柳时阴看向了许林宴。

  何姨等人则看向了两人相握的手。

  许林宴耳朵遽然通红,在大家的注视下,他颇为不自在地道:“时阴已经有男朋友了。”

  柳时阴挑眉,他有男朋友了他怎么不知道?

  何姨蓦地一笑:“好小子,你脱单了怎么不跟我说。你妈没了后,我还忧心你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呢。”

  她瞧向许林宴,态度亲切异常,“小许啊,你和时阴什么时候在一块的?搬来之前认识吗?”

  其他的阿姨也好奇八卦道:“之前我就看到你们俩在楼下散步,当时看着就挺亲密的,没想到还真是一对儿。”

  “小许是吧,长得真好,难怪小柳会喜欢。”

  “小许家在哪啊,父母还健在不,有没有兄弟姐妹……”

  误以为许林宴是柳时阴的对象,大家瞬间就对柳时阴失去了兴趣,全围住了许林宴。夸了许林宴两句,就开始询问他的家庭背景,工作状况。

  许林宴只被合作商围过,还真没经历过被“三姑六婆”包围盘问的情况。

  他难得的有些无措,这回换他向柳时阴求救了。

  柳时阴揶揄地回望他,男朋友怎么不回答了?

  许林宴有些窘迫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既然还在打趣他。

  柳时阴虽然觉得这时候的许林宴很有意思,但还是走上了前去,把人捞到了自己的身后:“各位婶子,已经很晚了,你们再不回家家里该担心了。”

  何姨也笑着出来道:“行了,年轻人面皮薄,别围着他了。”

  等把人都送回了家,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了柳时阴和许林宴。

  许林宴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时阴呢,纯粹是因为恶劣的因子作祟,在等着许林宴先开口呢。

  慢吞吞地走了一小段路,许林宴才迟疑地道:“刚才……”

  “刚才?”柳时阴佯装疑惑。

  许林宴咬着唇,突然又不想说话了。

  柳时阴却像是突然猜到了他未尽之言,接过了话茬:“你是说你是我男朋友的事吗?”

  许林宴的手一顿:“……我没说是你的男朋友。”他只是说了柳时阴有男朋友。

  大家以为他是柳时阴的对象,他只是没解释而已。

  柳时阴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笑了:“你这算不算败坏我的名声?你信不信,明天一觉睡醒,华北路这边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和你搞对象的事情了。以后我还怎么找别人谈恋爱?”

  许林宴脸一沉:“你想找人谈恋爱?”

  “毕竟我都二十多岁了,找人交往结婚,挺正常的吧。”柳时阴瞎扯淡道。

  “还要结婚?”

  许林宴的声音都快能冻死人了,他咬着牙道,“那真是抱歉了,我刚才就不该多此一举替你解围,就应该让那些阿姨们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现在回去还不迟,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许林宴启动了轮椅的电动自行功能,径直滑行到了前面去。

  柳时阴看着空落落的手,无奈地道:“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柳时阴快步跟上去,在许林宴的旁边喋喋不休道:“阿宴你难道不想找人谈恋爱结婚吗,难道你是不婚主义者?”

  “而且我也没说我想相亲啊,我现在其实挺享受自己一个人生活的。”

  “哎,你别走啊,听我说。”

  柳时阴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管他之后再说什么,许林宴都不搭理他,明显气得不轻。

  柳时阴还真有些懵了。许林宴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他就算真和人谈恋爱结婚了,对方也依旧是自己的好兄弟啊。

  迟钝的柳时阴并没有发现,在许林宴被误认为是他的男朋友,及后面对方出现疑似为他吃醋的行为都让他心里乐开花的这种心情,根本就不是对好兄弟该有的。

  ……

  到了第二天晚上,林茹的庆功宴。

  许林宴和柳时阴是前后脚到的包厢。许林宴走在前面,柳时阴跟在后面。

  林茹知道他们关系,特意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块:“你们可以坐这,进出方便。”

  “谢谢,不过我今天有点感冒,这里对着出风口不太好。我坐另一边吧。”许林宴谢过了林茹的好意,转头坐到了于暮的身边。

  林茹关心道:“感冒的话,那我把空调开高一点。”

  “我也有点感冒了,我也坐到对面去吧。”许林宴的左手边是一面墙,右手边是于暮。柳时阴过去的时候,直接把手搭在了于暮的椅子上,用眼神示意他让座。

  坐得好好的于暮:“???”

  不是,这周围这么多的位置,他们怎么就硬要往他这挤?

  林茹都有些愣了:“柳哥,你也感冒了?”

  柳时阴挤掉了于暮后,终于坐到了许林宴的身边,心情很好地瞎扯道:“是啊,可能是昨天晚上空调吹太多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林茹:“还是要多注意点,待会我给你们点几个清淡点的菜,再叫个白萝卜炖排骨汤。”

  “都行。”柳时阴现在根本不记挂吃什么,他更在意的是许林宴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一句话。

  汤先上了,柳时阴盛了一碗给许林宴,不过许林宴没有接,只是埋头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蔬菜。

  柳时阴放软声音,哄着他道:“阿宴别生气了好不好,这汤很鲜,你尝一口?”

  许林宴淡淡地道:“不用了,我自己要喝的话可以自己盛。”

  “我盛都盛了,你不喝就浪费了。”柳时阴谆谆善诱。

  许林宴看着那碗汤,又抬头看了眼其他人。

  于暮这个傻子不会看气氛,以为许林宴今天不想喝汤,刚想开口说自己帮他喝,就被柳时阴冷冷地扫了一眼。

  谢柔柔取过一个烤得焦黄的馒头片塞进了于暮的嘴巴里:“吃你的吧,人家两口子的事用不着你管。”

  于暮:“???”

  林茹迎上许林宴的视线,犹豫了下,指了指面前的汤道:“我们已经盛了。”

  “我和于暮也有了。”看着于暮已经喝干净的汤碗,谢柔柔替于暮做主道,“他喝一碗就够了,还得留着肚子吃菜。”

  于暮很想说,两碗汤而已,他真的能喝下去。

  但是话没机会说出口,因为谢柔柔已经拧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痛得只能改口道:“嘶——对,我喝一碗就够了。”

  许林宴:“……”

  柳时阴笑眯眯地道:“阿宴,快喝吧,不然就要凉了。”

  许林宴差点被柳时阴气笑。

  秉承着食物不能浪费的原则,许林宴还是默默地把柳时阴盛的汤喝了。

  柳时阴顺竿子往上爬,在他喝碗汤后,开始给他夹菜。

  要是许林宴不吃,他就抬出浪费粮食不好的话语堵他的嘴,弄得许林宴根本没法反驳,只能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虽然他们俩“看起来”似乎相处得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但敏锐的谢柔柔和林茹还是看出了他们彼此间不太对劲的气氛。

  谢柔柔压低声音跟林茹讨论:“他们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林茹摇头:“不清楚,他们来的时候好像也是分开的。”

  谢柔柔惊讶:“以咱们房东那性格,能放着小许一个人出门?”

  林茹:“看起来,像是小许在生柳哥的气。”

  谢柔柔好奇了:“柳大佬这是做了什么把人惹恼了?”

  林茹也不清楚,她也不是是什么八卦的人。

  谢柔柔抓心挠肝想知道原因,她用手肘戳了戳于暮:“于暮你知道吗?”

  于暮从干饭中抬起了头,疑惑地道:“知道什么?”

  谢柔柔放弃了:“算了,问谁不好我干嘛问你,你能知道什么。”

  于暮:“……”

  于暮总觉得今天不仅柳时阴和许林宴奇怪,就连谢柔柔也怪得很。

  吃到一半,许林宴想去上厕所,柳时阴不放心地道:“我陪你?”

  许林宴瞪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可以。”

  柳时阴被瞪了,只能眼巴巴地目送着他的离开。

  林茹忍不住道:“柳哥,我找的这个餐厅设施挺齐全的,也有残疾人专用的洗手间。”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让小许一个人出去,不用那么舍不得,他真的丢不了。

  “我知道。”柳时阴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也奇怪自己怎么老那么在意许林宴,对方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总要担心他会出事,对别人他都懒得瞧上一眼。

  许林宴就不一样。

  柳时阴敛了敛眸,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有哪里不太对。

  许林宴一时半会回不来,趁着这个间隙,谢柔柔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柳大佬,你是不是和小许吵架了?”

  柳时阴看着谢柔柔,又看了看林茹和于暮,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么一句话。

  他没有选择回答谢柔柔的问题,而是清了清嗓子道:“对了,我能问你们一个事吗?如果你的朋友惹了你生气,他该怎么哄你你才会高兴?”

  谢柔柔和林茹对视了眼,什么朋友啊,你说你自己吧?

  谢柔柔咳了一声,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样道:“这得看对方是因为什么让我生气了,要是原则上的问题,我可能怎么都不会原谅他的。”

  柳时阴:“……”

  柳时阴心道,这么严重的吗?

  林茹为人心慈,认真地帮他分析:“柔柔她有一点没说错,我们得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生气的,根据问题下手。如果是我们做错了事,就要认真道歉,有错的地方就去改正。”

  柳时阴觉得林茹说得挺有道理,他仔细琢磨起了昨晚上和许林宴一起时发生过的事情,想要从中探究出对方生气的原因。

  可是怎么想,也没想通许林宴因为什么而生气的。

  柳时阴感觉学风水都没那么的难,他的智商仿佛在这一刻被下了降头,变笨了。

  柳时阴自己想不出来,就只能询问在场的其他人。他道:“我有一个朋友……”

  第一句话一出来,林茹就不禁捂住了脸。

  谢柔柔小声嘀咕:“什么朋友,是你吧。”

  柳时阴没听清她说的话,视线瞥了过来。为了不打搅柳时阴的叙说,谢柔柔闭上了嘴巴,做了个你继续的动作。

  柳时阴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有些梗并不清楚。

  他在谢柔柔的示意下,还是缩缩减减地继续谈起了他那位“朋友”的事情:“他跟一个关系很好的兄弟聊天的时候说到想谈恋爱和结婚的事,当然不是说现在就谈,只是以后会做这件事。”

  “然后他的那个兄弟就生气了,不理他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你们说他为什么会生气呢?朋友谈恋爱和结婚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吗?”

  什么兄弟,好兄弟还要哄吗?谢柔柔一脸古怪地盯着柳时阴。

  她发现了,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一个人极高的天赋的同时,一定会收走他的另一项才能。

  柳时阴就是典型,抓鬼驱邪厉害有什么用,送上门的老婆都追不到!

  大概旁观者清,就算是于暮这个憨子,听后也悟出了其中真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他喜欢你朋友,他当然生气啊。你朋友想谈恋爱和结婚,又没错,哄什么哄,你朋友又不是他对象。”

  谢柔柔想捂住于暮的嘴都没来得及。而当她听到于暮最后一句话时,都要替于暮以后的对象心疼了。

  这什么破直男,活该单身。

  “咳咳。”柳时阴喝水差点呛到。阿宴喜欢他?这话从于暮嘴里听到,总让人觉得不够信服。

  谢柔柔看柳时阴的态度,就知道这人还没开窍。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本人开窍才有意思,而且看人暧昧什么的可有趣了。

  所以她在旁边反驳了于暮的话:“也不一定是喜欢,可能就是当朋友的一种占有欲呢。想到以后你要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多少有点不开心吧。换成是林茹,她要是结婚了,我得气死,我觉得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我的好姐妹。”

  林茹秉着客观的角度道:“的确也有这种可能,对方不告白的话,也可能仅仅是对朋友的一种独占欲,其实没有含什么爱情的成分。”

  于暮插了一句:“好像也是,心理学中有个现象叫墨菲定律。就是你以为对方喜欢你,其实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和错觉。”

  柳时阴感觉自己本来还挺愉悦的心情,在于暮这话一出后,就变成了一潭死水。

  “你话怎么这么多。”谢柔柔真想用馒头片把于暮的嘴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说的什么话,这是要让人封心锁爱吗!

  谢柔柔把一碟馒头片都塞到了于暮的手中,没好气地道,“吃你的馒头片去,别出声。”

  于暮是真的不想再吃馒头了,他光吃馒头都快要饱了。可是谢柔柔由不得他,他看过去就被瞪了回来。

  把于暮安置好了后,谢柔柔整了整自己的表情,非常郑重地道:“不管许……咳,你朋友的兄弟怎么想的,外人说的话都不一定准。但先哄好人肯定没错!”

  柳时阴点了点头。

  谢柔柔继续道:“想要哄好人,根据他的喜好我们可以给他送礼物!一份礼物不行,我们就送两份,三份四份……送到他高兴为止。”

  “然后呢,你朋友也得黏人,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用在这里也一样的。你天天在他面前晃,他需要什么你都提前替他弄好,他再硬的心肠肯定也得被你打动,一定会答应跟你在……不是,一定会跟你重归于好。”

  柳时阴认真地记着笔记:“学到了。”

  谢柔柔满意了:“学到就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茹:“……”

  这哪像是哄朋友的办法,根本就是在哄对象好吧。

  于暮在旁边虽然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但他朋友也不少,觉得这招数他也能学着点,以后或许有用。

  许林宴回到包厢的时候,就觉得气氛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

  唯一直观的一点就是,柳时阴更缠人了。

  饭就差亲自喂到他的嘴边,要不是他意志够坚定,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差点没拒绝掉这福利。

  柳时阴的确是个好学生,把谢柔柔的话悟了个七七八八,并实践了出来。

  吃过饭后,柳时阴打着送许林宴的旗号,跟着人一块回了家。

  许林宴看着面前高挑的人,面无表情地指着大门道:“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以前恨不得能跟柳时阴呆上一天,现在……

  想到他说要结婚谈恋爱的话,许林宴就气得心肝疼,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柳时阴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不仅没离开,还霸占了许林宴的沙发,没脸没皮地道:“不行,我累了,走不动一点。”

  许林宴:“……”

  他气得发笑。

  什么破借口。就柳时阴那身体素质,就算是爬北岳恒山都不带喘一口气的。

  “快起来,回去。”许林宴驱使着轮椅到了沙发前,伸手去扯柳时阴。

  柳时阴就是耍赖皮,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抱怨:“阿宴,你也太残忍了吧,连让我躺一会的机会都不给。”

  真是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许林宴说不过他,只能冷着声道:“行,你躺一个小时就给我回去。”

  许林宴不管他了,转身去了书房。

  屋内许林宴做了隔音的设计,所以关上书房门后他就没怎么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开始时许林宴还会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按他对柳时阴的了解,这人面皮能有城墙厚,一定会找机会进来骚扰他。

  可是许林宴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柳时阴推门进来。他又驱使着轮椅靠近了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隔音太好,什么都没听到。

  许林宴抿了抿唇,心道柳时阴是不是回去了?

  他有没有生气?

  回去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难道是他表现得太过火了?

  许林宴手放到了门把手上,想要推门出去看看。但最后他到底没这么做,他收回了手,转身回到了书桌前。

  回去更好,他才能专心地工作。

  许林宴这般地想,但面对桌上要签的文件,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一页纸都没翻阅。什么专心工作,都是骗自己的。

  心里想的全是柳时阴,他根本没法聚精会神地工作。

  许林宴叹了口气,把笔扔到了一边。

  也不知道失神了多久,当听到门被拨动的声音,许林宴以为是周秘书来了,语气有些不善地道:“我现在暂时没心情处理工作,周……”

  “那正好。我做了甜品,阿宴你要不要吃。”没等许林宴说完,柳时阴带笑的声音就传进了耳中。

  许林宴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他一怔:“你怎么还在?”

  “什么?”柳时阴有些疑惑,“我一直都在啊。”

  他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两碗焦黄焦黄,随着走动而duangduang地摇摆的布丁,上面还铺了一层红豆,周围还摆放了好几种的果肉,一看就很诱人。

  柳时阴笑着道:“我看你冰箱里有鸡蛋和水果,就做了一些布丁。我没问你就用了你的厨房和食材,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许林宴睨了他一眼,他心肠才没那么小,会为了这点事就生气。

  柳时阴把布丁搁到了桌上,轻轻地往许林宴的面前推了一小节:“我没加太多糖,不会很甜,你快尝尝。”

  许林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晃一晃的布丁,最终没抵住诱惑,还是捏起了小挖勺,挖了一小块放入了口中。

  虽然是布丁,但柳时阴做得一点都不甜腻,反而清清爽爽,冰冰凉凉的,让人吃了一口还想要再吃一口。

  不过许林宴比较矜持,按捺住了。

  “不合胃口吗?”柳时阴颇有些遗憾地道。

  许林宴没说话。

  柳时阴叹了口气,佯装无奈地说:“竟然你不喜欢吃,那这些我自己吃好了。”

  说着手指就要碰上装布丁的玻璃杯,把许林宴的那份拿走。

  许林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先一步伸出手摁住了玻璃杯,小声地道:“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