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接着吃,柳时阴双手撑在桌上没话找话:“甜度还可以吗?”

  许林宴只是嗯了一声,垂着眸认真地吃着眼前的布丁,多一分的关注都没给柳时阴。

  柳时阴也不恼,侧身靠着书桌,陪着他一块把布丁解决了。许林宴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吃布丁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直到小勺子刮到了玻璃壁,发出滋啦的声响,许林宴才回过了神来。

  不知不觉间,布丁竟然都被他吃完了。

  “太晚了,冰凉的东西吃多了不好。”柳时阴接过了他手里的空玻璃杯,和自己的一块拿出了房间,“我去把这些洗了,你继续看书吧。”

  许林宴看着自己在柳时阴进来后,下意识拿过来的一本书,神色有些未明。

  这人洗了杯子,就该回去了吧。

  书房的门没关牢,许林宴听到了厨房传出来的洗簌声。稀里哗啦的,有点吵,但许林宴却一点都不讨厌。

  洗簌声几分钟后就停了下来。

  许林宴捏了捏手指,竖着耳朵,似乎正在努力听着大门的开关声。不过听了半晌,安静非常,半点声音都没听到。

  柳时阴走了,还是没走?

  许林宴的手一会搁在桌上,一会垂在轮椅上,来回移动,看得出来他的心里颇为迟疑和犹豫。片刻后,他的手到底还是停在了轮椅上,驱使着轮椅出了书房。

  客厅大门的方向,没有柳时阴的身影。

  他往厨房移动了一些距离,终于在半透明的玻璃门内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柳时阴听到拉门的声音,回了头:“阿宴你怎么来了?”

  许林宴看着他面前正在腌的肉,眉梢微紧道:“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柳时阴让开了一些,让他把案台上的情况看得更清晰。

  许林宴并不是想问他在做什么菜。他抿着唇道:“你怎么还不走?”

  “还没到一个小时呢。”柳时阴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眼,眨着眼睛道,“还有十多分钟,阿宴不会出尔反尔,现在就想赶我走吧?”

  他指了指面前腌的肉,“好歹先让我把明天早上要吃的肉包馅料准备好吧。”

  许林宴不关心什么肉包不肉包的,他见柳时阴没走,嘴角有些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不过被他抿紧唇瓣的动作给遮掩了下去。

  为了不让柳时阴发现,他背过了身去,状似冷漠地道:“做完就赶紧回去吧。”

  目送许林宴离开,柳时阴怪可惜地道:“之前明明是个乖乖的小可怜,怎么现在倒成了带刺的玫瑰?”

  到底谁改变了他的小乖乖?

  难道是许家的人?

  柳时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把锅全甩在了许家人身上。他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后怎么“报答”许家人,手上也没停,一边把面粉和酵母倒入了厨师机中,调了预定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刚好一个小时过去。

  不过柳时阴像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时间过去了,他还在慢吞吞地收拾着厨房。

  许林宴从书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他还赖在自己家的画面。

  “你……”许林宴感觉头有点疼,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时阴撑着门框,无赖之极地道:“现在这么晚了,我又浑身是汗,阿宴你再好心肠一把,让我留宿一晚?”

  许林宴:“……”

  这人当真得寸进尺,难道是吃定了他会答应吗?

  他们两家又不是离了十万八千里,明明就在隔壁,就算现在回去都用不着十分钟。

  但是许林宴看着柳时阴湿了一节的上衣,还有他额上细密的汗水。再想到临近秋季的时节,晚上风也许会有些大,柳时阴一身汗出去也许会被吹着凉……

  许林宴还是随了柳时阴的愿,没能忍心把人赶出家门。

  “你睡沙发。”许林宴有些气恼地道,说完转身回了卧室。

  柳时阴见他离开,笑意盎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幸好他聪明,用清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还有额上的汗液,都是他用清水弄出来的。

  他赌的就是许林宴会心软。

  现在看来他是赌对了。

  许林宴就是关心则乱,都忘了柳时阴一个巅峰造极的相术师,根本不会轻易被四季天气所影响。

  许林宴从卧室出来,手上拿着衣服和毛巾:“拿着。”

  柳时阴嘴角一咧:“给我的?”

  不然呢?许林宴皱着眉头:“换上,别着凉了。”

  柳时阴乐了:“那顺便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许林宴果真心肠软,看看,替换衣服都给他拿来了。

  柳时阴把衣服接过,顺嘴问了一句:“内裤有吗?”

  许林宴恼羞成怒:“自己看!”他把柳时阴推进了浴室,“赶紧进去。”

  柳时阴看着从外面被拉上的门,挑了挑眉:“我说什么了,问一下内裤都不行?阿宴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想到对方羞怒的眼神,柳时阴低低地笑出了声。

  除了客厅的浴室外,许林宴的主卧也带了一个洗手间,在柳时阴洗澡的时候,许林宴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解决了洗漱的问题。

  而等柳时阴洗完澡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至于旁边的卧室,门紧紧闭合着,一副闲人勿进的状态。

  他家阿宴,这是多怕他找机会睡到他的床上啊。他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吗?

  柳时阴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没压下去。

  夜已深,柳时阴不想打扰到许林宴的休息时间,关了客厅的灯,抖了抖被子就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闲适地躺了下来。

  屋外是不知名的虫鸣声,柳时阴伴着这些背景音,没多久就阂目睡了过去。

  在他睡了后,紧闭的卧室门被人从里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客厅中。

  他摸着黑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默默地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等人重新回到房间,本来在沙发上应该熟睡过去的柳时阴忽然睁开了眼。

  他取过不远处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看着上面还没熄灭下去的屏幕,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这一晚,柳时阴睡得格外的好。

  好到一大早,他就精神抖擞地醒了过来。他看着还紧闭着的卧室门,没有去吵醒许林宴。

  而是静静地洗漱完,接着把昨晚上调好的肉馅和面团都取了出来,快速地捏了数十个小笼包。

  把小笼包蒸上,还要等十来分钟才能吃。

  柳时阴趁着这个时间,出门下楼,打算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两碗新鲜现榨的豆浆回来配包子吃。

  一下楼,就看到了已经晨练回来,聚在楼下小卖铺一块聊天的老人团。

  “你们知道吗?老张他前妻今天天没亮就跑去了警局自首,说老张和他那小三,都是她杀的。”

  “真的假的,你看到了?”

  “不止我看到了,老李头也看到了。我们今儿起得早,本来打算晨练完就去吃个早茶的,没想到就撞见了老张他前妻走进派出所。”

  “对,她一进门口就跟撞邪了一样,一边说自己撞鬼了,一边又喊着自己杀人了,特怪异。”

  “哦哟,这可是大新闻啊。”

  “人要是她杀的,还真可能是老张和那小三化成鬼回来找她寻仇了。”

  “放屁吧,这世界上哪有鬼。我看啊,她就是做贼心虚,自己把自己吓疯了。”

  “哎,何必呢,老张他媳妇多年轻啊,干嘛要做这种傻事,值得吗?”

  “老张死得才叫冤啊,他这媳妇是真的狠。”

  “谁让他出轨呢,要不是他出轨,他老婆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有个年轻人本来是要上班的,听了这几位老人聊天的内容,忍不住也搬来了张凳子,在旁边吃起了瓜,甚至还加入了话题。

  “爷爷奶奶,不对啊。老张的死就先不说了,他那情妇不是说自杀的吗?调监控都没看到其他人进他们那屋。”

  有个穿着背心的老头子悄悄地道:“我有内幕消息。”

  其他人催促:“啥内幕消息,快说呀。”

  老头子神神秘秘地道:“听说,人的确是老张前妻杀的,不过不是她动的手。她其实找了会做法的人,让人用鬼帮她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其他人嘘声一片。

  有个老太太道:“你以为你在说书呢,还神神鬼鬼的。”

  老头子哎了一声,不高兴了:“你们可别不信,我这消息来源可靠又真实。”

  年轻人好奇地问道:“那是谁告诉你的,总不能是警察吧。”

  “那不能。”老头子摆了摆手,然后低声道,“老张他前妻最近不是住在酒店吗?我有个朋友就住在她隔壁。那酒店隔音不行,我朋友就听到了几次她打电话的声音。”

  众人被挑起了兴趣,都挤了过来。

  老头子继续道:“老张那情妇死的那天,她在房间里高兴得呀,哈哈地大笑,跟人打电话说对方死得好,她花钱没找错人什么的。我朋友一听,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也没在意。后面老张死的前一天晚上,她又跟人通了一个电话。”

  “说什么她想要老张下去陪他那情妇,两人不是很恩爱吗,不是领了结婚证吗,那就下去一起做对苦命鸳鸯什么的。”

  “又说她愿意出多少多少钱,然后对面的人似乎同意了,她挂机前还说了一句,等他好消息之类的话。吓得我朋友那天晚上都没敢睡觉!”

  有人问:“你朋友不去报警吗?”

  老头子:“他胆子小,怕被对方知道惹祸上身,也怕是乌龙闹出笑话,就一直很犹豫没去报警。谁知道第二天,老张就从他楼上跳了下去。也是老张死了,他才知道老张那几天一直住在他楼上。”

  “他吓得心脏病直接犯了,最近还在医院里呢。”

  其他人拍着胸脯道:“真吓人啊。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老头子说道,“他身体好着呢,过几天就能出院。”

  有人催他:“那继续说,继续说。”

  老头一脸急什么的表情,但嘴上还是往下说了下去:“老张死的时候啊,他前妻就在我朋友隔壁的房间里。你们说她都没在楼上,是怎么对老张下的手?”

  “而且那酒店老板也是我朋友,我们认识十来年了,关系特好。你们都知道,现在的酒店到处都有监控,他们老板告诉我。”

  “他们调了监控看了好几遍了,老张死的那前后几个小时,根本没人出入过老张的房间。也就是说——”

  老头子忽然拉长了音节,深吸了口气才道:“老张死的时候,他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说,他前妻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其他老太太老爷子一脸惊惧:“哎呦妈呀,怎么越听越吓人了。”

  “所以真是鬼杀人啊?”

  倒是那个年轻人扑哧地笑了一声,他道:“就不兴人自杀的啊。我看啊,这些都是老头子你瞎编的。我感觉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情妇是老张杀的,然后他畏罪自杀了。至于他那前妻,怕不是亲眼目睹自己的前夫跳楼了,吓傻了吧。”

  “哎,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穿背心的老头不高兴了,正想跟这位年轻人理论理论。

  但年轻人看了眼时间,撒腿就跑:“哎哎哎不说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老头子看着跑远了的人,气得不行:“我话都没说完呢。”

  “年轻人不信鬼神那事,你跟他较什么劲。”有老爷子劝道,“行了,我们接着聊,你还知道啥料啊。”

  一个人的离场,并不能打断其他老头老太的兴致。他们很快从老张的事说到了别的八卦去。

  柳时阴看了眼日头,想到自己还有豆浆没买,也没在此处逗留。

  他买了豆浆,重新回到了许林宴的家。

  许林宴还没醒,但包子已经蒸好了,机器已经自动进入了保温的状态。

  柳时阴把豆浆倒入了杯中,又用盘子装了小笼包。当他把东西一一摆好时,许林宴推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柳时阴瞅见他,笑容灿烂地道:“起得正好,早餐热好了,过来吃吧。”

  许林宴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你没走?”

  他今天其实醒得很早,所以也听到了柳时阴开门离开的声音。以为对方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还在卧室里烦闷了许久。

  后面柳时阴回来,他心不在焉地都没留意到。

  柳时阴听到许林宴的话,反问道:“你以为我走了?”

  “没有。”许林宴不想承认。

  柳时阴还记得对方在生着自己气的事,还没把人哄好呢,他可不敢又把人逼急了。

  所以非常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饿了没?包子都是我做的,就豆浆是买的,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东西都摆了两份,柳时阴根本没给许林宴拒绝的机会。

  许林宴也不是爱糟蹋粮食的人,也不想浪费了柳时阴的心意。他还是驱着轮椅到了餐桌前,柳时阴给他拿了筷子过来。

  还特别贴心温柔地道:“包子刚盛出来,比较烫,吹一吹再放进嘴里。”

  许林宴感觉他把自己当小孩子在照顾,面上有些无奈。

  包子皮很有嚼劲,绵绵软软的,不比外面买得差。一咬开口,里面的肉馅就连着汤汁流进了口腔,有些烫,但味道着实太好,实在没舍得把它吐出来。

  许林宴感觉柳时阴的手艺似乎比在永晋的时候变得更好了。

  柳时阴说道:“我做了不少,冻了一些在冰箱,你到时候在家饿的时候拿出来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还有布丁,我放在了冷藏那格里。这个做得不多,毕竟放不了太久。”

  “我知道了。”许林宴看着喋喋不休,一直在说话的人,皱着眉头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了柳时阴的面前,“再不吃,就要凉了。”

  柳时阴扬起了眉目:“阿宴,你这是要用食物堵住我的嘴吗?”

  许林宴才不会这样,他又不讨厌他说话。他只是觉得这人忙活了半天,也该饿了,有什么话不能吃完再说,胃能受得了?

  心疼他这话,许林宴说不出口,只能又往他的盘子内多放了几个小笼包,并催促他:“快吃。”

  “行,我吃。”柳时阴欣欣然地夹起了许林宴给的包子,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得美滋滋的。

  许林宴看着他埋头苦吃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两人的气氛似乎不知不觉间又亲密了许多。

  谢柔柔偶然撞见他们一块去超市,还在原地愕然了很久。

  柳大佬牛啊,这就把人哄回来了?

  之后过了几天,张家的案子落下了帷幕。

  杀害张勇军和罗小蓝的凶手,就是张勇军的前妻。至于对方犯案的手段,警方并没有做详细的通报。

  只有小部分知道些内部消息的人才了解,在结案前,白泉观的道士被请了过去,协助调查了案子。

  只是调查的结果,不是太理想。

  张勇军的前妻因为杀人罪被收押入狱,等待判刑。而她的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大的那个不知去向,小的则被从乡下来的爷爷奶奶继续抚养。

  不过因为张家的楼房死过人,成了凶宅。很多原本住在里面的租客都纷纷搬走了,后面只能把房子低价租给了外地来的务工者。

  社会那么大,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随着时间消磨,张家的事慢慢只在茶余饭后才被偶尔地提及一两句。

  而在柳时阴拿驾照,准备和许林宴飞去长白山旅游之前,又有人找上了门,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找他的人叫马大海,是柳时阴之前买豆浆那家早餐店的老板。

  柳时阴是在经过他家店门前,被马大海拉住的。

  此时,他俩就坐在马大海的店铺里面,卷帘门落了一半,有顾客要是来了一看就知道这家店已经收摊了。

  柳时阴没能从马大海的面相中看出不妥的地方,所以他选择了开门见山:“马叔,你遇到了什么事?”

  马大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最近困扰他的事情:“我最近的运气有些太好了。”

  “哈?”柳时阴以为他会说他撞鬼之类的话,没想到却说了这么拉仇恨的一句话。柳时阴随口说道,“运气好还不好吗?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愁啥。”

  “不、不,就是运气太好了,我心里慌呀。”马大海紧张兮兮地道,“上个星期开始吧,我的运气突然就变得特别的好。”

  “每天只要我一出门,就一定能捡到钱。开始是五块、十块,后面就变成一百一百的往上加,截止至今,我都白捡了上千块钱。”

  开始捡到钱时,马大海还跟家里乐呵得瑟了一把,觉得他运气真好。但后面捡的钱越来越多,他就慌了,总怕这些钱不吉利。

  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民俗。

  有说路上的钱不能乱捡,是用来替人消灾的,谁捡了灾难就会转移到谁的身上。也有说这类钱可能是死人钱,容易招惹脏东西或者是别人的买命钱。你收了他的钱,他就买你几年的寿命,非常不祥。

  柳时阴说道:“你都知道了,你还捡?”

  “开始就五块,十块,我没在意。”马大海面上毫无血色,越说语气越抖,整个人都有些魂惊胆颤的,“第三次发现地上又有钱了,我都没敢捡了,就装没看见。可是那钱就像是黏上了我,直接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马大海怕呀,用扫把直接就把那钱一路扫到了下水道里。以为这总该能安心了,谁知道后面一打开门,发现钱又回来了,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茶几的烟灰缸里。

  马大海当时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他虽然害怕,但到底是个男人,硬着胆子点了把火把那钱给烧了。

  钱没再回来,但第二天新的面额又出现了。

  除此之外,马大海的好运气还展现在了别的地方。

  譬如去超市买东西,撞到了抽奖的活动,他一下子就抽到了一等奖,获得了一部新的手机。刚好那阵他一直想要换手机,可以说是愿望成了真;这段时间他店面的生意也比往常好了许多,进店的顾客暴涨了数倍,他也没做宣传和营销;还有最离谱的一件事,是有一回他在路上差点被一辆汽车撞到,但在汽车擦过来的刹那,它忽然拐了个弯……

  他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没受一点的伤。

  周围的人直说他运气好,他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好得让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