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袭野刚开始对于这样的生活没有完全习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反感。
几天过去,加上有温珵的安慰黎袭野也忍了下来。
基础太差,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
*
[她把我关在房间里学,温珵,我有点想你了,可以和你打视频吗?]
温珵看到黎袭野消息是在五分钟之后,他敲了几个字过去,想了想,又撤了回来。
还是别耽误黎袭野学习。
没想到黎袭野秒回,直接弹了视频过来。
温珵无奈,只好接起,黎袭野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面前还放着几本书,对于他接视频表现得很高兴,眉眼弯弯,话里都是激动。
前几天他担心黎袭野的妈妈会不满,所以一直没有接黎袭野的视频。
那天他还支票的时候,黎袭野妈妈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温珵不确定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他好像真的没办法完全放下黎袭野。
“温珵,好难,你当时到底怎么背下来的啊。”黎袭野用书挡着自己一半的脸,眼尾往下一耷拉,开始装小可怜。
“黎袭野,你很聪明的。”
“嗯…可是我妈请的老师我都不喜欢。”黎袭野听着手机里传来温珵温柔的声线,心里好像含着一颗糖,“要不…”
“要不麻烦温老师教一下我?”
温珵轻笑一声,伸出手戳了戳屏幕里的黎袭野。
“我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专业的老师。”
“不一样!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黎袭野撒娇毫不掩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黎袭野立马将手机藏起来。
温珵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视频没被挂断,他看着变黑的屏幕,静静听那边传来的对话。
*
黎袭野以前的学习黎兵没有管过,只不过偶尔工作回来之后会问一句,有时候知道黎袭野考得太差,或者被老师打电话询问时会批评几句。
大多数还是交给特助。
“黎袭野。”顾女士站在门口,冷眸看着黎袭野,简单的三个字生出无边的震慑力,黎袭野手指微蜷,垂下眼低低说了句知道了。
“把手机给我。”
顾女士将手往前伸。
黎袭野皱眉,反驳:“我出去你派人跟着,就连上厕所你也要让人在外面守着我,我就只是想和温珵说说话,这点时间都不可以给我吗?”
“你让我做的我哪次没有做到!”
顾女士没说话,冷漠地扫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道略嘲讽的笑。
“你可以和我试试。”
黎袭野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被关上的门,紧盯着离开的顾女士。
“什么意思?”
顾女士没停下脚步,直接离开,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在走廊回荡,黎袭野总觉得有块石头悬在他的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回到房间,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和温珵继续聊天,只不过没聊两句温珵就说他那边有事要挂了。
“哦…那好吧,再见。”黎袭野不舍得看着被挂断的视频。
手撑在下巴上,刚才还能看进去的东西此刻却感觉是天书,脑海里不断地想着刚才那句话,心神不宁。
想了想,他给温珵发了一个消息,让他最近小心点。
上次发生的事情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后面警察查出来之后那几个人也只是说是喝多了想借点钱玩玩。
房间的某处隐秘位置,闪烁着细小的红点。
黎袭野对此全然不知情。
*
学业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黎袭野发消息的时间也少了些,直到一次温珵一周都没有回消息,打电话也打不通,像是彻底失去联系一样。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答应我不会对温珵做什么的!”
黎袭野拉住准备离开的顾女士,平时顾女士在家的时间不多,基本很早就会离开,有时候会离开两三天。
顾女士五十岁左右,身材保持的很好,脸也没有垮,皱纹在化妆后也几乎看不出来,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挑了挑眉。
“我是你的妈妈,你确定要因为一个外人质疑我?”
黎袭野没说话。
他想找机会回去看看温珵,想知道他是不是出现什么意外了。
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过后,这次房间里的窗被封了,没办法跳窗,时时刻刻有人跟着他。
黎袭野间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手机,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深。
他在找机会,对于顾女士的安排表示都很顺从。
直到温珵给他回消息。
[黎袭野,分手吧。]——温珵。
黎袭野看到消息怔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温珵不是答应等他吗?
才过去两个月。
回拨过去的电话显示关机。
再发消息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到黑名单。
*
国内。
“你这手是怎么搞的?伤得这么严重?脸也是,什么人恶意报复啊?你是不是得罪了谁?报警了吗?”
陈鹏看着一身狼狈,全身都被雨水淋湿的温珵。
“我收到你电话,第一时间就过来了,你怎么跑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温珵脸色惨白的吓人,咳嗽两声,轻轻摇头,嗓音沙哑:“手机丢了。”
“我帮你报警吗?”
“算了。”温珵右手伤的严重,手腕肿胀,纤细修长的手指也跟着浮肿起来,其他地方也有各自的划痕,伤痕,他抓住陈鹏的手,坚决地看着他。
绑架他的人本意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些伤都是他跳车造成的。
只不过那些人说了些实验相关的事情,威胁他说把事情闹得就取消资助的资金。
认识他的,且有资格说这个话的除了黎家的,就只有顾女士……
他记得黎袭野说过,黎兵对顾女士有亏欠,只要是她说的,不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
陈鹏劝告没效,也只好先送温珵去医院。
手骨折严重,起码一年内都不能拿重物,身上其他的伤口并不严重,擦上药过两天就好了。
温珵借了陈鹏的手机给黎袭野打电话,没有接听。
后面找回账号,和黎袭野的消息记录全部消失,温珵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黎袭野也消失了一样。
温珵以为这是黎袭野分手的态度。
一个多月后。
春雨滂沱,整夜也不曾停歇,弥漫的雾气将整个世界笼罩在灰蒙蒙的世界里。
温珵站在阳台的窗外,屋内昏黄光线,雨滴蜿蜿蜒蜒从窗上滑落,印下的影子破碎。
三月的天依旧充斥着寒意。
温珵伸手打开窗户,右手的骨折好了很多,刚把石膏拆了,勉强能活动了。
“珵珵,今晚阿姨说有事,不过来了。”姨妈坐在沙发上笑容晏晏的说,现在她的精神恢复不少,但身体情况比较糟糕,这些年的家暴早就伤到根本,哪怕再积极治疗,也活不过五年。
温珵望着窗外飘洒的雨短暂的发呆,舒了口气,随后朝姨妈的方向笑了笑,应了声好。
不知道现在黎袭野怎么样了。
温珵伸出手,雨水落在他的掌心,传来冰凉的感觉,滴滴滴。
“温珵!温珵!开门!”
外面的门被人大力拍打,温珵恍惚间听到黎袭野的声音,拍门声不间断,温珵怔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姨妈走过去打开门,尖叫一声,温珵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匆匆走过去,将跑过来的姨妈扶住。
“怎么了?”
温珵看向门口,门口湿漉漉地站着一个人,嗬哧嗬哧的喘着气,明显是跑过来的,楼道的光线微弱,门口那人的半张脸落在黑暗中。
熟悉的轮廓让温珵一眼认出。
“黎袭野?”
他的呼吸顿住,松开姨妈,目光定格在门口那人的身上,强烈的心跳声贯穿耳膜。
黎袭野…
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
黎袭野三两步上前,三月份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短袖,短袖浸湿后贴在他单薄的身体上,站在温珵的面前,张了张嘴,质问的话说不出口。
整个人像被冻僵了似得,发梢还在源源不断地滴水,嘴唇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发着抖。
“温珵…你答应我的。”
温珵从怔愣中回神,转身想要去拿毛巾,被黎袭野拽住,右手瞬间袭上痛意,不受控制地甩开黎袭野。
黎袭野一时不察,加上两三天没怎么吃饭,被这么一掀开人直接撞上旁边的透明门上。
“嘭!”响亮的一声。
温珵将人从地上扶起来,黎袭野的脸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薄红,偶尔有水流滑下,温珵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像是摸着冰块似的。
黎袭野执着的拉住他的胳膊,“为什么说分手?”
温珵微微皱了皱,忽然想到之前自己丢掉的手机。
他不知道黎袭野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但肯定是用了顾女士不同意的方式。
甚至很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找黎袭野。
至于分手,他根本就没有说过。
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人肩膀都快缩在一起,非要固执的拽着。
“一会和你解释。”
“先把衣服换了好吗?”
或许是温珵的轻言细语起了作用,黎袭野轻轻点头,声音嘶哑:“好。”
黎袭野在里面洗澡,温珵找了一套适合黎袭野穿的衣服,敲了敲浴室的门,没一会门就被打开一个缝隙,只不过没手伸出来,黎袭野在等他进去。
温珵打开门,眼睛有意避开,将衣服放下,便准备离开。
一只湿哒哒的手忽然过来握住他的手。
这次的痛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但同样让温珵想挣脱,可能是黎袭野察觉到温珵脸上流露出的痛意,黎袭野也反应过来,哑着声音说:“你受伤了吗?”
温珵‘嗯’了一声,黎袭野慢慢松开手,脸上闪过愧疚。
“对不起。”
“没事,你不知道。”
“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还需要去医院吗?”
“……”温珵摸了摸黎袭野,感觉黎袭野有些低烧,“没事,现在好多了。”
浴室里雾气蒸腾,水流声哗哗,黎袭野全身赤裸,垂着眼,从身后抱住他。
“那你给我一个解释,是不是她威胁你的。”
“我不知道。”温珵如实回答。
在几分钟之前,他收到威胁的消息,他和黎袭野的家庭没有对抗的权利。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黎袭野的话中满是急躁。
温珵的茫然和他的烦躁在浴室交织,得不到答案的黎袭野吻上温珵的唇,湿漉漉的唇沿着唇角落在脖颈上,黎袭野总是执着于在上面留下各种痕迹。
“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温珵,我们没分手,对吧。”
“……”
温珵任由黎袭野吻他,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在黎袭野离开时才开口:“一会该着凉了,我先出去。”
黎袭野固执地不肯松手,一定要在现在知道答案。
温珵在黎袭野问他的时候也猜到大概的事情,只怕现在黎袭野偷跑回来,就算回去了也估计会受到惩罚。
“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
温珵看着黎袭野脸上残留的戾气瞬间转变成疑惑,“为什么不能?”
“你想的太天真了。”
黎袭野的身体僵直,为什么他和温珵分开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他不理解……
温珵的手又碰上他脖子上的伤疤,沿着脖子碰到后颈,安抚地摸着他的后脑,看着黎袭野眼里氤氲的雾气,在他泛红的眼睛上吻了一下。
“听话,明天就回去。”
黎袭野看到他受伤,心里猜测的温珵是被逼迫的可能性更大,早就原谅了温珵一大半,但凡温珵说几句哄他的话他都不会再计较这件事。
可他没想到将近五个月没见,他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温珵就说让他走的话。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趁着黎袭野愣神,温珵打开浴室的门出去,里面的空气不流畅,胸腔闷闷的,呼吸也不通畅。
外面有人敲门。
温珵走过去开门。
*
黎袭野从浴室里出来,首先在客厅看到的不是温珵,而是熟悉的,来抓他的保镖。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温珵,温珵在接触他视线的第一秒移开目光。
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几个人将他抓住,用绳子捆住他的双手,黎袭野死死盯着温珵,下眼睑猩红一片,又凶狠又脆弱。
他忽然发出一道笑声。
自嘲的笑声很快转变成压抑的哭腔。
“温珵,是你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