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珵的眼帘微垂，额边的碎发随风而动，看不清神情。
没有任何拒绝的行为，在黎袭野这里代表了温珵的默认。
“黎袭野，你觉得这棵树会死吗？”温珵的声音低哑，像是带着蛊惑般。
他们走到树下，整个树大约需要十几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勉强抱住，黎袭野找到当年他们在这里刻下的痕迹，手轻轻碰上。
“它都活了这么久，肯定不会死，死了应该也会有人救它。”
温珵没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黎袭野的手被越攥越紧，心跳也随之加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总觉得悬着一块大石头。
并肩坐在石椅上，今天的温度不低，吹在脸上凉嗖嗖的很舒服。
黎袭野欢喜的情绪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慢慢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唇角敛了敛。
“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说话时，他的掌心在出汗。
温珵点点头。
在他思考怎么和黎袭野说的时候黎袭野突然捂住他的嘴，朝他笑笑。
“那你晚点再和我说吧，我现在能抱你吗？”
温珵一愣，主动张开双臂，轻轻揽着黎袭野的肩膀。
好像…又瘦了。
手抚上黎袭野的后背，犹豫了一下，“之前那件事是你帮我的吗？”
“哪件事？”
黎袭野迟钝的反应过来，下巴抵在温珵的肩膀上。
“不算我帮你的吧，我只是把一些关键线索告诉陈珏，他帮我找的证据，反正绝对不是林言生。”
“那段时间你去哪了？”
黎袭野垂了垂眼，没说话。
他不想把那些事情告诉温珵，告诉温珵之后说不定会更加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如果可以，他都想让温珵忘记之前的那些事。
“你饿了吗？”
温珵没有听到他的答案，抿了抿下唇角，“还好，你想吃什么？”
“你选吧，我听你的。”
*
上车的时候黎袭野拽了好几下安全带都没拉上，温珵的目光看过去，黎袭野也看向他。
“拉不出来。”
温珵微蹙了下眉，黎袭野快速解释：“我没有演，这次是真的。”
以前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每次都是黎袭野想接吻的时候，只要温珵靠过去，黎袭野的吻也跟着落下。
温珵这次也只是单纯的疑惑，他并不想看到黎袭野变成这样，即便他们很快就会面临分手。
“你不用这样。”
温珵熟练凑过去帮他系上安全带，起身准备离开时停住，可能最近黎袭野卑微的姿态太让人印象深刻。
他凑过去在黎袭野眼睑上轻吻了下。
“黎袭野，你可以做你自己。”
黎袭野整个人像傻了一样，被亲后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傻傻地望着温珵，摸向刚才被温珵亲过的地方。
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全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哦…”
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去这句话。
*
饭馆包厢。
温珵将菜单递给黎袭野，黎袭野又推了回来。
“你选吧。”
温珵扫几眼，点了几份适合黎袭野口味的，后者再次呆傻住，温珵点的全都是他以前爱吃的。
吃饭时他忽然注意到温珵无名指上出现一枚熟悉的戒指…
是他们一起做的。
不值什么钱。
明明那时候温珵把它丢了…
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面不得不去做了个一样的。
换一种角度理解。
是不是温珵其实也是一直爱着他的呢？
黎袭野惯会自己给自己洗脑。
他低下头，眼睛有些热，手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无力，连勺子都有些拿不稳，眼泪掉进饭里，快速消失。
温珵注意到他的异样，黎袭野抬头看他，眼角有一点红。
“哭什么？”
温珵伸手抹去他眼下的眼泪，“一会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啊。”
黎袭野夹起菜放进温珵碗里，“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
“这个也好吃。”
温珵看着自己碗里冒尖的菜，失笑着捏了下黎袭野的脸，“我还没怎么饿，你自己吃。”
“你以后也要好好吃饭。”
之前黎袭野在医院住院的那几天别人送过去的饭菜压根没怎么碰，也只是在他面前吃的比较多。
如果不是碰巧中午过去的时候撞见，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回事。
“以后？以后你陪我呗。”
黎袭野期待得到他的答案，朝着他微扬起眉梢，举止间倒是有之前的样子。
“我不可能随时陪你。”
“那你把我揣进你兜里吧，我随时跟着你。”
调侃似的语调配上黎袭野一副无辜的表情，温珵没第一时间回答，黎袭野直接扑过来可怜巴巴地靠在他胸口。
“那实在不行，我把你揣兜里。”
黎袭野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温珵下意识扶住他。
“别闹，坐好，扯到伤口疼的是你。”
黎袭野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嘀咕一句：“哥把你揣心里，你把哥踹沟里，迟早有天把你揣起来，最好就我能看见。”
温珵笑了下，故作镇定的喝了口水，掩饰住内心的悸动。
去的地方是市里的繁华地段，吃完饭，现在这个点看电影的人不少，他们买了两张比较冷门的影片，进去的时候基本都没什么人。
里面黑压压一片，进去后黎袭野就和温珵手牵手，从手指的缝隙中插入，十指相扣。
温珵也自然回握。
电影前半段的时候黎袭野有一搭没一搭和温珵聊着天，温珵并不怎么擅长聊天，但句句回应。
后半段随着电影剧情的深入，黎袭野也渐渐的没说话。
开始逃避温珵的眼神，从进来后目光就没有交汇过。
黎袭野很慌，温珵的语气让他感觉处处都奇怪，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两人的手始终牵着，黑暗的环境里让人觉得没什么安全感，面前的屏幕闪烁着。
温珵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轻声说：
“你还记得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几天吗？”
黎袭野茫然地摇头。
“2353天。”
温珵帮黎袭野捋开额前挡眼的碎发：“今天也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黎袭野喉结滚动，抱住他的手收紧。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温珵看向大屏幕，平静的说：
“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想过会分手，但我依旧认真对待那段感情，在你和你朋友说我是因为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在考虑分手。”
“看到你手机里的消息只不过是导火索。”
“以至于后来你说我爱上别人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
“后面我想了很久，可能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只是彼此的过路人。”
“我希望能好好说再见，而不是和以前一样，闹得太难看，以后有更适合你的人。”
“你现在身体还要好好养养，别跟小孩一样不好好吃饭。”
“你也该学着成熟了，黎袭野。”
温珵想将手抽回来。
黎袭野小幅度地摇头，抱住温珵的胳膊不撒手，低着头，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五官。
“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真的爱你，认真对待你。”
“上次和你提复合，只是想让你死心，我知道你这次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不认真的是我。”
温珵释怀一笑，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黎袭野，声音黯然低哑：
“抱歉，黎袭野。”
一直到电影散场，黎袭野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默默抱着他的胳膊，走出电影院。
出去时外面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他们并没有带伞。
温珵看了一眼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强硬地将自己的胳膊抽离。
黎袭野还想继续抱着，只不过被他先躲开，黎袭野眼里皆是仓皇无措，想要抓住温珵的衣服，填补空缺的位置。
“我哪有问题我都改，能不能…”
温珵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我希望你做自己，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无论是家庭还是性格。”
他看向路边，朝那边的人招招手。
陈鹏提着行李箱跑过来，一过来就察觉到他们两人的气氛不对，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温珵将行李箱拖杆放在黎袭野手里。
“你的行李在里面，你妈妈在等你，她会带你去美国。”
黎袭野垂了垂眼，“你们果然见过了。”
“她给了你多少钱？”
“挺多的。”
“那我们跑吧，我们一起走，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温珵摇摇头，视线落在黎袭野锁骨上方的伤疤上，那处的伤疤最深，修复几次的效果都不太明显。
“以后别伤害自己了。”
“我没有说分手，我只是想你有更好的未来，你去美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想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如果黎袭野以后成熟了，想通了，或许也不会这么执着了。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黎袭野依旧这么坚定…他可能还会生出一丝丝的勇气。
黎袭野愣然地看着他。
他以为…
以为温珵是要和他分手。
“可…”
他看向手里的行李箱。
“我不和她去也能学，我不需要她。”
温珵没说话，静静盯着他。
在和顾女士见面后他查过她的身份，黎袭野跟她走或许是正确的选择，黎袭野也清楚这个问题，哪怕现在这个选择不是他想要的。
想起自己之前坚决的接过顾女士的支票，结果在还没走出去的时候就反悔了。
他理解黎袭野的妈妈，所以告诉她，会劝黎袭野去美国。
双方僵持着。
最后到底还是黎袭野妥协了。
他不确定的问温珵：“你真的不是分手吗？”
温珵犹豫了，对上黎袭野忐忑紧张的目光，他实在没办法否定自己的内心。
一开始他想的是让黎袭野先跟他妈妈过去，之后再提分手。
可现在他觉得那两个字好难说出口。
到最后…
他轻轻的“嗯”一声。
黎袭野抱住他，抱得很紧，“那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看你的，你一定要等等我。”
“你不要喜欢上别人，你要记住，你是有男朋友的，温珵，你一定要等我。”
“一定！”
温珵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好。”
“在离开之前我能不能和你住一起？”
黎袭野知道温珵一向守信用，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都会做到，之前温珵的反应真的吓死他了。
他不知道温珵如果坚持分手的话他应该怎么办。
“你妈妈在等你。”
温珵在黎袭野的一堆‘求求你惹’的攻势下，同意了，只是让黎袭野和他妈妈说一下。
黎袭野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按照温珵说的做了。
*
一下车黎袭野就像藤蔓似得缠上来，手指勾勾下巴，锁骨，一个没看着手就从下面钻进衣服里，夸张的哇一声。
“珵珵你的腹肌好好摸哦！”
“我现在好想亲你。”
温珵耳根发热，眉心直跳，“在电梯里，别闹。”
明显的暗示他怎么可能不懂。
别说现在黎袭野身上有伤，回去了家里还有姨妈，怎么说都不方便。
黎袭野哼哼两声，门一打开，他就把温珵推到墙上，吻了上去。
保姆不是住家的，晚上六点左右就会走。
现在已经六点过，温珵余光扫了一眼黑暗的客厅，迟疑片刻，揽住黎袭野的腰，亲着亲着两人坐到沙发上。
黎袭野跪坐在温珵腿上，喘息着靠在温珵的肩上。
嘴唇贴近温珵的耳朵，落在那已经通红的耳垂上，感受到温珵全身的僵硬，突然含着温珵的耳垂，轻轻磨了磨。
又埋首在温珵的颈里，闻到温珵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
他不记得温珵喷香水，更不想洗衣液的味道。
好像是体香。
黎袭野又凑近想要闻得更清楚，那香味像是美味的鱼饵，始终钓着他，欲壑难填。
温珵不明白为什么黎袭野突然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如果吐着舌头就更像了。
脑海里不禁想到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
黎袭野勾着他的脖子，眯了眯眼，又亲了两口温珵的侧脸，“我重吗？”
感受到脸侧旁传来的热气，温珵自己的体温也随着上升，喉结不停地滚动，听到体温，他将人抱起来颠了颠。
皱着眉道：
“好轻。”
*
一直到黎袭野离开。
黎袭野下飞机，办理了当地的卡就和温珵发了消息，温珵也回了他。
*
黎袭野以前的学业不是针对家里的产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抛骰子想去哪去哪。
或许介于他以前做的混事太多，顾女士专门安排人看管，时间也被排的满满当当。
就连和温珵发消息他都是悄摸摸，找机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