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弟弟读书累死的大哥「7」◎

  “是你又如何?”林老头重复了一遍谢无咎的话, 眸子猛然间发狠,带着一股要吃人的愤怒。

  林耀祖是林家唯一的希望, 一家子人勒紧裤腰带才供出来的一个秀才, 柳夫子明言林耀祖十分用功,火候已成,明年就可以下场参加乡试,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举人, 甚至是还能够名列前茅!

  虽然秀才已经是林家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的功名,但他们也常常听到“穷秀才, 富举人”的俗语,秀才只是一个读书人迈入士族的标志, 除了能够减免一些赋税以外,并不能带来太多实际的效益。

  但是举人不一样,那可是能够在朝为官的!

  只要林耀祖明年能够中举,他们林家就是那真正的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了。

  可如今……

  林老头看着林耀祖晃荡在空中瘫软无力的手臂,几乎是目眦欲裂,恨得两眼赤红。

  一想到林耀祖可能再也无法参加科举,林老头刻薄的面容扭曲到了狰狞的地步, 那只指骨粗大,又黑又糙,因常年干粗活布满裂纹的右掌变带着凌厉的掌风, 狠狠地冲着谢无咎的脸颊打了过来,“我打死你个孽障!”

  “爷爷——”

  “啪——”

  林耀祖惊恐的喊声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一同响起, 但本应该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人不仅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反而还反手压着林老头的巴掌甩了回去。

  谢无咎冷漠的扫了一眼林老头黑里透红的侧脸, 盯着他跃跃欲试的右手幽幽的开口, “不怕疼的话, 你可以继续动手试试。”

  林老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无咎,目光如刀一般直指谢无咎灵魂深处,恍若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继孙子。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林老太婆怒喝一声,就地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这个杀千刀的江玄策啊!我们林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不仅不感恩就罢了,欺负我们耀祖,现在竟然还欺负到你爷爷头上去了,不活了!这还怎么活呀……”

  “大成,大庆!”因为谢无咎刚才敢反抗林老头的行为让林老太婆有了些顾忌,此刻不敢直面对上他,便喊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样不孝的孽障就应该乱棍打死,还不把他给我绑起来!”

  “不是,奶奶,爹,二叔……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粗……”林耀祖捂着毫无知觉的手臂,视线在家人身上来回扫,只希望自家奶奶不要再继续作妖。

  发了疯的江玄策,真的很有可能会与他们玉石俱焚的啊!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此时气狠了的林家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告,于是,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那自诩力气大的爹和二叔便如同那抖败的公鸡一样躺在地上痛声哀嚎。

  林耀祖下意识扭过了头去,虽然平常他这个便宜爹和二叔都对他好的不得了,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而一旁等着两个儿子为自己出口恶气的林老头也是瞬间色变,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瘦的跟麻杆一样的继孙子,竟然一下子能够达到自己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

  林老头咬紧牙关,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他恶狠狠地瞪着谢无咎,“好,好得很,反了天了,我们林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哦。”谢无咎无所畏惧的应了一声,不顾林家人如何的愤怒跳脚,直接大喇喇的坐在了堂屋的桌子旁。

  因为林耀祖归家,江婉娘和林老太婆可是忙活了许久准备了好大一桌子菜,在这个缺油少食的年代,这一桌子菜可谓是相当的丰盛了。

  原主在林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可是连一丝一毫的荤腥都没有占过,大丫二丫两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基本上没吃过什么油水,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谢无咎手脚麻利的扯下两个大鸡腿递给了大丫二丫,顺手又掰了一整个鸡翅塞进了二房的女儿林梅花的手中,“吃。”

  三个女孩拿着人生当中第一次见到的这么多肉,神情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大丫二丫捏着鸡腿的手泛着不正常的白,胳膊不断的抖动着,恍若恐惧到了极点。

  此时的鸡腿对她们而言并不是能够入口的美食,而是会给她们带来无尽毒打的祸根。

  小时候两个女孩并不是没有因为嘴馋而偷吃过肉,可一次又一次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经历告诉她们,这是她们这辈子都无法去肖想的存在。

  林梅花眨了眨眼,匆匆瞥了一眼院子里满脸愤恨的林家人,强忍下内心的恐惧,抬手从两个妹妹手中拿过了鸡腿,连着她自己的鸡翅膀一起举到了谢无咎的面前,声音颤抖,“我们不敢吃。”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九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就仿佛那鸡肉不是能够填饱她们肚子的美食,而是会带来无尽罹难的祸根。

  谢无咎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林梅花的脑袋,“不怕,大哥很厉害。”

  轻轻浅浅的语气,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语调甚至是没有林老太婆平日里吼她们的十分之一大,却偏偏让林梅花由衷的感到了一股心安。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甚至是从自己母亲身上都无法体会到的一种安全感。

  林梅花看了一眼院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大成李大庆,以及满脸铁青的林老太婆,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道舒快。

  她知道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要留给二哥,所有人都要让着二哥,她们姐妹三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做活,稍微做的不好就要挨打,二哥却什么都不用干,还可以穿着好看的衣服,去镇上求学。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她这么做了,心里却从未觉得这是应该的,她甚至有时都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林家的孩子。

  多年的压抑让林梅花不敢正大光明的表现出愉悦,但心中却猛然松了一口气。

  永远在这个家里做着最多活计的大哥,起来怯懦不已,比她和大丫二丫还没有地位的大哥,竟然也可以压的爷爷奶奶敢怒而不敢言。

  这是不是说明……

  其实林老头和老太婆也没有那么可怕?

  林梅花微微扬起脸,小心翼翼的开口,“吃了……不会挨打吗?”

  谢无咎摇了摇头,“不会,有大哥在呢,他们不敢。”

  “不敢”两个字深深的戳在了林梅花的心上。

  他不敢反抗父母,不敢不听爷爷奶奶的话,不敢多吃一口饭,不敢不认真干活……

  可现在,原来他们也有不敢的时候。

  林梅花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谢无咎,头一次觉得这个怯懦无比的大哥身形竟然是这般的高大,就像是一棵粗壮的大树,可以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着两个鸡腿直接塞进了两个妹妹的嘴巴里,“吃!”

  三个女孩大口大口的嚼着肉,浓烈的肉香卷过舌尖儿,一直滑进胃里,填满了她们饿得生疼的肚子,那是一种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接触到的醇厚滋味。

  不同于三个女孩吃得满嘴留香,林老太婆简直要疯了,她不顾李氏的阻挠连骂带喊的想要冲上前去,恨不得直接掐死谢无咎。

  眼看着家里闹作一团,林老太婆的哀嚎声和李氏低低的哭泣,直吵得林耀祖脑瓜子嗡嗡的疼,“够了!”

  林耀祖怒喝一声,素来欺软怕硬的他,选择将满腔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在林家人的身上,“哭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们这十几年从未把大哥当人看,他怎么又会突然爆发做出这种事情来?”

  林老太婆猛然听到这话,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林耀祖,仿佛是不认识这个孙子一样,“耀祖……你……你在说什么啊?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她浑身打着摆子,在李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向了林耀祖,“耀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奶说,奶帮你出头。”

  一边说着,林老太婆一边试图将那布满了老树皮一般的手放在林耀祖的头上,却被他迅速的躲了过去,甚至是那双往过来的眼眸当中还带上了一抹转瞬而逝的嫌弃。

  林老太婆的动作僵在原地,她从未想过,她放在心尖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孙子,有一天竟然会厌恶她的触碰。

  这究竟是怎么了……

  林老太婆想要像往常一样撒泼哀嚎,却又忽然想到了方才林耀祖的话,只能硬生生忍下来,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嘴唇蠕动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来。

  “行了,做了这么多,现在后悔也晚了,”林耀祖目光四扫,拂过院子里沉闷的脸色铁青的林老头,只是愤怒的捏着拳头,却一声不吭的林大成和林大庆,最后落在了堂屋里吃着“精致”饭菜的谢无咎身上。

  “如果你们对他稍微好一点,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后果。”

  那个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家暴而砍死她丈夫的女人的狰狞面孔,即使是隔了一整个世界,过了十多年,林耀祖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在林耀祖的心里,谢无咎已经成为了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存在,甚至是比那个女人还要让他感到恐怖,毕竟……那个女人和他距离遥远,而谢无咎就在他的面前。

  他垂着眸径直拂开了想要试图解释的林老太婆和李氏,深吸一口气后缓步踱到了谢无咎身边,捏了捏拳头,脸上带上了一抹讨好的笑来,宛若一个可怜巴巴的狗腿子,“大哥,你看我做的对不对?”

  谢无咎微微挑起眼帘,似笑非笑,极尽嘲讽的道,“你觉得呢?”

  林耀祖咳嗽一声,抬手端起那一碗水灵灵的鸡蛋羹舀了满满一大勺放在了谢无咎的碗里,随后又将剩下的分给了三个女孩,他眨了眨眼,干巴巴的话从嗓子眼里憋出来,“大哥……你看这……”

  谢无咎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自顾自的吃着饭,煮的松软的白米饭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与往常原主吃的剌嗓子的糙米饭完全不一样。

  原本还想说几句好话的林耀祖在接触到谢无咎清冷,淡漠的眸光后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身体打了一个哆嗦,讪讪的蹲在一边看着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吃食进了别人的肚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虽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紧着他,可林家毕竟还是穷啊,能吃一回肉也不容易,林耀祖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大口吃过肉了。

  瞧着自己厚以重望的孙子这么没出息,林老头整个人气的直发抖,他脸上宛若老树皮一般的沟壑因着皱眉显得越发的深沉起来,“耀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耀祖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谢无咎,稍作思考后开口说道,“爷爷,大哥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做的够多的了,就算你们不把他当做林家的人,可最起码也要把他当人看吧。”

  要不是因为林家人这么多年的压榨,大哥也不会疯,他依旧是那个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哪像现在,只能唯唯诺诺的当个小弟。

  谢无咎对于林耀祖的这番话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继续往三个女孩的碗里夹着菜,林耀祖此人生性太过于薄凉,纵然林家人对原主有千般的不是,但对林耀祖却是万分好的,这话任何人都可以说出来,可就是不应该出自林耀祖的口。

  林老头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满目的苍凉盯着林耀祖,他怎么也没想到,捧在手里当宝贝一样宠的孙子,会说出这种斥责的话来。

  可多年来的习惯又让他无法将脾气发在林耀祖的身上,他瞥了谢无咎一眼,怒骂道,“孽障!孽障!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知道这个孽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仅仅半个中午的时间就已经把家里弄的鸡犬不宁了,倘若让他继续在林家待下去,不知道他还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林老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浊气,颤颤巍巍的走过去踹了一脚仰躺在地上哀嚎的林大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现在就写休书,让江婉娘带着这个孽障一起滚出我们林家!”

  “哐当——”

  话音落下的瞬间,篱笆院门口响起一道重物掉落的声响,众人下意识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江婉娘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林老头,泪水躺了她满脸,身体打着哆嗦摇摇欲坠,恍若林老头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她立马就能够晕过去。

  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药箱,应该是江婉娘请来的赤脚大夫。

  对于林家的闹剧赤脚大夫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自顾自得提着药箱去给林大成和林大庆检查身体去了。

  “爹——”江婉娘声音凄惨无比,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绣花鞋都跑掉了一只,她奔道林老头面前重重跪下,“爹,我嫁进林家这么多年,尽职尽责,您……您怎么能让大成休了我?”

  林老头不欲跟个女人计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问着林大成,“你到底休不休?”

  林大成愕然蹙起眉头,整个人显得越发的颓废,他也知道今天的继子不太对劲,可如果休了江婉娘,家里没有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而已,一大半的劳动力都要随之离去。

  他知道林老头是因为气狠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倘若今天真的将江婉娘母子赶出去,后面后悔的还是林老头自己,林大成忍不住开口,“爹,耀祖今后还要科考……”

  那所需要的可是很大一笔钱啊!没有了江婉娘母子他们根本赚不回来。

  林老头本来就被谢无咎给下了面子,此时眼见的林大成又继续反驳他,气的直接挥起拳头就往林大臣身上一砸,抄起门口的扫把就往他身上抽。

  林大成一边哀嚎着一边躲,赤脚大夫刚刚上了药的伤口再次变得红肿不堪,又黑又壮的中年汉子直骚的面颊通红。

  “你这个不孝子!”

  林老头一边追着一边骂,就连连老太婆都拦不住,直到他打累了,拄着扫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才堪堪停了下来。

  江婉娘此时也顾不得求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林老头跟前搀着他,一下一下的给他捶胸顺气。

  江婉娘哭得满脸是泪,却还在不断地柔声劝慰着林老头,“爹,你千万别激动,您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该怎么办?”

  哄了半晌,林老头终于不喘了,但那双看向江婉娘的目光却依旧冰冷。

  江婉娘再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既然已经嫁给了大成,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就算您再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说到这里,江婉娘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谢无咎的身上,“玄策,快过来!”

  不同于面对着林家人的柔和,此时的江婉娘面目分外的狰狞,说话的语气也格外的刺耳,“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做人要感恩,若不是因为林家心善,说不定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也该闹够了。”

  说到最后,江婉娘像往常一样下了命令,“过来跪下,给你爹和爷爷认错。”

  谢无咎望进她的眼眸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露出无尽的讽刺来。

  多么可笑。

  就凭借江玄策这些年来的劳动所得,若不是因为有一个要考科举的林耀祖拖着,就光他和江婉娘母子二人,绝对活的比现在自在的多。

  江婉娘在那双清冷无比的眸子的扫视下,神情有了一瞬间的狼狈,好似自己内心所有的阴暗和自私,全部都被眼前之人给看见了眼里。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全部甩了出去,拿出了往常最好用的眼泪攻势,她轻轻地望着谢无咎,神情无比的复杂,嘴唇蠕动了半天才缓缓吐露出几个字来,“你这是……在怪我吗?”

  “可你也知道,娘真的不容易……”

  “我不想听,”谢无咎直接打断了江婉娘的长篇大论,不外乎就是什么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没有林家血脉的儿子,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不容易……

  十数年来洗脑般的话语,将江玄策PUA了个彻底,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人格,成为了江婉娘用来刷名声的工具。

  世间亲情,不外如此。

  江婉娘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如此冷漠且无情的儿子,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无咎冷笑了一声,不欲和她多言,江婉娘就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永远听不进去别人的言论,只是自顾自的扮演着“好媳妇儿”“好后母”的人设。

  为了这样的名声,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像着了魔一样。

  外人只觉得她哪哪都好,实际上确实自私薄凉的可怕,比那种正大光明做坏事的小人还要让人感到恶心。

  谢无咎今日虽然将林家三个男人都打害怕了,但他用的确是巧劲儿,这具身体从内里都已经被掏空了,实在虚弱的厉害,谢无咎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和江婉娘扯皮,只冷冷撇了她一眼后,就自顾自的用起了饭。

  江婉娘惨白着一张脸,跪在院子里,只觉得无比的难堪,她实在是想不通,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忍不住了呢?

  林耀祖被谢无咎卸掉了的胳膊被赤脚医生一个用力给掰了回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嚎叫出声,江婉娘再也没有了心思去责怪谢无咎,她猛地一下冲到了林耀祖身边,不断地送上关心和宽慰,心疼的神色几乎快要从她脸上溢出来。

  曾经江婉娘对待林耀祖的的温柔就宛若是一炳炳刀子,可以直直的捅进期待母爱的江玄策的心窝里。

  但是现在,那个期待着母爱的江玄策早已经转世投胎去了,谢无咎冷眼瞧着“母慈子孝”的一幕,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林耀祖低头看了看江婉娘,又扭头瞥了眼谢无咎,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嫉妒的危险时刻刺激着他的头皮。

  林耀祖急忙拍开了江婉娘的手,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躲开了她,“那个……虽然你是我后娘,但我也已经十六岁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后娘……注意一下。”

  林耀祖避如蛇蝎的模样直接让江婉娘傻眼了,她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好名声,全部都是依靠着追捧继子打压亲子而得到的,可现在两个儿子全部都不再配合她,这让因为时代局限而没有了其他办法的江婉娘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愣了一瞬,泪水倾盆而下,宛若一朵风中摇曳的脆弱白莲花,“耀祖……你怎么,怎么能如此的误会与我?”

  年过三十的农村妇女,即使是因为有江玄策的帮忙而少做了许多活计,江婉娘的皮肤也依旧又黑又糙,如此娇柔造作的神情与动作落在这样一张脸上,让林耀祖差点当场呕出来。

  他赶忙再次猛的后退了好几步,一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边万分嫌弃的说道,“太恶心了,你快别哭了。”

  他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江婉娘:“???”

  平日里不是她一哭,儿子不是就会把所有的过错和活计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了!”原本说要休掉江婉娘也不过是一句气话,眼看这闹剧越来越离谱,甚至还有村民歪头探脑地往院子里面瞧,林老头怒喝一声,“还嫌不够丢人吗?”

  江婉娘被这声音震得一哆嗦,快速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期期艾艾地站到了一边。

  “还不赶紧把你男人扶回房去,尽在这丢人现眼!”林老太婆送完赤脚大夫回来,见江婉娘好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样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心头又是一阵火起,若不是因为她带来的这个孽障,他们林家又怎会遭此磨难?

  江婉娘不敢反抗林老太婆,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好不容易将腿脚使不上劲儿的林大成扶回了房间,才出房门就迎面挨了林老太婆一巴掌。

  林老太婆双目通红,愤怒的仿若是一头发了疯的牛,“你养的好儿子,可是好得很!”

  “一整只鸡和一整碗的蛋羹,就这么被他和几个赔钱货给糟蹋了!”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能吃,准备了一家子的午饭,就这么被造了个干净,就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来。

  江婉娘捂着侧脸欲哭无泪, 林大成林大庆都打不过谢无咎,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儿子像失了魂一样,完全不听她的啊……

  她今天挨的打,几乎快抵得上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了,她期期艾艾地换了一声娘,却迎来了林老太婆的一个白眼,“还不滚去煮饭?”

  闹腾了半天,江婉娘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她上午批的那点柴,中午煮饭时基本上已经用完了,想要煮饭还得继续劈柴。

  平日里这些粗活全部都是江玄策做的,别看江婉娘每天看着是忙里忙外,实际上到手的活并没有很多。

  她搓了搓还有些发疼的手心,缓缓推开了柴房的门——

  林梅花和大丫二丫吃饱了正躺在稻草堆上睡觉,谢无咎站在窗边不知道在和林耀祖说这些什么。

  江婉娘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上了哭腔,“玄策,你……”

  谢无咎缓缓转过身来,满脸漠然,“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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