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弟弟读书累死的大哥「6」◎

  “当啷——”一声, 林耀祖手中的大砍刀猛然一下掉落在地上,他看着那满地令他无比作呕的鸡屎和猪粪, 只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晕过去。

  原本以为剁猪草已经是可以要了他命的活计, 却没想到,刚才只不过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养尊处优了十几年的林耀祖表示他现在只想静静。

  林耀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试探着开口, “大哥, 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你真是我亲哥, 我把草剁完,这粪……我就不铲了, 行吗?”

  谢无咎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掀起眼帘直勾勾地望着他,唇边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你觉得呢?”

  青年的目光湛湛,笑得有些温柔,却无端的让林耀祖感到了一丝冰冷,就好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盯上了一样, 恍若他只要再敢说出一个字来,那毒舌就会骤然间暴起,顷刻之间要了他的命。

  林耀祖脸上讨好的笑容陡然间僵硬了起来,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急忙将掉落在地上的大砍刀捡了起来, “那个……我开玩笑的, 大哥你不要在意。”

  谢无咎唇角上扬, 幽幽的开口, “我也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但话是这样说, 他的表情上却全然透露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林耀祖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去做着手里的活。

  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林耀祖从未做过任何的重活,妥妥的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不过拿着大砍刀剁了十几下,他就感觉自己的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放下砍刀看了看手心,就见原本白嫩的手掌已经发红,甚至是右手中指触已经磨出了一颗晶亮的水泡,只稍微触碰一下,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林耀祖实在忍不了了,他径直将大砍刀一摔,梗着脖子满脸怒容的看着谢无咎,“这活我是不干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敢于如此行事并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之前谢无咎之前虽然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了他,但却没有真的将他怎么样,在林耀祖的潜意识里,谢无咎也是有那么一些想要靠着自己考取功名以后改变家庭条件的。

  因此,林耀祖认为,他此番这般的反抗于谢无咎,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会吃一些苦头,但却也好比过那漫长的看不到头的做活的生活。

  他原以为原主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从小就做到大的,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就算是累了点,也不会比不过小时候的原主,可令林耀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只不过是砍猪草这么一个活计,竟也是这般的千难万难。

  他根本忍受不住!

  谢无咎并没有因为林耀祖的反应而勃然大怒,他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你确定?”

  林耀祖沉着一张脸,目光凶狠,“是!你不就是觉得可以依靠考科举的事情来威胁我吗?!你也不过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如果我不去参加科考,你也只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林耀祖很自信,谢无咎就算再厉害也只是敢在口头上威胁他一下而已。

  而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谢无咎并没有跟他废话,他讽刺的撇了撇唇角,径直迅速上前,在林耀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径直抬脚一记直踢,正中林耀祖的膝窝,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动作干脆利落到了极点。

  林耀祖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顺着骨髓一直爬上了他的头皮,膝盖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

  “唔——”

  林耀祖吃痛,想要痛呼出声,却被谢无咎反手抓了一把猪草给塞进了他的嘴里,刹那之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涌上鼻腔,直熏的林耀祖差点快要晕过去。

  想要喊喊不出来,想要挣扎双手却被谢无咎反剪到了身后,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林耀祖愤怒地瞪着谢无咎,眼神当中充斥着怒火,全然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可无论他如何的用力,都只能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还没一旁鸡叫的声音大,全然不会引起前院林家人的注意。

  谢无咎勾了勾唇,冲他微微一笑,随后抓着他的右手用力一拧,只听见一道骨头“咔嚓”错位的声音,林耀祖的右手臂便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见此情景,谢无咎也不再钳制着林耀祖,松开了他以后缓缓开口,润朗的嗓音落在林耀祖的耳中,却宛若恶魔的低语,“学会了吗?”

  虽然是被松开了来,但林耀祖此刻却全然顾不得发出求救的声响,甚至是连嘴里的猪草都没有心思去吐出来。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才被谢无咎折断了的右手手臂上,他用力抬了抬手臂,却发现始终抬不起来,左手伸过去狠狠地捏了捏手腕,却发现右手竟然是连一丁点的知觉都不再有。

  林耀祖眼中陡然间升起一抹惊恐,恐惧瞬间爬满了心田。

  这可是医疗技术万般落后的古代!

  稍有不慎,他这条右手臂就会真的彻底的废掉!

  不同于之前的游刃有余,林耀祖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慌了,他“呸呸!”两口吐掉了嘴里的草,都不用谢无咎再次踹向他的膝盖,林耀祖自己就跪了下来,他满脸哀求的望着谢无咎,“大……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求求你,你给我把手接回去呀!”

  穿越而来的林耀祖知道,结果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就好像只是那么扭上一下子就可以完好无损,可一旦扭错了方向或者是骨头没有对齐,整条手臂可是会彻底的废掉的。

  他们这个小破村子里连一个正经的大夫都没有,唯有的一个赤脚医生也只是会治疗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

  他此刻没有丝毫的退路,只能求助于眼前的青年。

  然而,谢无咎却只是微微一笑,随后缓缓吐露出几个让林耀祖些许有些绝望的字眼,“看你的表现。”

  “我……”林耀祖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要死,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咬了咬牙,林耀祖捡起了地面上被他扔下去的大砍刀,“我干活,现在立马就干活。”

  谢无咎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不远处的篱笆上看着他。

  林耀祖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大砍刀又是纯铁打造十分的重,他拿在手里有些摇摇晃晃的,可即便是手疼的几乎在打着摆子,林耀祖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唯恐自己这稍微一停下来,谢无咎就会二话不说的卸了他另一条胳膊。

  此时的林耀祖心中再也没有了侥幸,他知道眼前这个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大哥已经彻底的疯了,甚至是比他穿越之前所看见的那个被家暴的女人封的还要彻底,他不敢再去处对方的眉头,只能任劳任怨的干活。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耀祖终于把这一箩筐的草全部都剁碎了,可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早已经疼到麻木,几乎快要感受不到丝毫的知觉,只剩下了握刀的本能。

  他白嫩的左手上起了水泡,又被磨破,浓黄色的液体混合着鲜血一同流了下来,手掌上面一片模糊。

  但谢无咎却恍若完全看不到一般,还在催促着林耀祖继续打扫院子。

  林耀祖咬了咬牙,将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在衣服上微微擦了擦,将血迹擦下去的同时,伤口也被刺激到,林耀祖疼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可他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去拿那把用竹子扎的巨大无比的扫把。

  谢无咎望着疼的呲牙咧嘴的林耀祖冷哼了一声,十六岁的半大少年,皮肤却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可见林耀祖之前究竟是过着怎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只不过是干了这么一点活就已经受不了,可园主将玄策呢?林耀祖十六岁都还忍受不了的活计,原主却从三岁开始就在做了。

  那时还没有此刻的林耀祖腿高的小小人,抱着比他大两三岁的箩筐,双手捏着那大砍刀,一剁就是一天,剁不好还要挨饿。

  此时的林耀祖,已经够幸福了。

  谢无咎目光沉沉的望着他,“快一点。”

  “好!马上!”

  林耀祖虽然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扫院子也扫的异常的艰难,却最终还是将这一切脏东西全部都给打扫干净了。

  他那浅青色的儒袍上一片血迹斑斑,右手臂还无力的耷拉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无咎却丝毫的没有同情心,正准备指使林耀祖在干点其他活的时候,却忽然,从前院里传出了林老太婆的喊叫,“耀祖,来吃饭了!”

  “哎——来啦!”

  林耀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只觉得平日里听起来让他无比厌烦的林老太婆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变得异常的悦耳,就恍若是那天上的仙乐一样。

  他急急忙忙的凑到谢无咎身边,有些讨好的开口,“大哥……你看……”

  谢无咎抬脚率先走了出去,“那走吧。”

  林耀祖微微顿了顿,“大哥,你看我这手,要是被爹和奶他们看到了也不好,要不你先给我接回来?”

  谢无咎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垂着眸浅浅的望着他,林耀祖心头一梗,“不了不了,这样挂着也怪好看的。”

  走进堂屋里,谢无咎头一次见全了林家的所有人。

  宽敞的堂屋中放着一个大圆桌,只有林家的三个男人和林老太婆坐在桌子上,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全部都站在一边——在林家,女人和孩子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干瘦干瘦的林老头吧嗒着旱烟,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透露出无尽的苦相,仿佛是早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拿着旱烟的指甲缝里,是肉眼可见的黑色的泥土,全然一副农家汉子的形象。

  谢无咎这个名义上的爹林大成虽然长得黑了些,但身材却比较强壮,当然,这也是对比了其他人而言的,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基本上是没有胖子。

  林家二房林大庆长了一副憨憨的模样,因为没有给家里生下一个儿子,他的媳妇李氏在这个家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此时正怯生生地站在林大庆的旁边。

  但别看林大庆长的憨头憨脑,但其实人家脑子并不笨,虽然往常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但却是会趁着林老头和林老太婆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家留些吃食,二房一家三口过的也是有些紧巴巴,但对比起原主江玄策来说还是要好得多。

  还有三个又黑又瘦,几乎快要看不清模样的小女孩缩在堂屋的一角,每手里捏着一个有些发黑的窝窝头。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身上的衣服比较完整,虽然也是一副可怜见的模样,但那双黝黑的大眼睛当中却还闪烁着一些细碎的光。

  而另外两个年纪稍小一些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完全是瘦的没了一个人样,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眼中是一片对生活的麻木,身上的衣服上面全然都是补丁,单薄的不得了,完全遮挡不了此刻凛冽的寒风。

  两个女孩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挤挤挨挨的缩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可以会使身体稍微增加那么一丁点的温暖。

  而堂屋正中央的大圆桌上,却摆放着做好了的鸡和肉,还有一大碗蒸的水灵灵的鸡蛋羹,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因为要供林耀祖念书,即便是江婉娘的刺绣可以卖钱,江玄策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林家的日子却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从上一旬林耀祖去私塾念书开始,林家几乎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见过肉了。

  此时闻到那阵阵肉香,就连林老太婆和林老头都在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可即便是馋的都快要吞掉了舌头,却丝毫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去动筷子——因为这来之不易的好东西都要先给林耀祖吃。

  听到他们过来的脚步,林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原本带着疼爱/羡慕的目光,却在看清楚林耀祖凄惨的模样以后陡然间变换了神采。

  邻家二老和林大庆猛地睁大了双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婉娘此时也顾不得手里的活计,飞奔过来颤抖着双手摸上了林耀祖的手臂,在看见他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心以后,冷不丁的流下了泪来。

  她身体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林耀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随即又立马反应了过来,哭天喊地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耀祖可是要考科举的,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你打得这么惨,这手成了这样还要怎么写字啊?!”

  听到这话的林家二老也坐不住了,拽着林大庆一起狂奔了过来,见林耀祖的手心果然如江婉娘所言,林老太婆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奶奶说,谁干的?奶奶去替你宰了他!”

  林耀祖不敢说出这一切都是谢无咎做的,只能咬着牙摇头,“没有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暴跳如雷的林老太婆紧紧地抓着林耀祖的肩膀,疯狂地摇着他的手臂,“摔怎么可能摔成这个样子?耀祖不用怕,由奶奶替你做主,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来了,奶奶也不能让他这么欺负我孙子!”

  林老头旱烟也不抽了,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林耀祖,这伤一看就是别人打出来的,林老头半点也不相信林耀祖的话,只以为是遭受了那个人的威胁,“你奶说得对,咱们家这么多人不用怕他,究竟是谁干的?”

  “是啊,耀祖,”江婉娘也在一旁帮腔,“只要你说出来,娘一定替你报仇!”

  “没有!就是我自己摔的!”林耀祖在一群人的追问之下,被吓得有些汗毛倒竖,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没有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耀祖啊——你说要要了奶奶的命啊……”林老太婆晃荡了两下林耀祖的手臂,正准备撒泼的话语却戛然而止,她呆愣愣的看着在空中甩来甩去仿佛没有丝毫的力气的林耀祖的右手,一时之间声音都小了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林老太婆如刀一般的目光之下,林耀祖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他低着头缓缓开口,“就……就不小心摔断了。”

  “什么?!”

  一群人不敢相信的再次晃了晃林耀祖的右手,却发现那手臂当真没有了丝毫的感觉,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林老太婆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刻薄的面庞扭曲到有些狰狞,这手断了,可还要怎么读书写字?!还要怎么参加考试?

  这断的不只是林耀祖的手,断的是他们林家的命啊!

  她反手就给了江婉娘一耳光,“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啊?哦!”张婉娘愣了一瞬间,随即拔腿就跑。

  “你说!究竟是谁干的?”林老头目光直逼林耀祖,宛若刀子一般的视线让林耀祖战栗不堪。

  “没……没有谁,我都说了,是我自己摔的。”虽然林耀祖碍于谢无咎的威压依旧是不敢把他供出来,却在说这话时有些不由自主的抬头瞥了一眼他的方向。

  一直观察着林耀祖的林老头并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他扭过头来望向了谢无咎,满眼的阴森刻毒,“是你?!”

  谢无咎丝毫不杵,顶着他的视线回望了过去,幽幽的开口,“是我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23:26:31~2022-07-13 23:5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星灰蓝莓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