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穿行于一万多米的高空。

  徐添坐在庄心恒身侧,握住他的手,眼睛散漫地看着窗外漫漫的云海。

  三年前,当徐东旭亲自找上门告知一切时,他便对这歹毒的老头起了杀心。

  只是后来在筹谋准备的过程中,意外得知,对方患了胰腺癌。

  行动的取消并不因为心软,而是徐添意识到了这老头激怒他的动机。

  大概对于他来说,死才是一种解脱。

  所以为什么要成全他呢?

  全然的无视,才是最佳的复仇方式。徐添也像这老头一样,选择了冷眼旁观。

  一点一点看着他被病痛蚕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不得善终。

  算算日子,大约是死期将至了。如今这疯老头却再次然缠上来,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态的想法。

  但是这一次……

  徐添垂眸,目光落在庄心恒脸上。他的禁区,绝对不会让人触碰。

  这时穿过一阵气流,飞机开始颠簸起来。

  徐添小心护住庄心恒,终于见后者眉眼皱了起来。

  “醒醒。”徐添高兴地又拍了拍他的脸颊。

  气流度过后,一切恢复平稳,庄心恒睫羽扇动,终于缓缓睁开眼。

  朦胧的视野里,徐添的面庞渐渐清晰,他迷糊道:“我这是在哪?”

  徐添扶着他坐起,将他深深拥进怀里,“在我身边。”

  安抚了好一些,庄心恒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打量四周的环境一番,神色满意地搂着徐添的脖子,激动道:

  “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我们现在,这是去哪?”

  不待徐添回答,庄心恒又主动触碰徐添的唇瓣,吻了上来。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怎么上飞机的。

  徐添热情地回应着,待两人接完这个绵长的吻,看着庄心恒的眼睛,略有遗憾地告诉他:“夏威夷,可能要下一次了。”

  庄心恒投来疑问的眼神。

  徐添道:“我们正在回国,去京城的路上。”

  “京城?”庄心恒不解,“为什么忽然去那?”

  徐添不想让他卷进险境,但事已至此……他心想,还是让人了解清楚状况比较好。

  大约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庄心恒脸色跟着绷紧起来。

  徐添握着他的手,笑道:“先来杯红酒怎么样?”

  庄心恒:???

  服务铃按下,不一会侍者敲门进来。

  徐添:“你们机舱里最好的酒,开一瓶过来,再上一些配酒的点心。”

  侍者为难道:“这……”

  “我们可是万总请来的贵宾。”徐添道:“还是说,这点小事我也得亲自找他?”

  不一会,红酒点心送上来。

  徐添优雅地端起酒杯,跟庄心恒碰了一下。

  后者眉心微蹙,“你刚刚说的万总……”

  “是万勤。”徐添坦诚道:“我们现在在他的私人飞机上。”

  药劲慢慢散去,庄心恒脑子清楚起来。

  他想起先前在机场,被一个穿西服的黑人撞了一下,两人同时蹲下捡玩偶,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在万勤的私人飞机上,目的地又是驶向京城。

  庄心恒抬眸,慌张地看着徐添:“我们……”

  徐添:“我们被绑上了贼船。”

  “别怕。”他握住庄心恒的手,淡然地笑着:“既然上来了,总得从贼手里抢点宝藏再回去。”

  两人一番养精蓄锐,数小时后,飞机在空旷的平地上停稳。

  徐添和庄心恒在万勤手下的看押下,缓缓走出舱门。

  车灯闪起,前来接机的有两辆轿车,万勤吩咐道:“带庄先生去酒店,等徐先生忙完了,亲自来接他。”

  然后朝徐添抬了抬下巴,“我们走。”

  庄心恒听明白,这要将他们分开,用他牵制住徐添。

  虽然他不害怕当人质,但这种紧要的时刻,他必须要和徐添待在一起。

  在徐添挡住万勤下属的同时,庄心恒大声拒绝:“我不去酒店,我们必须在一起!”

  他紧紧握着徐添的手,“你在哪,我就在哪。”

  徐添十分动容,朝万勤扬唇笑了笑,“听明白了吗万总?”

  “你们以为,请你们来,是观光度假的嘛?”

  徐添搂着庄心恒的肩膀,“不然呢?”

  万勤:“年轻人,我建议你适可而止。”

  徐添:“我若是不呢?”

  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他道:“解决了我们,正好一起陪葬?”

  万勤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森冷可怕。

  庄心恒忍不住以为,他可能真会这么干。

  但徐添和他对峙着,却笃定道:“万总,你不可能拿我们怎么样。”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他笑道:“想让我答应跟你走一趟,也总得让我舒舒服服的吧?”

  空气凝滞了几秒,万勤不置可否地命令了一声,“上车。”

  随即转身。

  拦住庄心恒徐添身边的保镖,顿时一同撤下了。两人奖状,跟在他身后,上了那辆加长的豪车。

  坐在后排,看着不断后退的街景,徐添叹道:“万总,劳驾先去趟商场。”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又怎么?”

  徐添:“去见这么重要的大人物,换身像样点的衣服,不过分吧?”

  两人风尘仆仆,样子确实登不得大堂。万勤低声跟司机吩咐了一下。

  没多久,车子在一家高端商场停下。

  徐添挽着庄心恒的胳膊,阔步走进去。

  从楼上到楼下,两人把各大牌试了个遍,在眼看着万勤快要爆发时,刷着他的卡,各自买了一身高级成衣。

  经过一楼气派奢华的时光珠宝时,徐添又道:“听说这家是总店?”

  万勤眼风扫过去,“你想干什么?”

  “穿得这么隆重,总不能空手去见人吧?”徐添嘴角冷笑:“说不定还是最后一面。”

  后面这半句,万勤磨了磨牙。

  不眼看着就要发火,可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好,满足你。”

  作为国内外有名的顶尖奢侈品牌,时光珠宝只接待会员顾客,而且每次上门,需要提前预约。

  徐添和庄心恒虽然衣着华丽,但漂亮的女销售一见是陌生面孔,迎过来时只是一脸歉疚。

  对方摆着手,拒绝接待的话正要脱口,徐添朝她指了指身后。

  看到万总本人,女销售瞪大了眼睛,毕恭毕敬地鞠躬,“万,万总好!”

  珠光宝气的店铺内,两人享受着最顶端最奢华的服务,慢悠悠地赏玩着各类珠宝。

  徐添给庄心恒挑了一个七位数的手镯和一对六位数的耳钉,庄心恒则给他挑了一对七位数的袖扣和一枚领带夹。

  看着两人相互挑选佩戴的模样,万勤着抿唇脸色越来越黑。

  一堆闪烁夺眼的珠宝排在柜台上,漂亮的女销售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装好,问道:“请问怎么支付?”

  徐添看向万勤:“万总,有劳了。”

  两人是被迫上飞机的,随身物品都已被搜走。前面的着装万勤勉强帮忙付了,但看着这一堆……

  手镯、耳钉、袖扣、领带夹,他沉声道:“你挑的礼物呢,在哪?”

  “这儿。”徐添朝柜台随手一指,对服务他的女销售道:“麻烦这个也包起来。”

  万勤抬眸看过去,是枚亮闪闪的钻石羽毛。

  他朝员工道:“这一件记在我的账上,其他的收回柜台。”

  徐添笑了笑,转头揽起庄心恒的肩,一脸歉意道:“回酒店吧,下次带了钱再给你买。”

  庄心恒点点头,同他一齐转身朝外走去。

  这时万勤使了个眼色,随行的一个保镖立刻对两人出手偷袭。

  只是他才刚一近身,徐添反手一个擒拿。

  保镖的脸被按在玻璃橱窗上,璀璨的珠光映衬着他扭曲的表情。

  徐添道:“万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万勤:“我已经一忍再忍。”

  “就这么点肚量,”徐添哼笑一声,“难怪那疯老头选继承人也看不上你。”

  “你!”

  万勤几乎已经忘记这种被触怒的感觉了。

  怒极反笑,他朝徐添道:“一句话就想挑拨我和老师的关系,你还太天真了一点。”

  说完他疾言厉色:“送两位上车!”

  话音刚落,身边一排保镖一拥而上,围了过来。

  “就这点人,你觉得拦得住我吗?” 徐添舌头抵了抵腮帮,把庄心恒护在身后。

  两边对峙着,万勤这边明显的人多势众。他心想只要一声令下,哪怕动静稍微大了点,人总归是能拿下。

  刚要下令,这时耳返里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行了,你别再丢人了。”

  徐东旭躺在病床上,透过他胸前的摄像头,洞悉着一切。

  他缓缓张开口,吩咐万勤,“就按,按他说的办……”

  京郊,气派恢弘的徐氏庄园。

  穿过一道一道哨卡,经过一层一层的检查后,徐添和庄心恒终于到达了核心主宅。

  伴着花园池塘,眼前是一栋颜色灰暗式样古朴的老洋楼。

  几人陆续走紧门楼前,轮到庄心恒时,门卫忽然将他拦住。

  想起上次在那酒店顶层的经历,庄心恒以为自己作为外人,这次也只能等后在外了。

  可是转眼间,尚不待他和徐添讨价还价什么,对方好像收到了命令,立马又对他放行了。

  一楼看上去像医院的就诊大厅,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推着推车走过来,“这里是无菌服,请各位先换上。”

  万勤率先拿起一套,换了起来。白色的大褂和口罩,应该是出于对病人的保护。

  庄心恒也准备伸手时,徐添拉住他,“我们就不换了。”

  万勤皱眉,“这是规矩。”

  “癌细胞都已经扩散了,”徐添叹道:“早晚都是死,这衣服,穿不穿又有什么区别?”

  万勤抬眸,透过挑高层扫了眼二楼的窗子,猛地一圈朝徐添砸过去。

  徐添从容地躲开,笑着问他:“难道我说错了?”

  “哈哈哈哈。”苍老的笑声传来,“你说的没错。”

  庄心恒看到墙上挂着的音箱,声音是透过这玩意传到楼下来的。

  联想到刚刚被拦又被放行的插曲,他很快意识到,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监视了。

  短短的几个字,音箱那头说完却喘了口气,才又吩咐:

  “万勤,带他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