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卓成攥着手机的指关节隐隐发白，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现实就是如此，他没钱，有一点存款，但是远远不够填上这个窟窿的。
久久不闻对面的动静，费岚再一次问道：“你觉得，除了钱之外，你还能拿什么来还？”
楚卓成还是不语。
他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值钱的地方，除了这张还算清秀的脸。
不过……费岚说过的，他不会碰自己。
“费岚。”他刻意咬着字音，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你想要什么。”
这话问住了费岚，他本来是想为难一下楚卓成，没想到对方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
他想要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
费岚默然片刻，回答道：“我在城郊有套宅子，等会儿把地址发你。”
楚卓成听得手心微微出汗。
“你……晚上八点前到那。”
费岚压抑着嗓音，深沉的声线染上烦躁的情绪。说出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一样:“去给我做顿饭。”
听到最后一句话，楚卓成的大脑宕机了。
费岚是在开玩笑吗？
只听见电话那边又传来低哑的男声：“晚上我要回那边睡觉，位置偏不好点外卖，那栋宅子没有做饭阿姨。”
楚卓成愣愣道：“好。”
话音未落，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消息，是一个地址，想必就是费岚说的宅子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在出发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向学校请了五天的假，这才是第四天。
学校的事情暂且搁置在一旁，他现在得把陈联那笔账给算了。
在一起半个月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少东西，算好了一共七百多块钱，楚卓成打算直接给他转八百块钱。
“陈联，这是账单。”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系统提醒。
“消息已发出，但是被对方拒收了。”
陈联把他拉黑了。
楚卓成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可奈何。
也罢，到学校当面给他吧。
他在家中写了这几天落下的课程教案，又给弟弟留下了一顿饭菜，跟弟弟宿舍的人联系过后，他才安心地出发前往京郊的宅子那。
那栋宅子坐落在宽敞的庄园内，他刚下车便被人迎着走进里面，穿过白色栅栏，他看见了满园的蔷薇花。登上大理石台阶，繁复的灯饰和雕琢的大门透着些许威严。
楚卓成这辈子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不过他面上倒是十分从容。
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像是今天刚买好的。
楚卓成快速熟悉了一下厨房的炊具电器，然后挑了几样菜式，准备了起来。
费岚很久之前跟自己说过，他很喜欢楚卓成做的饭菜，有一种家的感觉。不那么精致，也不那么美味，但是吃过之后就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专门把自己叫过来做饭。
他准备了四菜一汤，刚摆好盘，外面就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小姐，我求你赶紧回家吧，我跟你说了几百遍我不喜欢女人，我俩不可能在一起的。”费岚的声音中有很明显的不耐烦，“要不是我爸逼我，我俩根本不会见第二次面。”
“你现在又没有男朋友，我跟着你怎么了。”一道清亮细腻的女声响起，“你来这里干什么，阴森森的，又那么偏僻，你明天晚上不是还有个杂志封面要拍吗？”
“你管我来这儿干什么。”费岚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我这宅子没空房，等会儿让赵叔把你送回去。”
“我不走。那么大的地方没空房，你骗谁呢？”
“那我等会儿也会把你丢出去。”费岚走进了客厅，随手脱下了外套，捋了两下头发，“这里信号不好，我劝你见好就收。”
身后的女孩个子不太高，长相很甜美，圆溜溜的眼睛，皮肤跟雪一样白。
她轻轻咬着下唇，还想挣扎一番：“我明天早上再走。”
费岚懒得废话，招了招手：“赵叔，把她送走。”
赵叔就是白天迎接楚卓成的人。
他尴尬一笑，“少爷，怎么说也等穆小姐吃过饭……”
“这饭不是做给她吃的。”费岚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饭桌上。
而楚卓成，恰好站在饭桌边上。
他身上的围裙没有摘，清瘦的身姿显出几分疏离。他撇开了头，佯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这人是谁？
说是雇来做饭的，这张俊逸的脸难以被忽视，说是费岚在城郊养的男人，看着气质又不太对劲。
穆江澜的脸色变了，她哆嗦着唇，指着那个清冷俊俏的男人：“费岚，你……”
费岚撇了一下嘴角：“知道了还不走。”
穆江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你这么乱来，你不怕被你爸知道吗？”
费岚觉得这人还是太不了解自己了。
“更乱来的我爸都知道。”
他吊儿郎当地径直走向饭桌，净手之后就准备用餐了。一旁的楚卓成本来打算离开，却被人一把拽住。
下一刻，他的腰被费岚搂住了。
楚卓成浑身都僵硬了。
穆江澜不愿再看下去，转身就跑，还故意踩出很大的脚步声。赵叔紧忙在后面追着，生怕这位千金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故。
待到一切都消停后，费岚放开了楚卓成。
见对方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许，费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不情愿？”
楚卓成的手无助在裤腿上抓了一下，低头开口：“没有。”
“害怕我？”
费岚继续逼问。
“没有。”楚卓成的声音总是淡淡的。
不过还是能从他平静的声线下听出埋藏的慌乱。
费岚喝了口汤，没有掩饰地说道：“你这个汤，做得比以前好喝。”
楚卓成“嗯”了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起身的一瞬间，他被人拉了下来。
脚没站稳，他差点扑在了费岚怀中。
“我让你走了吗？”费岚抬起头来睨了他一眼。“吃饭。”
楚卓成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我不饿。”找不到更好的接口了。
“我让你吃你就吃，”费岚身上那股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你饿不饿跟我没关系。”
楚卓成的紧握的手张开了些许。
这股气势倒是一点都没变。
二人在一起吃饭的声音都很轻，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拼桌一样。
“费岚……”楚卓成的眼神落在了他敞开的胸口，上面有一颗纽扣被崩掉了，不知道对方刚才在做什么，那个女孩儿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费岚“嗯”了一声。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我再不走就打不到车了。”
闻言，费岚瞥了他一眼：“谁说让你走了？”
楚卓成的眼帘轻垂：“我弟弟在家等我。”
“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就行了，”费岚理所当然道，“楚卓成，你不会以为自己做了顿饭就够了吧？”
“没有。”楚卓成深吸一口气，“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放下筷子，对方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吃好了。
空气倏地凝滞住了。
费岚看着他，微微斜过头去，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拇指指腹慢慢地划过对方的侧脸。
虽然从前是最亲密的恋人，但是现在的楚卓成无法忽然适应对方的触碰。
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楚卓成，那么多年都没见老，难怪那些老东西会喜欢你。”费岚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二人的距离很近，呼吸声音都能听清，“你男朋友昨天来找你了吗？”
楚卓成感觉自己下颌隐隐作痛，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表达不满。
“找了。”
费岚冷笑了一声，放开了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头一次做棒打鸳鸯的事儿，”费岚丝毫没有半点内疚的样子，“这感觉还不错。”
楚卓成没有接话了。
“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你当年跟我分开之后，也能像现在这样，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那个老头的家里，跟那个老头相谈甚欢吗？”
“忘了。”楚卓成回答道。
他本应该讨好费岚，说一些对方爱听的话，这样才对得起对方给自己垫上的一百四十五万。
可是他说不了什么违心的话。
有些话，想说便说了。
费岚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楚卓成翕动着唇：“费岚，过了太久了，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一开始费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有或者没有，都比忘记好得多。
这感觉……仿佛他在楚卓成的生命中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费岚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楚卓成，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楚卓成的手腕有些纤细，皮包骨头的样子，经不起对方的摧残。
他闭上了眼睛：“我不敢。”
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费岚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了。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楚卓成的手腕处被掐出一道红印子。
“洗完澡后上楼找我。”
费岚撂下一句话就抄起外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