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顷为姜莱莱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住, 脑海里忽地想起了姜莱莱字字清晰的“白云”

  她忽然很怕,甚至下意识地就转身逃避。

  就当没有听到姜莱莱说的这话,就当她从不在意。

  医生拿着手术通知书走了进来, 催促道:“家属呢?手术通知书要签字。”

  白千顷让出身位,也顺便避开姜莱莱的视线。

  姜莱莱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术通知书,自己颤颤巍巍地签字了。

  从小到大,她签过无数的字,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直到现在, 就算是闭着眼,她也能将自己的签名写得像模像样。

  姜莱莱是签到最后一个笔画才意识到自己在签的是什么, 她忽地顿住笔, 再次抬眼看着是白千顷, 甚至伸出手想要拉住白千顷。

  可等待她的只是空气。

  白千顷转身就走, 那身影看着甚至有几分无情。

  姜莱莱的手落了空, 只能自己紧紧攥住。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手术通知书, 疼痛和虚弱折磨得她几乎一个字都看不清。

  可她周身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身子颤了颤, 也只能自己将最后一画写上。

  也几乎是在她签字的那一刹那, 医院已经准备好将她送去手术室。

  她的病床被推出, 一直到手术室前, 她忽地叫了停。

  然后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人,终于在不远处那个面容冷凝, 连眸子都好似没有温度一般的白千顷身上停了眼。

  她一声又一声轻轻唤着:“白老师。”

  白千顷站在远处都无动于衷。

  姜莱莱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不及去细想。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真的很希望能唤动白千顷, 至少离自己近一点。

  她甚至“慌不择路”地喊了一声:“小翻译。”

  白千顷清冷的眼神在听到这一声之后仿佛熔化了一般,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不确定。

  她走上前。

  姜莱莱伸手紧紧地拉住白千顷, 甚至用了她最大的力气。

  因此,她的额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了大量的汗。

  可她所有的注意力只在白千顷一人身上,她紧紧地盯着白千顷,就要想想用这样的方式将白千顷控制在原地。

  她有些难开口,几番吞咽,才鼓起了勇气。

  那开口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卑微与虚弱:“你可以不要走吗?”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回答她。

  姜莱莱拉着白千顷,因为害怕甚至眼角又溢出了几滴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可怜至极。

  姜莱莱见白千顷无动于衷,又再次说道:“小翻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就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了。”

  白千顷何其聪明听着姜莱莱的话,立即将刚才姜莱莱那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和现在这话结合在一起。

  一种莫大的心疼地在她的胸口溢开,她问:“你刚才求我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姜莱莱点点头。

  白千顷后悔极了。

  她以为姜莱莱是要她去找白云。

  她以为姜莱莱临近手术前一声声的“白”叫的也是白云。

  却没想到,姜莱莱叫的是自己。

  甚至还用到了“求”这个字眼。

  她只觉得她的一颗心如今被姜莱莱这一个字一个字当小刀一样剜着,让人心痛。

  她怜惜地抚摸着姜莱莱的发丝,擦拭着姜莱莱的眼泪。

  轻声哄着:“我会在门口等你的,只是一个小手术,别怕。”

  姜莱莱却还是攥着白千顷,有些孩子气地要求道:“你保证你不走。”

  白千顷点点头:“我发誓,我绝对不走。”

  姜莱莱这才松了几分力气,试着放开白千顷,可一双泪眼还在盯着白千顷:“你不要骗我。”

  白千顷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姜莱莱的话:“我绝不骗你。”

  一旁的医生催促。

  姜莱莱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白千顷眼睁睁看着姜莱莱被推进去,可姜莱莱说的那些话又仿佛并未从自己耳边消失。

  看着那门缓缓关起。

  理智告诉她,姜莱莱得救了,而且还是一个技术成熟的小手术。

  可心脏慌乱的节拍一度让她有些窒息。

  她不可遏制地有些颤抖。

  白云好不容易赶到,一路打听才听说姜莱莱居然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

  她跑到手术室门口,看见面容严肃且黑沉的白千顷,仔细看的时候,那黑眸都好似在一片慌乱之中。

  她当即便慌了神,凭着自己对自己姑姑的了解,她知道自己那个时时冷静克制的姑姑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除非是,这事不在她可控制的范围内。

  可这事如果严重到连自家姑姑都无法控制了。

  那……

  那不是完了?

  白云一把瘫坐在地,趁着酒精的醉意,肆意地哭着。

  白千顷低眸看着白云,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有人来。

  才走过去不情愿地说:“赶紧站起来,别在这里丢人。”

  谁能想到,白云的眼泪没停反倒直接抱着白千顷的大腿更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白千顷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怎么都无法将自己的腿抽出来。

  她低声呵斥:“别哭了。”

  白云不听声泪俱下地忏悔:“姜莱莱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那么重的病,都怪我,就不应该让她去参加那个倒霉综艺。”

  白千顷来了心思附和道:“医生说姜莱莱就是因为吃了不洁食物才引起的病症。”

  白千顷这话也不是假话,姜莱莱的阑尾确实是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导致的。

  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白云哭得更惨了,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白千顷只听清楚了三个字“都怪我”。

  便点了点头。

  白云得到肯定,继续细说着自己的不对,越说越愧疚,已经开始细数着自己的补偿了。

  直到,医生走了出来说:“手术一切顺利,病人一会儿就出来了。”

  白千顷点了点头道谢:“辛苦医生。”

  白云缓过神来,拉着医生问:“医生,我是姜莱莱的经纪人,姜莱莱是得的什么病?”

  医生:“阑尾。”

  白云不敢相信:“只是阑尾?”

  医生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白云:“不然呢,你希望她是什么?”

  白云愣住,看了看医生看了看百千顷。

  她忽地意识到,她又被骗了,赶紧起身:“姑姑,你骗我。”

  白千顷一个劲儿地向手术室内探去,神色冷漠:“我没骗你。”

  白云说:“你说姜莱莱因为什么不洁食物。”

  白千顷盯着白云,神色颇有威慑之力:“阑尾就是因为这个而起。”

  白云她抿了抿嘴,声音弱了几分:“那医生也说了,手术成功了。”

  白千顷回头眼神直逼白云,似乎要将其活剐的气势,声音低沉:“那你便再去让她试几次,看看她有几条命能让你这样糟蹋。”

  白云不敢说话了,她低着头,眼神又时不时瞥着白千顷查看她的眼色。

  不知为何,依照她多年对白千顷的了解来说,她总觉得白千顷此时很生气。

  她甚至从未见过白千顷生那么大的气。

  姜莱莱被推了出来,因为麻醉的缘故,姜莱莱阂着眼,显得意外的安静。

  白千顷第一个冲过去,伸手轻轻摩挲着姜莱莱的脸庞,心疼至极。

  可见白云凑上来了,又只能强行将手收回,站在一侧试图压抑着内心的翻涌。

  两人将姜莱莱推回病房。

  白云打量着看了一眼白千顷,在她印象中白千顷很少熬夜。

  她也没有忘记自家这个姑姑一向最怕麻烦。

  便赶紧说:“姑姑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不麻烦你了。”

  可白千顷却当即寻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我也不想留着,只是担心你这个醉鬼照顾不了一个病人。”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下白云:“你倒是不怕你的酒气熏着别人。”

  白云赶紧抬手闻了闻自己衣袖上的味道,确实很大一股酒味,当即往后退了几步。

  小声解释:“今天和几个导演有一个饭局,这实在避免不了。”

  白千顷伸手一指:“走廊里有凳子,出去待着醒酒。”

  白云便老老实实出去了。

  手术一个小时以后,姜莱莱醒了。

  一睁眼看见了白千顷,她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却因为这一套动作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

  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千顷立马着急地问:“这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起身便准备按护士铃。

  姜莱莱摇摇头,伸手拉住白千顷。

  她将白千顷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附在白千顷的耳旁说:“只是一醒来见到你很高兴。”

  白千顷听到这话手足无措,连话也有几分别扭:“那也别笑了,看着很傻。”

  姜莱莱不在意:“只要不是丑就行了。”

  说到丑这个字,姜莱莱伸手试图摸索着自己的伤口,嘴上还忍不住担心道:“那我伤口会不会很大很丑啊,到时候穿不了礼服怎么办?”

  白千顷见姜莱莱那样,怕她扯到伤口,伸手将她的手腕按住。

  可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