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榆拿着外套匆匆出门时在玄关看见了谢之临。

  边榆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今天不用等我吃饭了。”

  “去哪?最近外面不太平,我看楼下就……”

  谢之临说话时边榆自顾自地走到玄关处穿鞋,躬身的动作时拉直的衣服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谢之临的视线落在上面蹲了两秒。

  “楼下就有很多人, 咱们这个小区保密性不好, 不规范进出人员, 你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露面。”

  “没事,不用担心。”边榆换好鞋后拍了拍谢之临的肩膀。

  笑容很轻,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在外花名不断地边大公子,在面对谢之临的时候却做了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动作表情都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范围内。

  这是一开始边榆就跟谢之临说过的事情,至今都没有改变。

  眼看着边榆就要去拉门, 谢之临突然挡在了边榆跟前。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自从谢之临搬到这后, 他就一直保持着听话乖巧不多说话的状态,正因如此,边榆才会让他一直住在这。

  从前边榆有过不少情人, 但是最多两个星期就拜拜, 不只是热情褪去,更的是因为那些人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 能让边榆收心专情, 甚至觉得自己进来了就成了家的主人。

  那时候边榆住在城北的大平层,那边已经空了许久了。

  看着一反常态的谢之临,边榆的表情淡了些许,并没有问谢之临究竟为什么拦着, 只是说:“还有别的事情?”

  谢之临背在身后的手正抓着门把手,和边榆对视时手不自觉地松了稍许, 但又很快抓了回去,犹豫一闪而逝,谢之临眼神坚定了许多。

  “都已经沉默这么久了,现在不是你出头的时机。”

  边榆眸光一闪:“你知道什么?”

  他问的突兀,双眼直接看进了谢之临的灵魂般,一眼看透他妄图藏匿起来的东西,在那充满压迫的视线里,谢之临刚刚建设起来的心里又开始动摇,却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支撑着,让他没有退却反而迎上边榆的打量。

  “之临。”边榆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淡然又让人轻视不得,“你为什么提前回国?”

  这事儿边榆本不关心,他只管给谢之临安排路,走不走不管,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压着谢之临非得往那条路走,人各有志。

  若是自己不想那就算了,可若是为了别的,而这个别的还跟自己有关,边榆就不得不问上一嘴,尤其是这个别的还带点着算计。

  谢之临抿着嘴没有说话,他不是个善于伪装和撒谎的人,而边榆的双眼又充满了侵略性,他平时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真的正经起来,很少有人能在其中坚持多久,更何况谢之临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谢之临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并不是什么都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边榆轻笑:“我说呢,苏珉沅给你打电话了?他让你回来的?”

  这事儿不难想通,当初谢之临走得时候虽然犹豫,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就算自己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是只要参会就算是镀了层金,之后的报道里尾巴上吊着谢之临的名字,就够他比别人多两步台阶。

  谢之临再不谙世事也不会不懂这些,可他却中途回来。

  不可能只是因为网上的风浪,中间谢之临给边榆来过消息,边榆跟他说过没事,多少算是报了平安,谢之临却还是回来了,而他刚回来另一边就出了事情。

  桃花眼弯成了细长的叶子,边榆笑意不减:“我倒是不知道你跟苏珉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没有。”谢之临嘴唇抿得很紧,不管边榆说什么都寸步不肯退让,却也没有过多解释。

  边榆低头笑了笑,抬眼时眼底的锐利已经不在,但也没再和谢之临废话,手上带了力道推开谢之临。

  谢之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将边榆困在这间屋子里,门锁开的那一刻,他猛然回头叫住边榆:“边榆,你不觉得你现在太纠结了么,你现在去能做什么,将所有的事情再揽回自己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再次之前事情的发展有多么快,也不知道那其中潜藏的东西。”

  “看来这趟旅行确实让你收获不少,竟然能从你嘴里听见这些话。”谢之临的话没有让边榆的情绪有任何波动,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在面对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骤然说出一句话大人话后,还会说几句夸奖。

  这个态度显然不是谢之临希望的,他猝不及防地拉住了边榆垂在身侧的手,急迫地好像只要放手就会失去极其重要的东西:“边榆,你在情场上混迹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不能给你助力,短时间内也帮不上你的忙,但只要给我时间,我肯定可以站到你身边。”

  边榆垂眸看着谢之临的手,一看就是拿着笔杆子的手,细长瘦弱,中指上有着常年握笔的茧,在修长的手指尖显得异常突兀,并不难看。

  边榆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转身看着谢之临:“你既然知道我混迹情场很久,就应该知道我身边过了无数的人,关于我的传闻多的是,应该没有一句是说我情深似海的吧?其实说我混迹情场并不准确,因为那些人不值得我动情,情人这个东西就如衣服,一段时间腻了就换新的,你也想当他们中的一个?”

  边榆说得不客气,看着谢之临的眼神多了些侵略性的赤/裸,与寻常的平和不同,那种侵略就好像将谢之临扒光了待价而沽。

  谢之临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边榆很明白在这个小孩儿在想什么,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谢之临眼神的变化,这种事情他很熟悉,从前无数个情人都有这么个变化过程,最初以为双方都可以保持着单纯的利益关系,但是最后又在接触里生出了其他的欲望。

  情人也就罢了,在维持那段关系的时候边榆都既野性又放纵,任由情人无理取闹予取予求,换谁不得多想点东西,可就在情人真的开始动心时,边榆却又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谢之临多少有点不同,对于边榆来说,谢之临更像是个活着的证明他,他怕自己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思想陷入难以挣脱的漩涡继而走上不归路,他需要家里有这么个人时刻拉着他。

  于边榆而言,谢之临就是一根线。

  边榆对谢之临从来没有别的感情,也从来没想过谢之临会对自己产生多余的想法,所以在刚察觉到不对劲时还挺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谢之临应该看不上他们这种富二代才对。

  房门关上了许久,谢之临的耳边依旧回响着边榆走之前问得最后一句话——“你想当我情人?”

  边榆的语气平静,落到谢之临的耳边却十分刺耳,对于一个努力学习想要走得更高站到对方身边的人来说,边榆的话无疑更像是一种谩骂,将谢之临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

  可即便这样,谢之临都没有生出半点退却的意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跟着了魔似的不肯放弃,也知道自己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都配不上边榆,在边榆嘲讽似的态度后,他发现自己原来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可有什么用呢,谢之临也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卑微地拉着边榆不让他走,最后也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他这段暗恋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

  边榆刚从楼道里出来就感觉到了角落里有摄像机在对着他,路边已经有车等着,边榆上车后打了通电话,叫人清理小区里的几个苍蝇。

  打完电话,段东恒说:“你先控制下自己的火气。”

  边榆轻笑一声,看起来是对段东恒的话嗤之以鼻,却又没有过多反驳,毕竟他的嘲讽没有多少说服力。

  楼下的那群鬼鬼祟祟的人不是第一天有了,之前边榆都没有多理,今天却突然找人来收拾,不是迁怒鬼都不信。

  段东恒接着说:“其实之前关于你的那些事情,我就想给你提个醒,那些舆论扩散的太快太猛,未必能全然在控制范围内,中间操纵的肯定也不止一个人,你毕竟刚开始接触这些,我怕你控不住。”

  “所以苏元莆下场了?想拿桦旌他儿子当临终礼物?”边榆皮笑肉不笑,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也对,能让苏珉沅这么着急,除了苏元莆我想不到别人。可真是被苏元莆压迫太久了,只要苏元莆一动苏珉沅就沉不住气,他觉得将烂摊子揽到自己身上这事儿就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做起了天真梦。”

  边榆还在不带脏字的骂人,段东恒闭嘴不接话,很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挨怼的下场,所以选择乖乖做个司机。

  边榆那边彻底没了声音,段东恒换了个话题:“这段时间你没去酒吧你不知道外面传得多精彩,甚至有人以为咱们俩决裂了,跑我跟前说你坏话,你猜说什么?”

  边榆嗤笑一声,很不给面子,转头依旧看着窗外。

  *

  世桓总部顶楼,苏元莆看着站在对面的苏珉沅,表情冷漠眼神连看着下属都不如,浑浊的眼珠有着被岁月磨砺后的尖锐,直刺向对面的亲儿子。

  他说:“你凭什么觉得你在背负着杀人犯的最明后我还会站在你这边,苏珉岢我尚且不会出手,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手?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能爬到我面前是你的本事,可是你非要走这步死棋,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苏珉沅坐在苏元莆对面表情还是那般从容淡定,在听见苏元莆这番话后,他轻笑一声:“您这话说得,当初我住在玉兰园不就是您的安排?您一早就知道隔壁是边家的院子,也知道那间房子早晚会有个孩子住进去,说什么是给我妈的补偿,不过是等着我跟边家的小孩有接触,我跟边榆发生点什么才是您希望的吧。”

  苏元莆被戳破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开心,点了点苏珉沅多少有些赞赏,但是很快又摇摇头:“可惜你只有些小聪明,跟你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