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珉沅看上去稳操胜券, 已经妥妥拿捏住边榆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事实上每次见着边榆内心都是忐忑的,不过是靠着商场上摸爬滚塔磨练出的炉火纯青的面具让他没有露出破绽。

  可惜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沉着,行为却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没想这么快再对边榆做什么, 是打算循序渐进的, 可是每次见着边榆,磨练了多少年的性格就回到了个位数年岁的时候, 吻是意外,也是克制失败下后的反噬。

  可惜吻的时间太短,边榆脸上的厌弃太明显,苏珉沅狂跳的心脏里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疼, 如今边榆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么阴翳,在苏珉沅将边榆从公安局接出来时, 那天见到的边榆就好像即将消散的魂灵,没有一点生机,那时候苏珉沅是真的很慌, 插在口袋里的手抖个不停。

  苏珉沅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若是上学的时候就待在边榆身边,好好看看当时的少年, 会不会就不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边榆会不会就不会被亲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背刺,可回头想想,那时候苏珉沅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保护不了边榆不受伤害, 说不准边榆还要因为他在苏家的处境而被针对,边榆所面对的场景更加恶劣, 如此说来,那个时候边榆即便走到了边榆身边也未必是个好的选择。

  可不管选择怎么样,至少六年前的那一晚,边榆不至于哭。

  是的,苏珉沅后来才想起来,边榆那天晚上哭了,不是自尊受到碾压违背意愿的哭,而是脸埋在枕头里悄无声息的哭。

  在边榆累极睡着的时候,苏珉沅瞥见了上面的痕迹。

  苏珉沅紧挨着边榆坐着,衣服互相摩擦着,边榆皱着眉头还在擦嘴唇,力道越来越大,很快唇瓣就红得快要滴血,苏珉沅拉住他:“再搓下去我还亲你信不信?”

  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当司机的简程受到了刺激。

  这句威胁挺好用,边榆顿时不动了,侧头看向窗外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边榆对苏珉沅的排斥已经明显到随便一个旁观者都能看的出来,简程没少劝苏珉沅,就连苏珉弢在和他不经意相遇时都要说一句“该”。

  苏珉沅想想之前自己所作所为,也觉得自己挺活该,可苏珉沅已经没办法将边榆交到别人的手上,即便眼睁睁地看着边榆逐渐回归到之前纸醉金迷的生活,看见边榆身边再次围绕起莺莺燕燕,看着众心捧月中的边榆,苏珉沅心中不自觉地酝酿着一起风暴,在思维和理智里肆虐,先前说想将边榆捆起来的话不只是吓唬,苏珉沅真的有过这个念头,可他也知道若真的限制了边榆的行动,边榆能疯。

  苏珉沅顾忌的事情很多,但于感情的事情上还算坦然,他说要追边榆是真的要追,没有任何掩饰的追,不管边榆如何打骂,不管外人如何说他一个私生子配不上边榆,哪怕简程都觉得苏珉沅是疯了去打边榆的注意。

  不管家境怎么样,不管边博义和唐林之间有多少说不清的关系,边榆都是正八经婚生子少爷,和苏珉沅这种前二十年都不能露面的私生子不一样。

  苏珉沅深知这点,所以一开始他从没想过和边榆发展什么关系。

  跟从前一样,车还是停在了玉兰园,这次边榆却没有跟苏珉沅一起回去,院子门口早早等了一个人,边榆见着后便和对方走了,苏珉沅甚至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边榆走得头也不回。

  简程那时还在车里,看着苏珉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像个望夫石,“啧啧”两声还是没忍心离开。

  也没说风凉话,简程站在苏珉沅身边再次问出从前问过的问题:“你到底图什么。”

  就连简程都觉得苏珉沅有利可图,苏珉沅自嘲地笑了笑,路口已经没了边榆的踪迹,苏珉沅却没有离开。

  来人是文睢,身上穿着讲究的品牌衣服,应该是刚从节目上下来就赶了过来。广播里话说的那么明显,紧接着出现在边榆家门口,那句表白是对谁说的无需多问。

  “就这么让人走了?你放心?”简程问,紧接着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家的事情现在是关键,苏珉岢还没定罪,苏珉弢也不消停,以桦旌现在的形势,能稳妥回转少不得也得两年。”

  苏珉沅脸上笑容更加明显,却依旧只字未提。

  简程其实知道苏珉沅怎么想,更知道苏珉沅和边榆之间的纠葛,边榆的事情简程说不上嘴,于感情来说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对于苏珉沅计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来说,边榆的事情还可以再往后放放,人就在跟前,不急于一时,也没必要在这个关键时期多费精神。

  简程问苏珉沅:“这段时间你有好好睡觉吗?”

  苏珉沅的睡眠很好,可手头上总有忙不完的事,经常大半夜一通电话就出门,所以只要不忙他都倒头在床上,可这些日子里苏珉沅喝得咖啡明显多了很多,也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疲惫。

  最后简程还是走了,苏珉沅想了想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晚苏珉沅睡得不踏实,深秋时节他还开着窗,就为了听隔壁的动静,然而知道天亮也没听见开门声,反倒是苏珉沅成功感冒了。

  吊着胳膊戴着口罩,漂亮的狐狸眼泛着微微的红色,让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简程见着时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咱们公司的同情心都快溢出办公大楼将整个淮宁淹没了。”

  苏珉沅没在乎这个,倒是觉得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跟边榆卖卖惨。

  可是接连好几天都没能看见边榆,后来感冒都好了边榆也没有出现,玉兰园的院子再次恢复安静,一切隐隐有回到从前的意思,但如今苏珉沅的心境不一样了,自然不会如从前一般放任不管。

  边博义的死亡在网上又热闹了一个月,世间新鲜事儿那么多,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这事儿差不多也没几个人关心了,然而再次之后桦旌和边博义还是是不是地出现在热搜的末尾,带着点模棱两可的事件,再配上几个仇富骂人的,倒真让这点热度一直没能彻底消散。

  十一月时苏珉岢的案子出了结果,因为事情过去许久,很多证据链不全,又有苏元莆从中周旋,最终苏珉岢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16年有期徒刑。按理说苏珉弢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应该振奋而起,专心对付苏珉沅,可还在总公司任职的苏珉弢却好像被下了降头,对于最大的对头已经进去踩缝纫机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在很多项目上都不再出头。

  简程问苏珉沅,苏珉弢不会真的被苏珉岢下了精神类药物伤了脑子吧。苏珉沅摇摇头,当初苏珉弢出院的时候做过全身检查,并没有太大问题,如今这样萎靡确实奇怪。

  苏珉沅在苏家的威望渐盛,但是他当初和苏元莆之间的约定一直没有进展,苏元莆没有催,好整以暇地看着戏。

  淮宁的第一场雪落在11月中,那天苏珉沅刚从世桓集团出来,阴沉沉的乌云压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零星飘起了雪花。

  苏珉沅在集团门口看见了等在一旁的苏芮安,许久未见了,上次出了事情后苏芮安就被送出了国找人看管,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安分,这才放她回国。

  苏芮安见着苏珉沅后笑着迎上去:“五哥,请我吃饭。”

  很自然亲昵,好像他们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妹,苏珉沅心里闪过一瞬的怪异,但是没有拒绝苏芮安的邀约。

  吃饭是在一个星级酒店,苏芮安点了很多菜吃的很香,边吃边说:“五哥别嫌弃我,我就想着这一口,好不容易回来了得赶紧安慰一下我的胃。”

  苏珉沅笑笑:“自己家人,想吃什么就吃,不用在意。”

  苏珉沅没动几筷子,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菜点了很多,好在每一份量很少,苏芮安还要了红酒,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在外苏芮安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苏珉沅也是第一次看见苏芮安这个样子。

  酒喝了一半,苏芮安的动作才慢下来,问苏珉沅:“五哥你不饿?我听说你最近都很忙,吃饭睡觉时间都不多,快多吃点好好休息。”

  苏珉沅笑着点点头,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对面的苏芮安笑道:“五哥就没有想我?我从前的未婚夫成了五哥的男朋友,咱们的缘分果然不只是血脉这一点。”

  这话语气就不怎么对了,先前和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苏珉沅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苏芮安此时也放下了筷子,端起酒小喝了一口:“你们俩是还没定?等什么时候订了记得要请我喝喜酒。”

  苏珉沅笑笑:“我跟边榆在一起不正合你的意?”

  当初苏芮安有段时间每找边榆就喜欢拉着苏珉沅,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没人戳破罢了。

  苏芮安说:“你当初还装大尾巴狼,说什么为我和边榆好,五哥,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你早点承认哪像现在这么费劲……边榆不好追吧。”揶揄完后,苏芮安好像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目的,“哦对了,我找你是想跟你说,我前几天在国外听见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这种话术苏珉沅听过太多了,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苏芮安见苏珉沅不为所动也不着急,卖着关子又给自己倒上酒,慢慢喝了一口说:“边榆当初差点死了,他自己心里有问题,正赶上他爸动手,边榆差点没救过来。五哥,你猜多大的打击让边榆那种人想不开?你知道边榆他妈怎么死的吗?”

  见苏珉沅没什么反应,苏芮安轻笑:“看来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边榆和他妈关系说不上好,那段时间为什么总去疗养院吗?”

  “因为你啊五哥……亲爹亲妈对他来说不过靠着血缘牵扯都不亲,两人的分量抵不上你一个,但是五哥你做了什么?你将他变成了个笑话丢到众人跟前,现在的边榆可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他啊,一身伤,字面意思,自己弄的。”

  苏泯沅瞳孔一颤,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是先前看见的边榆无意中露出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