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苏珉沅睡得客厅沙发。

  有客房, 一直没人收拾,灰尘杂物什么都有睡不了人。

  时间虽然很晚,苏珉沅家就在隔壁,边榆觉得苏珉沅但凡有点自尊都应该滚回自己家睡觉。天快亮时, 边榆睡不着躺烦了想下楼抽根烟, 一眼在客厅上发现蜷缩成一团的人。

  沙发很大, 睡一个人不算什么,只是现在天气转凉, 屋里没开空调到了半夜很冷,苏珉沅只穿了一套简单的衣服,盖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毛毯。

  他睡得并不踏实,听见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苏珉沅看着站在沙发一头的边榆, 外面天还没亮,他竟然拿也没被吓着, 揉了把脸坐起来问边榆:“睡不着?”

  边榆说:“你这卖惨卖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珉沅话都说明白了,边榆又不是个傻子。

  苏珉沅还没彻底醒过来,反应慢吞吞, 嗓子有些沙哑:“都说了卖惨, 不惨点怎么卖,按照剧本我明天早上应该发热发烧, 这样就更方便赖着你了。”

  边榆:“……”

  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就露了点白, 边榆麻木地离开了客厅,放在兜里的手蹂躏着烟盒,回卧室后点了根已经走形的烟。

  阳光照射进来时,边榆刚从浴室出来, 换了套衣服本想出门避开苏珉沅,下楼时发现这个屋子的静悄悄的。

  沙发边是叠好的毛毯, 餐桌上还有凉透的鸡蛋和牛奶,苏珉沅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细微灰尘在刺眼的光线里浮浮沉沉,边榆没有在餐桌前停留,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纨绔这件事边榆实在是轻车熟路,他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桦旌,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但是于富二代圈子里再次名声鹊起,不只是因为他刚死了爹就在外面这么浪,还因为桦旌日渐下滑的股市,更多的人觉得边榆是在最后的狂欢。

  桦旌这段时间丢失的项目几乎比去年一整年还多,先前被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像极了将死前的回光返照。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前那些酒肉朋友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因为顾蒙的态度让不少人怀疑边家是不是还有后手,毕竟从前只把边榆当成普通朋友的顾蒙,现在就差挂在边榆的裤衩上,走哪跟哪。

  温泉馆内,顾蒙穿着睡袍盘腿坐在垫子上,手里抓着一把扑克正想着怎么给程宗崇挖坑。

  今天这个馆子被顾蒙包了,起因是边榆前几天连打了几个喷嚏,顾蒙小题大做非要给边榆顺顺气以防感冒。

  叫了一大堆人到温泉馆开派对不是没有,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来说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事,一人搂着几个人在热乎乎的汤泉里泡着上下其手。

  这档子事边榆最近没兴趣,顾蒙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心理阴影,所以兴趣也不大,程宗崇则是被他爸看管着不敢太放肆,三个人凑到了一起找个单间打扑克,这事儿传到别人的耳朵里绝对会被笑掉大牙,不过这三个都不是怕人笑话的主,也就无所谓了。

  没了外人的好处就是玩得开,程宗崇现在就只剩一条裤衩在身上,继续输下去就只有裸奔的命。

  如此程宗崇这局是势在必赢,雄赳赳气昂昂地盘算着怎么能让顾蒙出去裸奔,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边榆靠在懒人沙发上,大T短裤穿得休闲,他是坐得最稳当的,撇了一眼门的方向没打算动,顾蒙站了起来正打算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神,结果刚走了两步衣襟突然松了——原本绑在腰上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程宗崇的手里,睡袍大敞,花里胡哨的裤衩瞬间暴露原型,一朵娇艳的话印在最前面。

  爆笑声骤起,程宗崇整个人趴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一边还不忘补刀:“你这花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滚,老子是直男!”顾蒙下意识摸了把屁股,嘴上说着骂人的话,走路却不自觉地夹了起来,身后程宗崇笑得直打滚。

  门前有个屏风,见顾蒙的身影隐在其后,程宗崇凑到边榆跟前:“边爷深谋远虑啊,这孙子以后可就是边爷麾下的得力干将,还是忠贞不二的那种。”

  虽然从前没混到一起,但是顾蒙这人的品性从来没出过问题。

  边榆斜了程宗崇一眼:“不然你那个喇叭去顾蒙耳边喊:‘你给边爷当狗吧’。”

  “我可听见了,听见了啊!”顾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程宗崇一个激灵,心虚地看着边榆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开门声响起,隔着屏风看不见来人,顾蒙说话声音很小,应该是个熟人。

  被抓包后程宗崇老实了,萎靡不振地趴在另一头的懒人沙发上睡着了似的,也不怕闷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顾蒙回来,路过踹了一脚程宗崇的屁股,程宗崇诈尸似的抽搐了一下。

  顾蒙坐到边榆旁边:“边爷,我之前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家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是兄弟我扫兴,玩了这么多天我实在是替你着急,你跟兄弟兜个底,实在不行随便说几句也成……”

  “唉行了啊,我边爷的事情也是尔等可以打听的吗?今天就是出来玩,你在这放什么屁。”上一秒还在躺尸的程宗崇突然窜了起来,打断了程宗崇的话,“山人自有妙计,你懂个屁!”

  “死一边去,满嘴都是屁。”顾蒙踹了程宗崇一脚,两人挨得很近,这一脚又用了力,程宗崇刚爬起来就被踹了回去。

  “卧槽……”

  程宗崇正骂着,顾蒙懒得理他,严肃地看着边榆。

  “边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第一句是玩笑的称呼,后面过于正经,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确实不合适,眼看着后面程宗崇的脸色都彻底变了。

  边榆怕这俩兄弟真的打起来,撸了把顾蒙的脑袋:“我心里有数。”

  顾蒙以前不是这个发型,剪了寸头后却再也没留长,一直短短的,刺猬似的也挺好看。

  顾蒙被边榆摸习惯了,对此没做反应,当真是边榆给个态度就不再多问,一点头:“行,你有数就行,我爸说需要帮忙的话直接找他。”

  顾蒙的性格多少随他爸,虽然他爸每天的爱好就是种花种草喝茶晒太阳看似随性,骨子里确是个直筒子,认准了的事情即便周围人都觉得是错的,都一条路走到黑。

  但不得不说,顾蒙他爸所坚定的事至今没有出错过,所谓的固执也就成了坚持和美德。

  至于边榆的事情上,顾家对外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甚至看上去和边家没有任何关系,顾蒙与边榆走得近也只是在吃喝玩乐上,就算有人多想也只是没根据的胡思乱想。

  顾蒙转头理起垫子上的扑克:“再来两局得出去看看,那些玩意别玩得太放肆出事儿就不好了。”

  狂欢需要休止符,顾蒙没这个能力,但是边榆可以,别看平时边榆很少发火生气,但是在一种二世祖的心里,边榆就像是个虽是能引爆的核武器,只要撂下脸就有人遭殃,所以多多少少都是怕的。

  边榆知道自己又被顾蒙当挡箭牌,嗤笑这接过顾蒙递过来的牌,这是程宗崇突然说:“顾蒙,你听说了没,之前那个搞你的那个姓曲的,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家为了捞他快把家底儿都搭进去,真够惨的。”

  程宗崇说得轻松,手上还在摸牌,一把牌摸完紧接着骂了一句:“真是晦气,搞了一手烂牌。”

  程宗崇还在嘟嘟囔囔骂街,看起来最后一条裤衩也保不住了,顾蒙毫不掩饰地看了眼程宗崇,出牌时说:“不是我干的,别搞得我好想□□似的,我不沾那些玩意,我要敢碰我老子能卸了我的脑袋,边爷你要相信我——炸!程宗崇我炸,你把你的3给我拿回去!”

  “艹,你不是跟边爷表达清白吗,怎么还有功夫炸我,你个狗东西。”程宗崇不情不愿地将‘3’收了回来,眼看着顾蒙出了一个顺子,得,管不上。

  边榆不紧不慢地丢出几张牌:“你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我还能报警抓你?”

  顾蒙盯着垫子上的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正好压上的顺子让顾蒙手里的牌走了形,最后一咬牙:“要不起。”

  最后这一局还是程宗崇输了,顾蒙手里还有炸,但他看着边榆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怕他有什么后手,自己先亮底牌难保不会被程宗崇趁虚而入,等着等着边榆没了,回头一想顾蒙才反应过来,边榆那一手牌竟然才是最烂的。

  从房间出来温泉馆里已经少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剩下的也玩累了,正靠在两边喝着东西。

  虽说顾蒙身上的危及已经接触,但他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差不多时间久散了。

  场馆里温度很高,出来被冷风一吹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今天都没怎么喝酒,之前连着喝了四五天都有些受不了,岁数大了不像年轻时候还能胡乱造。

  程宗崇最先被司机带走,顾蒙和边榆站在街边抽烟。

  顾蒙说:“曲家的事儿我动手了,他父母的生意根基太差,用不着非多大力气,祸不及家人这句话在我这行不通,边爷您也别嫌我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亲人身上最为亲切,曲淮能接触到他们这个圈子就是因为他们家突然爆发的财产,顾蒙对他家出手不难理解。

  火星一闪一灭,边榆点头:“你有分寸我知道,曲淮自己沾上也不用你动手了,那玩意谁沾上谁倒霉。”

  顾蒙也知道,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懒得再去折腾,曲家气运已经用尽了。

  “不过我得提一句。”顾蒙想起今天有人到包房里找他这件事,“曲淮最近有点疯,前几天刚被他家里花了大价钱捞出来,在家里带着也不安分,虽然未必找上你,你也小心点。”

  这事儿说到底是跟顾蒙的恩怨,按理说沾不到边榆,但是边榆以前跟曲淮也算是有点过节,顾蒙觉得这事儿应该提个醒。

  “嗯。”边榆用力吸了口烟,眯着眼睛视线一直落在路边一辆打着双闪的车。

  顾蒙也老早就看见那辆车,似笑非笑道:“边爷这日子过得,每次出来玩苏珉沅都亲自开车来接你,你知不知道苏家现在的情况?大风刮乱了整个形势,现在苏家的天平已经倾向苏珉沅了,多少人因为这个惊掉了下巴。苏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让苏珉沅混出了个名堂,啧啧。”

  或许是感受到了边榆的视线,那辆车后座车门开了,苏珉沅下车后视线就没从边榆身上离开,将带来的外套披在边榆身上,问顾蒙:“顾少的车还没来?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话是在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苏珉沅根本没打算管他。

  顾蒙识趣地拒绝了。

  苏珉沅点点头,他一胳膊还残废着挂在脖子上,再次看向边榆的眼神柔得快滴水。

  上一秒在顾蒙话头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边榆:“走吧?”

  顾蒙一口气没提上来,见鬼似的眼珠子在边榆和苏珉沅身上来回飘,最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空荡荡的街道信口胡诌:“那什么,我家车来了,我走了。”

  顾蒙跑的飞快,花坛边只剩下苏珉沅和边榆两个人。

  边榆表情阴情难测,苏珉沅不等边榆开口,先一步垂眼贴上边榆说:“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我不来接你怕你睡在哪个小妖精的床上再不肯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苏珉沅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会在聚会上给边榆难堪,却能每天等在各个会所门口,不管几点都将边榆抓回玉兰园,顺便再扯上几句狗屁正事,“苏珉弢这段时间又开始不安分,我怕你有危险。”

  “苏珉沅你真是……”

  “真是没你睡不着觉。”说话时苏珉沅的呼吸打在边榆的耳尖,一只胳膊揽住边榆的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