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榆还没到家, 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松了刹车,边榆本打算直接离开,结果车刚要路过门口, 那道身影猝不及防地冲了出来。

  边榆的车速不低, 猛地刹车时边榆的身体不受控制前倾, 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再抬头时他一脸阴沉。

  苏珉沅已经贴在了引擎盖上, 边榆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苏珉沅扶了下引擎盖,看起来是真的撞着了,只是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紧接着他快步走到驾驶位敲着车窗, 边榆不欲理他正要直接走,苏珉沅却在这时一脸痛苦地蹲了下去。

  那模样不似作假, 苏珉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变轻,边榆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然而他没有转头, 也没有下去, 做了两秒后,他再次启动了车子。

  可惜这次边榆想要心狠也没了机会, 路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警察。

  这边的情形太像事故, 警察一脸不善地让边榆下来,如此就算想走也不能了,他还没疯到拖着警察满大街飙车。

  最后边榆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而一直蹲在一旁痛苦模样的人在看见车门打开的瞬间立刻变了脸, 没事儿人似的站了起来。

  警察还在急于向边榆询问情况,苏珉沅先行解释是一场误会。

  他一边道歉一边解释两个人在闹着玩, 警察最后将信将疑地警告了几句走了。

  边榆站在旁边全程拉着脸,送走警察后,边榆冷笑一声:“这又是什么把戏?”

  苏珉沅撇了一眼车后座,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不见了,看来边榆这段时间又去了什么地方,所以这么晚回来。

  苏珉沅问:“把我扔路边,自己却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边榆有打算上车,苏珉沅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边榆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打算跑,只是想将车开回院子里。

  上车后苏珉沅就哑巴了,边榆没理他,车子停稳后径直下车回屋,苏珉沅则跟在身后。

  这是苏珉沅第二次来这个小楼,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层层叠叠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花墙,让原本半开放的小院成了一个极为私密的地方。

  苏珉沅站在院子里看了两眼,耳边就响起巨大的关门声,苏珉沅少见的没有笑。

  边榆进门后没有听见动静,他没管院子里的人走了没,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连同的衣帽间里随便找了套舒服的衣服换上,刚出来就听见外面脆响的声音,似乎是有碗盘摔碎了。

  边榆一愣,便是知道可能是苏珉沅,这种事情都是极少的。

  苏珉沅是个很稳重的人,认识这么多年边榆从来没见过他摔什么东西,不管是厨房还是生活,似乎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都变得很有条例。

  边榆本想出去看看,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却又放了下来,最后想了想,将门锁上转头上了床。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时超出了暖洋洋的范畴,有点像烤炉,将边榆从上到下十分均匀地炙烤着,边榆有些烦,拉上窗帘将空调开得低,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屋里的气温很快降下来,边榆本来不困,可氛围到了,脑子便成了浆糊,迷迷糊糊间竟然当真睡了过去。

  睡觉原本是一件极其放松的事情,可是到了边榆这却成了另外一种折磨,原本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是为了躲避那个人,可惜那个人又无端闯进了梦里。

  意识算不得清楚,身上的疲累却意外清晰,边榆如同漂泊在无处着落的海面上,海却是烫的,很快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大,嘈杂声里,他精准地听见一个人说:“那么明显的监控你看不见,你到底是想给自己留把柄还是给边榆留把柄,我看你是疯了。”

  “删了就是了,等会儿,留几张照片,模糊点。”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嘱咐完这句又说,“算了,我来处理,其余的全都销毁。”

  “你留照片做什么,况且边榆要是知道他不得要了你的命?”

  “总得留点把柄,不然苏珉弢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边榆不要紧。”

  边榆很想问问自己什么不要紧,怎么就不要紧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人欺辱过,更别说是这种被人压着的照片,当真流露出去以边榆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拉着所有人一起死都有可能,却到了他们的口中成了不要紧。

  不要紧,是啊不要紧,他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

  可惜边榆那个时候是个残废,脑子嗡嗡身体也不听使唤,是药物的后遗症,也是一晚上折腾后的结果,哪怕有个人将刀插进他的心窝,边榆都半分也反抗不得。

  后来想想,还不如来个人直接扎透他的心窝。

  照片也好,其余的也罢,如今想想也算不得什么。

  边榆隐隐听见开门声,他想那些人应该都走了,算了,也无所谓了。

  疲累再次袭来,边榆意识很快再次沉入海底,却在这时他隐隐听见一个人叫他。

  “边榆,边榆?”

  耳边是一声声互换,边榆试图睁开眼睛,想看看什么人在这扰人清梦,可他却好像被魇住了一般,意识醒了一半,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球来回动,隔着一层红色的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边榆自到了法国就马不停蹄,上次睡觉还是在飞机上,下午折腾了一通,这会儿边榆是真的累了,或许不怪梦魇,没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底还有尚未褪尽的茫然,他看着眼前的人,意识不清地说:“你不是拿着我的照片去讨好苏家了么,怎么还在这。”

  话说的没头没脑,连接着梦境,却没通向现实,边榆是茫然的,苏珉沅却是一愣。

  苏珉沅做好饭才上来叫边榆,门是锁着的,可钥匙就挂在外面,看上去边榆完全忘了这码事,还以为锁了门就清净了。

  苏珉沅没客气直接开门,听见边榆的话后表情有片刻空白,紧接着反应过来边榆说得是什么,那一瞬间他脸色有些难看。

  边榆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时候,茫然过后是厌恶,他将自己埋回了被窝里。

  手里突然落了空,苏珉沅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鼓起的被子,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被窝里空气有限,边榆闷着头等苏珉沅赶紧走了再出来透气。时间越久空气越稀薄,憋气的感觉并不好,外面没什么动静,苏珉沅走路一向很轻,边榆怀疑他是不是自讨没趣后已经离开,却在这时感觉到两只手臂猝不及防地戳到了被子下面。

  身体腾空而起,边榆吓了一跳差点骂出口,头顶被子落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人带被子被苏珉沅抱了起来。

  是抱,托着肩膀和膝盖窝的那种抱,不难受但是很羞耻。

  这下边榆彻底醒神了,也想起了之前两个人的不愉快,紧接着回忆起自己刚刚梦呓似地说的话,此时此刻他只想和苏珉沅同归于尽。

  边榆是想从苏珉沅身上跳下来,但是之前当龟壳用的杯子现在成了捆绑他的绳索,只能像个虫子似的无济于事地蠕动着,两下后边榆便放弃了。

  面子是很难找回来的东西,找不回来不如将对方的面子一起撕了,所以边榆问:“你是有受虐倾向吗?非要到我这找不痛快,到巴黎难不成专门来找我的?”

  边榆不开心的时候嘴巴长刺,哪疼往哪扎,他本以为依着苏珉沅的性格多少要讽刺几句,结果苏珉沅什么都没说。

  这就没意思了。

  边榆悻悻憋着嘴,怀疑自己这话是不是没多少杀伤力,盘算着再说点什么才能捅到苏珉沅的心窝子,却在这时,苏珉沅出声。

  “嗯。”

  就一声,很轻,若不是屋子太静边榆根本想象不到这是苏珉沅发出的声响。

  嗯什么,嗯他来找不痛快?还是嗯……

  边榆浑身汗毛倏地竖起,没有兴奋,反而心底一片冰凉,过着棉被都没能压过彻骨的冷意,他抬眼就看见苏珉沅的下巴,收紧的下颌线透露着苏珉沅的紧张,只有一点,却被边榆瞧了出来。

  边榆突然就失了声,在被放到椅子上,边榆惊觉难不成这就是苏珉沅的反击?那可真是最有效的反击了,击退了边榆接下来的招式,让他表现的十分乖巧,身上还堆着被子,一时忘了反抗。

  桌子上都是边榆爱吃的菜,这些苏珉沅门清。

  什么时候买的东西边榆不清楚,进屋的时候他没看见苏珉沅拎着东西,猜想应该是之前放在了什么地方,边榆进屋动作很快,才没注意苏珉沅是不是将东西拿了进来。

  多少有些不识趣,但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菜的时候。

  菜还在冒着热气,边榆却没有动,先是扫视了一圈东西,随后问苏珉沅:“你不会在菜里下药了吧,我可怕了你们苏家人。”

  边榆之前故意刺激苏珉沅的话没能激起任何反应,却因为这句话苏珉沅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看的毫无理由,毕竟这是事实。

  苏珉沅自己拿起筷子,挨个菜吃了一嘴,说:“没事,吃吧。”

  算是试菜,如此边榆就更疑惑了,失笑到:“不是,你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我来的?”

  “嗯。”没了之前的犹豫,这次苏珉沅应得很干脆,甚至怕边榆没听见,又补了一句,“听说你飞巴黎。”

  他就来了。

  边榆觉得今天就像个傻子,表情除了空白就是茫然,不明所以地想在苏珉沅脸上找些破绽,失败后依旧不依不饶:“这是什么新型陷阱?你不如直接跟我说目的……”

  “边榆。”苏珉沅放下筷子看过来,“没有目的,只是吃顿饭,吃完饭今天早点休息,折腾两天我看你也累了。”

  之后苏珉沅就不肯说话了,给边榆夹着菜很沉默。

  这份沉默让边榆有些烦躁,盘子里已经多了好几种菜,没一样占据着一个角落,没有重叠窜味,可边榆一下都没动。

  盘子满了,边榆扒开被子站了起来,而后抱着一团被子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自始至终边榆都没有说话,苏珉沅也没有说话,满满一桌子的菜落了空,边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苏珉沅慢慢放下筷子,拿出被冷落许久的手机,简程消息很多,他只看了最后一条。

  简程说:兄弟,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些突然吗?

  是挺突然,突然得有些麻木。

  其实并非全然无迹可寻,只是苏珉沅一直觉得边榆是受自己影响才有了现在的性取向,是他让边榆走上了这条路,所以即便苏珉沅的视线一直离不开边榆,他都没敢多动心思。

  可心思这个东西哪里是说不动就能不动的,他只是自欺欺人地克制着,在和边榆的数次交集里,用残暴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不在意。

  事与愿违才是人世常态,苏珉沅算盘打得很好,他希望边榆能走回正途,能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路线走下去。

  可事与愿违,每一次的安排都弄巧成拙,边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这点不好究竟处于何处苏珉沅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的身影太过孤单,也因为身边每一个亲人原来都心怀不轨。

  苏珉沅仔细想想,可能这里面还有点同病相怜在。

  饭菜没有动苏珉沅没生气,他和边榆真正的和睦止步于六年前,后来哪怕重逢后混乱地滚到了一起,更多的是各取所需,边榆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设防并且粘人的小孩儿,他像个刺猬即便在床上都不肯开口。

  饭菜被收了起来放在了冰箱,苏珉沅拿着衣服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珉沅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他一个人驱车去了墓地。

  墓地的门早已经锁上,苏珉沅敲门叫守门人。

  大半夜的来墓园多少有些病,守门人不太乐意,苏珉沅给了他一沓钞票。

  厚厚一摞放在桌子上时,守门人立马变了嘴脸,殷勤地拿着钥匙开了门,嘴上还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有意思,先前看着你们两个人出去,下午先是回来了一个,晚上又回来了一个,难不成这墓地里还藏了宝藏?”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苏珉沅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疑惑边榆如何又去而复返。

  墓地明明和白天一个模样,到了晚上却有些阴森,尤其是微风吹拂着杂草飘动时,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苏珉沅来到了唐林墓前,跟白天没什么区别,乒乓菊旁边放着一束百合,还是苏珉沅自己摆的,看起来边榆去而复返并不是到这个地方。

  如此一来就更奇怪了。

  苏珉沅看了圈四周,林里的墓碑躺了许多人,一张张照片或笑或面无表情,当苏珉沅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唐林旁边的目的是空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卖出去,一切都是空空荡荡,石碑虽立,却没有任何信息,可是苏珉沅的视线却落在上面久久没有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到这里,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边榆白天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却哪里都不对劲。

  紧接着苏珉沅又想起边榆后座上消失的铁盒子。

  苏珉沅这次来法国就是奔着边榆来,国内事情轰轰烈烈震惊了整个商圈,慌忙摘关系的,冷眼旁观的,幸灾乐祸的,等着捡漏的,各怀鬼胎下边榆本应该留在桦旌,乱世即是机会,可是边榆却跑了。

  苏珉沅多少带着点抓人回去的意思,他不想让边榆在这场变故里成为输家,即便边博义再无翻身的可能,边榆都要坚守,退一万步讲,边榆即便真的没有拿下桦旌,但也得从中某得利益,而这其中一部分利益来自苏珉沅。

  苏珉沅之所以说站在边榆的身后,不只是因为苏珉沅这几年手上积累不少,更因为他动用了自己的积累,在这短短几年里,私下收购了桦旌的股份,而那董事会里便有苏珉沅的人。

  苏珉沅一贯低调,就好像没人知道苏珉沅早就渗透到苏家的部分产业里,集团总部的很多项目苏珉沅都用着其他人的名义参与,即便苏家现在同样乱,苏珉沅都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法国。

  苏珉沅在唐林的墓前站了很久,一句话没说,最后鞠了一躬。

  出了墓园到看门人的小屋前,苏珉沅问:“上午跟我一起的那个人,下午过来做什么了您知道吗?”

  看门人打量了一下苏珉沅,看在之前那沓钞票的面子上,他笑得一脸褶皱:“不好意思先生,我没有看那位先生做什么,他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噗地一下,又是一沓钞票放在了桌子上,看门人的眼睛比夜里的灯泡还要亮。

  看门人视线一直放在钞票上,不等苏珉沅再问自己就已经开口:“我只看见他走到了目的西北的位置,哪里种了好多树又很偏,家属们都不喜欢那块地,空了很久。”

  苏珉沅一愣,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看门人的手正贪婪地去抓钞票,苏珉沅此时已经离开。

  风声什么的已经听不见了,苏珉沅饶是步子很大,走到那片地的时候也用了十来分钟。

  确实如守墓人说的那样,那片地周围很多树,地上很多枯叶,看来很少有人踏足,杂草丛生间有几个空白的石碑,而到了最角落的时候,几片杂草不知被什么压过,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起,折痕很新,是刚踩过的。

  苏珉沅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月亮当空,明亮地照着这片地,按理说即便这样也应该照不清上面的字,可苏珉沅的眼睛却好像多了一层功能,只一眼就看见了最里面的碑。

  下方石板被人动过,苏珉沅蹲了下来,手指伸缩两次才犹豫着搬开。

  石板很重,苏珉沅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其搬起,紧接着看见里面熟悉的铁盒。重新上了锁,一把新锁。

  铁盒的样式本应该当成礼品或者收纳安置于家中,如今却更像是一个骨灰盒安静地躺在这里,而它的上面,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置的墓碑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边榆。

  苏珉沅最初甚至没敢看上去,他就想过往的每一次逃避,避着自己的心绪,避着不受控制的骚动,避着一切偏离轨道的人和事,避着边榆。

  可避着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好像他今天看在边榆躺在墓碑中间时那骤然而起的慌乱,可那是到底只是慌乱,比不得现在的惶恐。

  那两个字仿佛不是刻在墓碑上,而是刻进了苏珉沅的心里,在他拳头大的心脏上立了一块碑,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他逃避了十几年的名字。

  苏珉沅和边榆认识十几年了,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互相纠缠折磨,而这份折磨的结果,就是将一个人的放在了这片最被人嫌弃的墓地角落。

  明明人就在小楼里睡觉,明明这个墓地里只有个铁盒子,可这一刻苏珉沅却上不来气,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视线牢牢钉在墓碑之上,看着那两个熟悉不已的两个字,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他……在乎许久的,一个人的名字。

  风承载了许多人的思绪,载着独属于这片墓地的悲凉盘旋而上,而后落到了苏珉沅的脚边。

  苏珉沅不知道边榆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准备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准备这个地方,他不知道边榆这五年里在这片土地上究竟遭遇了什么,只在简程的嘴里听见一句轻飘飘的“唐林摔死在边榆眼前”。

  短短几个字,旁观者听见不过唏嘘几句,永远体会不到当事人的心情。边榆是爱玩混账,却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再强大的人看见亲妈摔死在眼前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边榆到底是怎么从哪强大的冲击里走出来的 ?

  苏珉沅回忆重逢后的种种时,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边榆如今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他以为是因为边榆对他的排斥,才在见到边榆时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想想,边榆从回来起就不如从前有生机了。他好像拖着最后的一点电量,慢慢做着最后想做的事情,将边博义藏起来的事情翻到阳光之下,然后和苏珉沅厮混了两个月。

  哪件事是边榆的惦念?是边博义还是自己?

  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呢?他会不会……会不会躺到这片土地里?

  怪不得边榆不在乎桦旌的产业,不在乎股份,更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牵连,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什么都不要了。

  方方正正的墓碑成了一把风里的剑,将苏珉沅的心脏刺得血淋淋。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犹豫之下,苏珉沅接了电话,开口时他才知道自己嗓子竟然沙成了这样——

  “喂?”

  “喂个屁!苏珉沅你特么现在在哪?你是不是在巴黎?边榆现在去机场你赶紧把他拦下来,千万别让他回国!”

  苏珉沅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来电不是骗子。

  “他在家睡觉……”

  “睡什么觉,他现在去机场了,苏珉沅你特么有点良心就把他拦下来!”程宗崇的声音已经破音,十分急迫地骂着,甚至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边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连自己都不爱却爱你爱疯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个屁!你他妈还有点良心就将他拦下来。”

  边榆喜欢他喜欢疯了?苏珉沅确实不知道。

  不,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恍然见,苏珉沅隐隐透过时光听到了六年前的声音——

  “沅哥?”

  “沅哥。”

  “沅哥……”

  耳边还有程宗崇的骂声,断断续续听不全,而苏珉沅此时却如梦方醒一般,转身快步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