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事情边榆真的没打算插手, 要不是一大早被苏珉沅扯着脖子拎进了他的办公室。

  并购案似乎进行的很顺利,苏珉沅一上午陆陆续续几个会回来,边榆还在对着一堆数据脑袋疼。

  看档案和正在进行的项目是两码事,这就好比看个热闹和亲自参与, 总要有很多未知性需要提前预估。

  一上午进展缓慢, 苏珉沅进门的时候边榆正对着电脑发呆。

  “先吃个饭?”苏珉沅关门进来, 将笔记本放到了抽屉里,默默边榆的头发。

  他们今天来的很早, 没几个人知道边榆在这。

  苏珉沅的公司和桦旌不一样,只占了写字楼的几个楼层,进进出出肯定会遇到公司的人。

  “被人碰见不好吧,怎么解释咱们的关系?本来就怎么好听。”边榆下巴搁在桌子上, 抬眼看苏珉沅,“让简程送进来好了。”

  算盘都已经打好了, 苏珉沅笑出声,给简程去了个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简程拎着饭盒骂骂咧咧进来, 先送给边榆一个白眼, 将饭盒放在茶几上:“你们俩但凡出去一个人,都不用麻烦我专门跑着一趟, 我是上班, 不是奴隶。”

  放饭盒的动作一点都不客气,哐当一声后便准备离开。

  苏珉沅问:“一起吃?”

  “可不了,我怕消化不良。”离开前,简程又回头看向边榆问, “你最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听说有人在堵你。”

  说完简程就走了, 全然没有等边榆回话的意思。

  边榆一脸懵地看着早已经关严的门,然后看向苏珉沅:“他是不是故意吓唬我,我最近忙得很,可什么都没干。”

  说着他起身走到茶几前,开始扒拉盒饭里面颜值不怎么样的快餐,颇为嫌弃道:“你平时就吃这个?”

  “我记得你四月份的时候原本不是打算回一趟法国去看你的母亲吗?”

  “嗯,去过了。”边榆咬着筷子皱着眉头,说得漫不经心,“去了两天就回来了。”

  四月十三,是唐林的忌日。

  当天从苏珉沅公司出来已经八点多了,苏珉沅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趁着他被人叫走的空档边榆原本是偷溜下来抽根烟,然而刚从楼里出来,就看见一旁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点烟的动作顿了顿,咔哒一声火苗跳动,边榆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穿着藏蓝色的格子衬衫,修长消瘦的身形微微佝偻,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微微翘起,浑身尽是颓丧,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边榆走到他旁边坐下没有说话,将一根烟递到对方面前,点火时边榆突然响起苏珉沅中午突然提起唐林的事情。

  边榆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身边那人这时开口。

  口音有些蹩脚,他对中国话还不怎么熟悉:“我原本是想去你家找你,但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边榆到这除了苏珉沅和简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桦旌那边连个请假都没有,边榆一般都是直接跑,文斌估计这时候正在为今天不用伺候太子爷而高兴。

  那就是苏珉沅了,还真是神通广大。

  边榆有时候搞不清一个每天忙着自己工作,还得忙着帮总公司两个“嫡出”擦屁股的人,怎么能做到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我好多年没来过中国了。”他上次中国还是跟唐林一起,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是唐林的前男友,边榆曾经在葬礼上见过他。

  当初边榆问边博义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其实就是故意气边博义,两人都知道唐林的前男友是个外国人,若不是亲生那也不应该是边榆现在的样子,尤其是边榆的一双眼睛和边博义几乎一模一样。

  可边博义那样多疑的性格即便知道事实如此,却也还是会为了自己的猜忌多做一遍费劲事。

  “走,我请你吃个饭吧。”边榆起身,这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

  开车在附近转了几圈,这个时间没有预定不太好找位置,最终边榆驱车到了老城区,这边很多私房菜,虽然也是需要预约,但是边榆作为老客户方便插队。

  进了房间便没有人再做打扰,边榆低头发了条消息,而后看着对面的人说:“来中国打算做什么?听说唐元驹也回来了?呵呵,一个开发项目?”

  边榆点头:“前几天走了,应该过段时间再过来。”

  Rene笑得一脸讽刺:“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位唐总好多年前就想回中国发展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去想靠着边家当个跳板,但是边博义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白白给唐元驹利用。”

  边榆正在看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国内市场这么大,也是没想到早年唐家为什么全然放弃了这边。”这都是边榆出生之前好久的事情了,唐林都没怎么经历过。

  早年的决定无可厚非,毕竟那时候国内经济不行。

  边榆笑笑:“那你是想看唐家吃瘪?还是有别的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对于自己亲妈的前男友,边榆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去年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边榆就是现在这个态度,那时候Rene浑身警惕,根本不相信边榆这种话,直到后来他被唐家驱赶,边榆私下里给他找了落脚点,帮他处理了一系列麻烦,他才知道边榆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Rene仔细打量着边榆,笑道:“你看起来比去年精神状态好多了。”

  边榆耸耸肩。

  “去年的你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一样。”

  边榆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他跟Rene之间实在很难形容是什么关系, Rene说:“当年我们……我没想过分手,若不是因为一场意外。”

  Rene跟朋友出去外,意外遇到了雪崩,脑袋受创记忆混乱,留在当地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他给边榆的解释。

  边榆根本没想要他的解释,但他自顾自地说:“若不是意外,我们也不至于……”

  唐林找了Rene很多年,从最初的急迫到后来的心灰意冷,直到对边博义动了心,到边榆出生才停止寻找,若只是因为记忆混乱不得不治疗,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边榆拎着茶壶给Rene添了杯茶:“尝尝,中国茶,不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惯。”

  菜上得很慢,毕竟边榆他们这桌是临时加塞,托得边榆这张老脸,老板也就是厨师多少有点脾气,拖了很久才陆陆续续端上来,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老板跟上来看了一眼,见着边榆带的是个老男人,看起来是谈正经事,并不是哪个阿猫阿狗情人,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行,你吃,吃完我再找你。”老板离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

  Rene一脸疑惑地问:“你还有别的事情?”

  他听不出这种秋后算账的口气,边榆自顾自地添着茶没吭声,过了没多久,一个服务生过来敲门,边榆留下一句“稍等”就跟着出去了。

  到了楼梯前,边榆稍一弯腰往另一处廊离去,两步进了个包间,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小边总日理万机,想见一面真难啊。”说话这人边榆只见过照片,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没什么交集。

  女人虽然上了岁数,但是保养得当并不显年龄。

  她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高定,妆容精致,大红色双唇将风韵二字彰显的淋漓尽致,有年轻女人没有的神韵,是独属于岁月所赋予的味道。

  边榆笑着做到对面,不紧不慢地说:“于夫人若是想见我,找人抵个话就行,这要不是听人说最近总有人堵我,我都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于夫人。”

  来人正是于腾的老婆,汤娆。

  汤娆跟于腾结婚好多年,早年二人一起打拼,为了于腾的事业汤娆没少出去跟着跑业务,喝酒抽烟熬夜没少干,三十来岁的时候因为急性胃出血进了医院,再后来查出一肚子的子宫肌瘤,手术期间出了点意外,这辈子要不了孩子了。

  当年于腾信誓旦旦地说没孩子也没什么,但是没过多久转头就找上了情人,这事儿汤娆最初知道的时候难受的要命,于腾安慰她说婚姻不会有任何改变,孩子生下来就是汤娆的,再后来这事儿就成了心照不宣,于腾也越玩越过分。

  这么多年于腾都没有带孩子,汤娆没有多问,只以为孩子这事儿没成,顶多多了几个情人罢了,却没想到于腾刚失踪没多久,就被她查出来于腾外面早就有儿子。

  有孩子没什么,但是不能跟贱人一起生活。

  汤娆微笑道:“小边总误会了,我这么个家庭主妇哪里敢堵您,这不是怕您贵人事忙,想要提前打探一下您的形成,找个您空闲的时间再约嘛,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乱传消息。”

  汤娆究竟是不是想堵边榆已经不重要了,两人现在见面想讨论的也不是这个事。

  “你若是想找夏初的话,我爱莫能助,毕竟她给了我一些好处,我得护她周全,所以于夫人您找我是找错人了,我只能跟您说一声抱歉。”边榆说着便要起身,看起来就是为了跟于腾道个歉专门赶过来。

  汤娆的声音忽然就染上了哭腔:“小边总,于腾这些年瞒着我在外面找了那么多人,如今甚至还给别人生了野种。您是男人,或许在您看来这是成功男人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觉得再正常不过,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就等于天塌了。您不懂我们这些家庭主妇的心酸,如今于腾不见踪影,我又听说他还有个私生子,我,我,您说我这以后可怎么活?”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小边总,难不成于腾其实是跟那个小三藏起来生活,您是在给他打掩护吗?”

  卖惨之后还得扣一顶帽子。

  边榆慢慢挪着屁股又坐了下去,一副收到很大惊吓的样子,实则很快乐地看着汤娆在他面前表演。

  汤娆的演技不可胃不好,那两滴眼泪掉的情真意切,这要是进军演艺圈高低能拿几座小金人回来。

  边榆此时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其实你不用担心,于总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那夏初也是怕自己被连累,想找个地方安心过日子,我已经将他们母子俩送出了国,说句难听的,就算于总现在出了意外,都不会有人跟于太太您争夺家产,这样的话于太太您心里能舒服点了吗?”

  汤娆的表情明显一愣,而后探究地看了边榆几眼,又赶忙低头抹了抹眼角那两滴眼泪:“小边总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了于腾大半辈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外面又传得那么难听,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边榆:“我理解,先不说这些事都是谁做的,怎么也跟您没关系,需要我帮您处理这些事情吗?毕竟汤小姐您这么多年一直没瞒在鼓里,如今被抛弃独自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也不能顶着脏水过日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从“于夫人”到“汤小姐”,一句称呼上的转变成了一个毫无征兆地转场,也就在这一刻里,汤娆的表情变了。

  之前那个哭哭啼啼无所适从的人妻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在于腾那里是,在汤娆身上也是,汤娆的脸上还挂着没干透的泪痕,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小边总知道我什么来意,大概也能知道我什么意思。”

  边榆没有因为她变脸之快而生出多少反应,淡笑道:“我说了,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不管于总怎么样,夏初都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再出现在您的眼前,这点我可以保证。”

  “小边总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多少也应该表个态。”汤娆早年也是个人物,不过是在于腾身边收敛了许多。

  当年她一个普通家庭里考学出来,并非从顶级学府毕业,却能在一众尖子生中杀出重围自然不是个简单人。

  “我知道小边总想要什么,您放心,在这件事上您已经心想事成。”汤娆说得干脆利落。

  边榆很欣赏汤娆这样的人,不会拘泥于感情上,直到什么叫当断则断,也知道在当下的条件下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

  边榆笑着举起茶杯:“那就以茶代酒,祝汤小姐也心想事成了。”

  汤娆想要的无非是于腾的家产,她不希望横空出个私生子来跟自己争夺,也不希望在大好的优势里横生枝节。

  于腾的失踪最好的结果就是死在外面,而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于腾死的人可太多了。

  安昌大学的风暴还没有彻底平静,明里暗里许多人还在地瞪着一双眼盯着,网上不时有人发几条消息,也有营销号放出一些云里雾里的消息蹭热度。

  提心吊胆的不只是于腾。

  送走了汤娆,边榆打算再去看看Rene,结果一转身就看见Rene靠在另一面墙上。

  边榆眉头挑的老高:“跟踪我?”

  “你想搞边博义?”Rene说完这话仔细看边榆的表情,可边榆却只是淡漠地回到了房间。

  菜都凉了,Rene没动,不知道在外面停了多久的墙角。

  Rene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耸耸肩:“我以为是你的情人找你算账,怕你需要人帮忙。”

  边榆:“不想吃就走吧,我还有别的事。”

  “别急着走啊。”Rene靠在椅子上没了先前的失意,看上去就像是抓到了边榆的把柄,好不容易有底气跟边榆谈判,“我可以帮你对付边博义,但是作为交换,你得让唐家滚回欧洲。”

  Rene看上去就像是个意气用事的小孩儿,就算这次项目唐家真的进行不下去,以后同样有的是机会回国,可Rene却打定主意非要让唐家滚回欧洲,这点损失对于唐家别说撼动根基了,顶多能让唐元驹少睡几个安稳觉。

  Rene一个多年不知道混迹在什么地方的人,手里连点筹码都没有,边榆能跟他吃这顿饭都算时间给唐林面子。

  这就是边榆面对Rene时的态度。

  Rene也没有等边榆同意的打算,说罢吹着口哨愉快地走了。

  人走了好一会儿,边榆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很想抽一根烟,但是被老板知道肯定要挨揍。

  话虽如此,边榆还是拿了根烟出来,刚掉进嘴里,曹操就到了。

  老板顶着厨师帽进来时看见边榆的那个德行,差点把帽子扇边榆脸上,边榆默默地将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收了起来。

  *

  七月的纽约街道被乌云压成了黑色,尤其是一些老旧的巷子中,垃圾横生的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廉价的衣服脏乱不堪,头发打结成了鸟窝,一张脸上黄的黑的一块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街巷的大道上来来回回行人的脚步好像踩在了他的心头,直到一个人停在了巷子口,里面的人身子忽然一颤,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攀上心头。

  哒,哒,哒——

  有人一步步走了进来,没有停顿,没有迟疑,一步步走到了蜷缩在里面的乞丐面前,是一双精致昂贵的皮鞋,裁剪得体的西裤,那人蹲下身,露出深色的袜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乞丐面前想要撩开他已经遮住眉眼的头发,却因为那刺鼻的味道住了手。

  “呵呵,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男人声线很低,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国内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很快你的死讯就会传回去,你老婆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继承你的财产了。”

  乞丐眼睛倏地睁大,几日迅速消瘦的脸颊让他皮肤有些松弛,看上去比原本的年龄更老一些。

  乞丐正是于腾。

  蹲在跟前的西装男即便没有碰到于腾,还是拿出手绢嫌恶地擦了擦手指,刚要顺手将手绢扔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将手绢出放回了兜里。

  “哦对了,你那个小情人和私生子,被小边总送到了国外你知道吗?为了躲你老婆,送的地方挺偏,听说治安也不太好,前几天好像被当地的一个土霸王看中带走当小老婆了,不知道你儿子会不会改姓。”

  原本沉默不言的于腾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刚来纽约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在这边打点好了一切,准备在这先待上一个月,然后在辗转去拉斯维加斯,那里每天来往人流巨大,很难查都有多少人来多少人走。

  于腾并没有彻底在美国扎根的打算,他只是不想让警方将他带走调查,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国问题,等处理好了就回去。

  可是他刚到纽约三天就被抢了,这期间他就好像惹到了当地势力,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横加阻挠,甚至拳打脚踢,报警了也没人管。

  直到一个人的尖刀差点刺穿了他,于腾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惹到了当地势力,是有人想要他死。

  于腾现在已经记不住日子里,身上的衣服也在逃命中被人扒光,身上的衣服还是垃圾桶里随便翻得,就这样他依旧不敢露面,整个人缩在老鼠横行的角落。

  连续多日高度紧绷让于腾意识都开始恍惚,耳鸣更是严重,他好几天没睡觉了,甚至男人出现时感觉到一丝解脱,前提是没有后面那些话。

  “边榆!”于腾一张嘴又被自己的声音刺了一下,沙哑的声音显然许久都没有说话了,嘴唇干裂一动就流血,“边榆,边榆……”

  他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那男人淡笑道:“你也没必要如此惦记着小边总,毕竟你在国内做过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有直接证据指明你逼迫大学生□□,并且在事情暴露后杀人灭口,你手下沾了那么多人命,不知道夜里有没有来找你讨啊,唔,这女鬼们能出国吗?”

  于腾眼底光线闪了又闪,紧接着问:“什么证据,我不知道什么证据,你别想诈我,我是被你们陷害的,原本只是想来旅游,是你们找人害我,是你们想让我背黑锅,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于腾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多日没有吃饭,加上脚下湿滑,还没等折腾起来就摔了回去。

  “算了吧于总,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就是怕你死不瞑目,提前来告诉你一声。”男人低头看了眼溅上点泥巴的鞋面,不愿意再待下去,快速说,“不管你当初是替谁办事,那些已死之人的罪名都落到了你的头上,哦对,还有平蒲的那个赵寻卿,是你跟他爸妈出的主意,说让他们找个男人让赵寻卿怀孕吧?大半夜睡觉的时候,赵寻卿没待着孩子站在你床头。”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咱们不在国内,我又没录音,你没必要跟我装这些了,事实如此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赵寻卿他爸妈亲口承认的。”男人站了起来,“这事儿我能理解,是不是那老两口想饿着边总,让后你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让那老两口以为终于找了个长期饭票,事实上却将赵寻卿和他们赵家彻底从边总身边摘干净,不得不说于总你的脑子转的可真快,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太可惜了。”

  说完他往于腾的兜里悄无声息地放了个东西。

  “什么死,你说什么死?”眼看着男人就要走,于腾突然爆发起来抓住了男人的裤腿,“谁要杀我,谁想要杀我,是边博义?还是边榆?”

  男人保持着想要离开的姿势,转头看了下裤腿。

  看来这身衣服和鞋子都不能要了。

  男人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他说:“要你死的人太多了,你自以为灵通剔透,游走在各个人物中间,却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干的太多,更容易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死了,很多秘密就会被彻底埋葬,你不过是用后就丢的棋子。”

  “赵寻卿那事儿确实是我出的主意,那老两口太贪得无厌了,已经给了他们家一百万,却还不知足的要,甚至找上门来要,边博义暗示我赶快处理了,我就私下打着帮他们的旗号,给他们出主意,但也没想到最后赵寻卿会自杀,他们家的人竟然那么狠敢强来,这怎么能怪我?”于腾的神情满是慌乱,不知道是怕赵寻卿带着孩子找上来还是别的,“这事儿警察抓不了我,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事儿就算不是你的,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的?”于腾的手松了又紧,“没有其他的,你带我回国,带我回去这些我都可以说出来,是边博义,边博义想要甩了那个女人才做的这些事情,我可以帮边榆指控,你让边榆接我回国。”

  他认定了男人是边榆的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着男人的裤管。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于腾,嫌弃地似乎连腿也不想要了。

  “赵寻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孔辛的死呢?孔辛就是你找的吧?还有安昌大学前几天死的那个女生,不是你安排送到会所的?下了药你原本是打算送给谁的?我猜应该不是想送给顾蒙的吧,你知道顾家是做什么的,你敢动顾蒙?”男人眸光闪烁,笑得一脸危险,“你倒是真敢,把睡觉这事儿玩的明明白白,打算让小边总和那个女大学生上床来破坏苏家的联姻?苏三给了你多少好处?”

  此话一出,于腾的手一下子就松了,疯了般地往后退,哐当一声撞在了垃圾桶上。

  盖子翻到地上,巨大的声响在巷子里来回回荡着,吸引着界外的视线,那些人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这种街巷里每天都会有死人,无人在意,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儿。

  于腾双手摁在脏污中,身形后退像是在看一个恶鬼,比被他害死的女人们还要可怕,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不是,你不是边榆的人,你是苏家的……你是……”

  “我跟你说过我是小边总的人?”男人嗤笑一声,“你看你这张嘴,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个把门的,一点都经不起吓,这才几句话啊,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说了一半,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还想说苏家的那场车祸……”

  “我没有!”于腾的嗓子突然化成尖叫冲破云霄,整个人疯了一般后退着,双手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喊,“你滚,你滚啊!你快滚我没有!”

  男人没再靠近,看着于腾精神失常似的乱砸东西,转身走了。

  出了巷子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接通的瞬间十分恶心地骂道:“这种狗东西,非让我专门跑着一趟,我这一身衣服全得扔还要消毒,回去你不用赔我一套更贵的我绝对吊死在你家门口。”

  “行啊。”边榆轻快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差不多就回来吧,剩下的不用咱们操心,你再不回来程宗崇就要把你在酒吧的库存喝个精光了。”

  男人正是段东恒。

  段东恒这边说这话,一个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人与他擦肩而过,他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却没有回头,人在离小巷不愿的地方站定。

  “边榆。”段东恒刚叫了一声,就听见很轻地“噗”的一声,随后是什么摔倒的声音。

  段东恒脸色一变,转身匆匆离开,低着声音小声道,“边榆,于腾死了。”

  *

  于腾的死讯传得很快,快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段东恒甚至还在回国的飞机上,那边于家就已经开始办丧事了。

  汤娆给边榆递了帖子,边榆去的时候却没见几个人,按照于腾平时的社交圈子,按理说多多少少都应该来看看,至少送个花圈什么的。

  可是整个葬礼只有寥寥数人,汤娆站在灵堂上低着头,见到边榆后鞠躬行李,看不出什么态度,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死了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边于腾一死,另一边网上的舆论突然开始发酵,很多匿名人士开着小号讲述自己上学时的经历,说现在有钱人不只是要容貌好的,还要学习好的,所以那些本以为自己要熬出头的女生实则早就被黑暗里的一双眼睛盯上。

  而这双眼睛,便是今天正在举办葬礼的于腾。

  死后不得安宁大概就是这样,黑白的照片下全是谩骂,网上浪潮一波又一波,不过并没有影响葬礼的进行。

  边榆在打算离开时,遇见了早就等他的汤娆。

  汤娆说:“关于遗产问题已经在走手续,希望小边总言而有信。”

  边榆点头:“你放心,就算夏初现在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再回来。”

  汤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能问问她现在在哪吗?我怕她以后……”

  “你放心。”边榆只说了三个字。

  段东恒告诉于腾说夏初被什么当地的混混抓了去其实是假的,边榆将她安置在一个偏远的小镇是真的,但她也只能待在那,不可能再有回国的机会。

  不只是因为汤娆,还因为边榆不希望夏初的孩子参与到这些事情里,边榆已经给了夏初足够的钱让他们安稳度日。

  只希望夏初是个识趣的人。

  汤娆也不能逼着边榆怎么样,只得点点头:“等我手头的事情处理完。”

  边榆笑笑:“汤小姐事情繁忙,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听说您最近和苏珉弢走得很近?”

  汤娆浑身一颤,边榆不以为意:“苏三爷可不是个善茬,汤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边榆直接离开,汤娆原本显然还有话想和边榆说,可是边榆一个字都没听。

  出了会场,边榆上了等在一旁的车。

  今天天不怎么好,边榆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开车回到桦旌,结果还没等进去就看见站在大厦门口的吴乾,还有周围加强了一倍的安保。

  吴乾站在这里,说明边博义上午大概是出去了,这会儿马上就到。

  边榆手里晃动着车钥匙,往大厦的方向走,路过吴乾时问:“这是唱得哪一出,桦旌被人安炸弹了?”

  边榆的声音不小,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笑是下意识反应,紧接着想起近段时间的戒严后,那些想笑的人瞬间笑不出来了,甚至怀疑边榆说的是不是真的,下意识打量起周围。

  吴乾黑着脸说:“小边总别开玩笑,是之前有人混进公司,想要对边总动手,实在没办法才加强警戒,说来,那两个人好像还是小边总安排进来的。”

  “哦~”边榆立刻知道是什么人。

  前段时间他都泡在唐家那边,很长时间没来桦旌了,没想到错过这么大的乐子。

  “所以那人呢?”

  “当然是被警察带走了。”吴乾说的义正言辞,“可惜那两个人只是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几日,这几天该放出来了,我们防着一些。”

  边榆恍然地站到一边:“那我也警惕一下,我爹可不能这么早没了,不然我以后败谁去。”

  败家败得理直气壮,连周围的保安都不自觉地嘴角抽抽。

  很快边博义的车来了,下车看见自己儿子没有惊喜,边博义的眉头反而皱得很深,看了一眼边榆后便匆匆进了大楼,看起来确实被之前的事情吓得不轻。

  边榆落后半步,边博义人已经进去了,他听见有人凑在后头说:“据说是两个保洁报道边总面前,让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忙,还像是土地被强占拿不到一分钱,走投无路了才找到这。”

  “好像是边总从前的情……反正就是关系不一般,可惜边总根本不忍,把两个人直接拉出去,那两人在公司门口撒泼打滚,后来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人到底?”

  “我们咱们公司的老人好像有人认识,好像那个情……以前在咱们公司上班。”

  ……

  后面的舌根边榆没再听,这点八卦听多了就没意思了。

  边博义心情不好,边榆的心情却很好,心情愉悦地到了市场部。

  蛋糕下午茶已经很久没有了,边榆大手一挥扔了一张卡过去,让他们自己随便买,换来一阵欢呼。

  这一下午边榆没再拉着文斌看档案,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发愤图强的小边总感觉脑子已经被掏空,他需要短暂的休息,而这个办公室则是绝佳的休息地方。

  可惜刚休息了一半,边榆就又被叫走了,是失踪了许久的文睢。

  文睢上次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电视上倒是常见,能看出来人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如从前。

  见面是在一个喝茶的地方,雅致复古的风格将现代人一下子拉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在长时间的快节奏生活中,得以短暂地附庸风雅一番。

  文睢先边榆一步到了,看见边榆的时候欲言又止,边榆说:“别又想跟我道歉,多久的事情了,最近怎么样?”

  文睢的气色比之前电视上看着好了很多,估计忙碌之下终于把之前的事情忘了一些。

  文睢点点头:“挺好的,就是工作比较忙,这几天才空下来。”

  茶是普洱,文睢给边榆倒了一杯。

  “我听说……”文睢慢慢放下茶壶,有些犹豫,“你和苏珉沅好上了?”

  不是和好了,不是谈恋爱,而是“好上了”,这三个词的微妙程度相当于“你们俩当床伴”差不多。

  边榆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私生活,跟谁好跟谁不好,分了合了,不管哪一任都没有藏着。

  可是不藏着是不藏着,他却不愿意跟别人聊自己的私生活。

  边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文睢笑得有点苦:“为什么是他呢,我宁愿是你家里的那位。”

  边榆没有对外介绍过谢之临的身份,也不打算和文睢多介绍,谢之临以后还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算真的跟了自己,少露面也好。

  文睢垂眼想了好久,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在边榆将一杯茶都快喝完时,他突然表情坚定地抬头:“边榆,你真的不能跟苏珉沅在一起。”

  边榆还是之前的态度,淡笑着不接话。

  文睢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却又因为面前的人的态度和不信任,最终战胜了内心的不安。

  “六年前的那个局,从一开始苏珉沅就有参与,你以为当初为什么他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酒店里救你?你不过是他为了回苏家的一步棋。”见边榆依旧不以为意,文睢咬咬唇,“还有你这次回来后每一步动作,其实都在苏珉沅的眼皮子底下,他故意和边家谈联姻,又让你走到他身边,为得就是引得你去调查事情,你以为你搞掉的是于腾,事实上于腾之后关系千丝万缕,中间几根线还牵扯着苏家,于腾一倒,很快就能攀扯出苏珉弢了。”

  边榆不动声色,因为这些他很早就知道了,苏珉弢已经联系上汤娆。

  边榆还在想苏珉弢接下来会做什么,就听文睢又说:“还有当初你被绑架时潜藏在其中的那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