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透卑微一辈子的人, 什么时候能挺直胸膛?

  要么真的扬眉吐气,要么将高高在上的人踩到脚下。

  孔辛面目狰狞地看着边榆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笑容癫狂的同时手上力气越来越大,一人跑过来猛地拉开孔辛, 低吼道:“你疯了吗孔辛!你现在杀了他我们什么都捞不到, 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们说的!”

  “都这样了你还让他回去?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孔辛被拉得踉跄了两步, 一指正在疯狂咳嗽的边榆,“他知道我是谁, 你还想让他活着回去?他知道我,也就能知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别做梦了。”

  那人瞳孔一震, 他原本还觉得孔辛摘了头套的行为很脑残,没想到这个傻逼竟然是打算彻底拉他们下水。

  “大不了拿了钱远走高飞……”

  “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你就远走高飞, 真放他回去,天涯海角都能把咱们翻出来!你以为你们跑得了?”

  “孔辛,你冷静点!”

  “我冷静?你们是他妈冷静, 一个个就为了捞一笔, 等到时候出事跑得比谁都快。”

  ……

  两人吵闹声越来越大,很快将一边刚啃完馒头的几个人吸引过来, 出去打电话的人正巧进门, 皱着眉头骂骂咧咧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场面愈发混乱,反倒是被绑过来的边榆得了空闲。

  边榆此时肺里好像一把火,灼烧着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都变得煎熬,每一次喘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耳鸣声里他听着那些人争论,无非就是拿钱还是撕票的问题, 最后一个人过来时声音才逐渐减小,边榆听着那人说:“那老头子可真特么不是东西,打定主意说我们诈骗,他儿子好好在家待着,不可能被我们绑走,给他拍照片都不信。”

  孔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那男人根本没有心,别说是儿子了,就是把他家老老少少都捆起来,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孔辛,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干一票大的,兄弟们都能飞黄腾达,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这么下去,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说着那人转身就要走。

  除了孔辛,其余几个人都蒙着脸,若是就这么走了保不齐真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孔辛不一样,他直接被人叫破了名字,这会儿连头套都没带,边榆或许不认识别人,不可能不认识被他送进派出所的自己。

  所以孔辛才是走投无路的那一个。

  “我要被抓,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孔辛本就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真被抓了,为了减刑把这些人供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刚刚要走的人立刻站住,转头看向孔辛时眼底有这一闪而过的杀意。

  边榆听得迷迷糊糊眼看着就要睡着,这时半个身子被拎了起来,孔辛没什么力气,也就那一下又放了下去。

  边榆有点想笑,孔辛说:“你老子都不要你了,你还笑得出来?!”说完冲着其他人吼着,“这可是个大肥羊,就算边家你们不知道,桦旌集团你们不知道吗?”

  “可是孔辛,你也知道他们家是桦旌集团,那些有钱人家暗地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你当他们就在乎这一个?你看看那个苏元莆他们家,都快和赌王家差不多了。”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他家——”

  “你说边博义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真生不出来这个是哪来的?现在科技这么好,就算生不出来也可以试管,说到底你怎么笃定边博义一定会救这小子?”中间终于有个理智的,开始回忆之前孔辛画得大饼里的漏洞还有如今的情形。

  都已经动手了开始盘算这些怎么看都有些晚。

  孔辛:“早些年的情况我确实不了解——”

  “不了解你拉着我们出来绑人!”终于有人开始爆发,抓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紧接着走到边榆面前,“边少爷,不如你跟你爸爸商量一下,只要赎金一到位,我们肯定立刻放人,你也听见了,我们并不想要你的命。”

  边榆有气无力地歪了下头,用那只仅剩能看见的眼睛斜了一眼来人,嗤笑一声:“可是我觉得之前那位先生说得对,万一我亲爹已经有了其他继承人,巴不得我去死呢?不如给我个痛快好了。”

  说罢他一闭眼,当真一副等死的状态,搞得一众绑匪面面相觑。

  “边榆,你别跟我在这装!”孔辛嗓子已经哑了,声音撕扯难听,“你都能找到平蒲能不知道你老子的事?能不知道当初他包养赵寻卿的事?要不是生不出来赵家里人怎么可能找上我?还妄图野鸡变凤凰,以为自己能扒着边博义这棵大树。”

  说着孔辛有些激动,手指蜷缩着强忍着想要杀人的情绪,不知道又想起哪段不堪回忆,看着边榆的眼神蒙上了恨意:“要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活得连狗都不如,今天你爸要是不给钱,我就找人轮/奸了你,拍成视频到网上去卖。边大少爷的视频,想来销量应该很好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有钱人玩的究竟有多花,不如给我们也开开眼?”

  他说的不像假,原本还有歧义的其他人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显然已经默认了孔辛的话——

  不过都是奔着钱的亡命徒,想要的只有钱。

  孔辛以为此话一出多少能吓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曾想边榆连眼皮都懒得掀,就着被绑的姿势向后一靠,惬意得反而这群绑匪像是小弟一样,擎等着这位大爷吩咐。

  而他们一个个抻着脖子还在等,不多时,大爷的呼吸变得平稳——竟然睡着了?

  “艹!”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孔辛转身就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此时众人的心里突然理解孔辛之前为什么暴走的想杀人,他们现在也想。

  当边榆被一盆冷水泼醒时,他的意识尚且不能第一时间回笼,耳鸣越来越严重,喉咙里倒是好了些,不如之前那么疼了。

  他晃了晃脑袋想看清这些人又要干什么,却发现自己正被拎着,可惜那个人没他高,以至于双脚在地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拖行着,紧接着他注意到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嘭地一声,他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知道摔在什么东西上,触手柔软又带着点沙沙的感觉,不等他看清,孔辛已经蹲到了他身边,胳膊搭在膝盖上,笑着说:“这样,我们再给边博义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他不舍得破财,那就只能看见自己儿子的香艳照片了。”

  他手里晃着匕首,垂眼看着翻转的刀刃,“你说你们这些人守着那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匕首尖点着边榆的心脏,“这里面不会都是黑色的吧。”

  边榆撑了下身子发现有些累,索性躺了下去,长手长脚随意摆放着。

  “要不你剖出来瞧瞧?就是不知道我这个野种和边博义的是不是一样,毕竟害得你身背巨额债款的人是他不是我。”边榆说得漫不经心,“唔,还害死了你没出世的孩子。”

  叮一声,刀掉到了地上,孔辛的脸色变了:“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赵家门口的监控就是你安的吧,等边博义?赵寻卿人都死了你当他还能上门来安慰准丈母娘?你可太高估商人的道德底线了,毕竟杀人的不是他,赵寻卿的死跟他也没有关系,他更没什么负罪感去和一个敲了他一笔竹杠的老两口谈心。”

  边博义不可能随便杀人,赵寻卿后来怀孕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期间赵家那么着急给赵寻卿相亲是为了什么?

  原本边榆想不明白,以为是赵家两口子听说赵寻卿被包养怕她嫁不出去,这才在尚未传出风声时赶紧找个人。

  但是刚刚孔辛怎么说,说边博义生不出孩子,他怎么知道边博义不能生?只有跟边博义发生过关系,还对他身体十分了解的人才知道边博义不能生,能和孔辛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赵家。

  哦……怪不得把他从国外接回来,还容忍他进公司,甚至还搞了个联姻的把戏,可能是觉得边榆难以控制,一方面想让边榆直面那边的复杂,让他明白没有边家这个靠山他早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一方面又想利用苏家的联姻,给公司带来好处。

  算盘打的真好。

  方才的囫囵一觉让边榆勉强算是充了点电,虽然浑身上下依旧哪哪都疼,但显然比之前好太多了。

  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边大少爷这时坐了起来,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揉着额头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痛瞬间让他仅剩的一点混沌也不见了,瞬间清醒。

  他偏头看向孔辛:“赵家是想借着你的种,去找边博义谈条件吧,以为能讹上边博义?”

  说着边榆笑了,这事儿太可笑了。

  他们是以为边博义真的傻,还是觉得有钱人都好糊弄,就算前期真的让边博义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后期不会做亲子鉴定吗?毕竟自己这个婚生子在前,边博义都曾去偷偷鉴定过。

  “让我分析分析,最初在平蒲的时候你是想用这件丑闻威胁边博义拿钱,可惜边博义一直没有出现,你又不敢真的找上门怕被人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就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看见了我。你觉得边博义生不出孩子,自然很宝贝我,所以想拿我要挟从边博义那要一些钱,还不还债另说,反正你肯定要跑。”边榆看了眼坏了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身后是数不清的碎布,还有废弃的针线,身下则是不知用在何处的棉花与草席。

  边榆问:“所以你跟着边博义去医院,看见他检查身体说自己不能生了?还是说谁告诉你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孔辛终于反应过来,他快速起身先是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沉,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可太知道这个人的身手了,原本以为这小子已经没力气反抗,想看他挣扎惊恐。

  这小子竟然都这样了还有力气?!

  边榆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惨,衣服破烂先不说,半长的头发上全是血痂和脏污,脸上也是红黑一片,那么模样说他快死了都有人信,可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上一秒还有些茫然失焦的眼睛,这会儿亮的惊人。

  不怪孔辛胆小,边榆的视线落在孔辛身上像一把刀子,直楔孔辛的心脏。

  孔辛慌忙捡起落在地上的刀。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更何况就算你知道了能拿我怎么样,我没有犯法,相亲上床不正常吗?是那个女人不中用,怀了孕了要死要活搞出个什么狗屁抑郁症,就是为了讹老子钱!反正现在死无对证,我就算把这些事情算到边博义的头上又能怎么样?你猜大众更喜欢看‘成功人士的糜烂’,还是喜欢看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悲惨过往’?”

  边榆说:“这样,我给你几个媒体的联系方式,你现在就爆料去,若是不知道谈价格我可以教你,等你爆完了咱们再算其他的账,怎么样,不亏吧。”‘

  两人在仓库最里面,其他人则守在外围抽烟,孔辛眼神乱飘,沉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边榆:“你不是缺钱吗?正好我也想让边博义下台,咱们各取所需,快发吧,集团股东都不是吃素的,你发完自然有人出手,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找你给更多的钱买消息,既然边博义那边拿不到钱,换一条路也是好的。”

  这倒是第一次见着被绑架的人教绑架犯如何勒索,孔辛不得不承认有片刻他心动了,但也只有那片刻。

  孔辛虽然潦倒,却也不是真傻。

  边榆这时突然开始咳嗽起来,仓库里没有暖气和空调,冷风冲得他喉咙发痒,肩膀上的几根布条因为身体震动顺着胳膊滑落,一串脚步声后,一个人靠近问:“不是要拍照片和视频吗?怎么还不动手?”

  孔辛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低声骂了一句说:“我一个人怎么搞,你们他妈的一个个跑得都那么远,只想着拿钱不想干事,艹。”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被带跑偏,差点忘了正事,骂了几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话也没毛病,一个人确实很难做这么多事。

  边榆此时手里刚摸到几根针,本想趁着只有孔辛一个人的时候先制住他,做人质还是做挡箭牌都行,可如今再来几个人,他着实没多大把握。

  “再叫几个人——”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卧槽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吧,怎么可能找到,是不是你们谁暴露的!”

  本就没多少信任的一伙人突然变得疑神疑鬼,慌乱地想要找到潜藏在中间的叛徒,却在每个人的眼里只看见了恐惧。

  他们下意识靠近又互相警惕,一同往里面走,孔辛举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将边榆拉了起来,匕首抵着喉咙,一句话没说。

  边榆乖巧顺从地跟着孔辛向后倒退,贴着破布堆先一步到了最里面,昏暗的环境似乎给了孔辛一些安全感,其余人则四散戒备。

  孔辛怕极了,浑身汗毛根根站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生怕下一秒就有警察冲了进来将他们全数击毙,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边榆手中小动作。

  掌心反转,几根针狠狠刺向身后,惨叫声中边榆快速擒住孔辛的手腕,一个用力卸下他手中的匕首,下一秒匕首已经调转方向顶在了孔辛的脖子上。

  “是谁告诉你我的住处,又是谁告诉你蹲我?”边榆动手不像孔辛那样漫无目的,刀刃紧贴着孔辛的喉管,恰到好处压迫,让他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孔辛脸上还有两个血洞,一张脸扭成了麻花,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恐惧里,甚至忘了向不远处的同伴求救,在感受到冰冷的刀刃似乎正一点点切断他的脖子时,孔辛尖叫喊道:“狐狸眼——是个狐狸眼!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什……什么?

  边榆表情瞬间空白,之前还疯狂旋转的脑子突然成了锈死的机器,耳鸣声再次回归,麻木的指尖让他手里的匕首颤了颤,孔辛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匕首悄无声息地扎向边榆的后腰,伴随着一个人恶狠狠的诅咒:“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