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睢的嗓子仿佛出现了问题, 沙得像是个刚刚找回声音的哑巴。

  苏芮安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嘲讽地嗤了一声,刚要张嘴,苏珉沅却在这时问:“什么叫不见了。”

  文睢深深地看着苏珉沅, 用力抿起嘴唇:“我想先问一下你和边榆……”

  “什么叫不见了。”苏珉沅根本不想跟他废话, 表情淡漠阴翳。

  与话头一起被打断的还有文睢的主动权, 平时看起来很好拿捏的苏五爷此时却好像换了个人,容貌尚无变化, 周遭的气场却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隐隐带着凛冽的味道,文睢一时透不过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全盘托出。

  苏珉沅眼神阴沉, 在文睢说完后问:“你那个时候去哪了?不直接到街上叫人,还要找到自己的助理去报警, 中间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此时的文睢眼神局促不知该看向什么地方,苏芮安这是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的不见了, 是说边榆失踪了?”

  不等文睢回话, 苏珉沅身后的简程已经将电话打了出去,他要比在场所有人的冷静, 可能因为跟边榆没多少交情, 所以能更为客观地处理这件事情。

  文睢没有下车也没有离开,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察早在昨天夜里就曾去现场看过,小区里没有任何异样,边榆的家门也没有破坏的痕迹, 一个年奔三十有自主意识的成年男人不过大半天不见人影,就算想去报人口失踪都要等24小时, 即便文睢作为名人去公安局也得不到优待,这是流程规定。

  文睢不确定边榆是不是被那些人抓走,更不敢乱动打草惊蛇,他让经纪人和助理暗中找人调查,自己到了公安局再想办法,好巧不巧被苏芮安抓个正着。

  他原本不想和苏珉沅说,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多少好感,与边榆那第一眼就顿生亲切不同,他第一次见苏珉沅就厌恶,没来由的厌恶。

  然而喜好并不能决定一切,工作是这样,生活是这样,遇到紧要的事情更是这样,事与愿违才是常态,就像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站得足够高时,却发现在这样个绑匪不明边榆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换个普通人还能上街四处探寻,他却只能躲在车里,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正是因为他引以为傲的事业。

  听完文睢的话,苏珉沅多一眼都不想看,见简程挂了电话,说:“边榆的那几个朋友问问,还有他不是和谢之临住在一起吗?也一起问一下,再去小区物业那边查一查到底什么人几次三番地出现在边榆家门口,那些人身份来历目的,尽量都去查查,要是这边查不到……查查边榆他爸那边。”

  简程脑子飞快地记着苏珉沅的嘱咐,点头之际将电话打给了程宗崇,苏珉沅转头对苏芮安说:“你先回去,今天的事儿别跟别人提……”

  说完苏珉沅突然想到了什么。

  程宗崇和段东恒都没接电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简程扒拉着手机不知在找谁,苏珉沅叫住他:“你先去查查苏珉弢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简程正在翻通讯录的手一顿,疑惑又震惊地抬起头,紧接着想起苏芮安今天就是被苏珉弢抓,不由得讲两件事联想起来。

  他下意识瞥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后低声问:“你是想说苏珉弢?不可能,不会是苏珉弢,就算他不想让边榆和苏芮安结婚,即便他想将边家踢出去,那也不应该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对边榆出手,老二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这个时候出手,你们家老头子难保不将老二的死联想到他身上。”

  苏珉沅也是这么觉得。

  “可边榆才回来多久,能得罪什么人,他这次回来明显乖了许多。”苏珉沅解释,“苏珉弢曾经想要拉拢边榆,应该是没有成功。”

  “得不到就毁掉?不要这么老土吧。”简程干笑了两声,手上动作麻利地给开始疯狂发消息,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之前没接电话的段东恒。

  他们之间能有联系方式完全是因为段东恒曾和他们有业务上往来,不是酒吧,是段东恒另外开的公司,一起合作了个项目,平时说不上话,聊天记录里没一句闲聊。

  电话刚通,段东恒的声音跟着过来:“简总您好啊,今天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我记得咱们那个项目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着又有好事想到我了?”

  简程和苏珉沅是发小,隔着边榆,自然在段东恒那就得不到多好的待遇,他早习惯了,开门见山问:“你见着边榆了吗?”问完也又觉得这话太废,紧接着说,“边榆这段时间得罪什么人没有?”

  段东恒一愣,脑子里一下子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便问简程:“有点多,给个提示?”

  简程一噎,一言难尽地看着旁边一同听着的苏珉沅,满脸写着——这就是你说的刚回来不多久,没得罪什么人?乖?

  苏泯沅抢过手机:“边榆不见了,你想想他跟什么人有过节。”

  *

  宁淮市是个新旧城区甚为分明的地方,新城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间是一个繁荣又没什么特色的现代化城市。老城区里矮房紧凑,白墙青瓦,石板路的缝隙里尽是枯萎的小草,靠近城外的地方有许多厂房,做着一些简单工艺。

  厂房外墙的墙皮早已脱落,里面列满了机器,是需要人工干预的机器,还达不到想现代化全自动,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也会以“手工”进行售卖。

  这方面的市场早年不好不坏,这几年眼看着越来越有赚头,老板便将周围附近闲置的几处院落一同租了下来,拼凑个简单的流水线。

  这种厂子的旺季是在夏日,冬天本来活计就少,再加上老板是个好玩的,在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就飞到暖和的地方去度假了。

  工人提前休假回了家,生产线都空了下来。

  生产线后面不不远有一个更为老旧的仓库,除了顶棚是今年刚翻新的以外,其他都有些年头,墙壁上厚厚一层油腻腻的黑色,也不知道都沾了些什么东西。

  这间仓库里放着的大多是沉积不要的旧物,一时有处理不掉就堆了起来,门锁坏了许久也没人管,巴不得有人赶紧偷走省得还要自己处理,所以也没人知道那里面混进了一伙人。

  空寂的仓库之内能听见短促的呼吸声,几个人坐在横七竖八的木头上,手里各自拿了一个馒头。

  其中一人说:“怎么办,他爸根本不可能给钱,总不能真的撕票吧,我只想要钱,可不想沾人命。”

  “你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他那么痛快就给了电话,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随便找个人来糊弄咱们呢,我不信这么有钱的人能为了仨瓜俩枣放弃亲儿子。”

  “亲儿子哪有票子好,你不知道那些有钱人家,动不动就整出个私生子,保不齐早就不想要这个了,不然怎么住在那个小区?有钱人不都应该住别墅开豪车吗?”

  “你们懂什么!”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他家肯定会掏钱救这小子,这小子要死了他们家得断根,有钱人就怕这个,电话呢,再打!”

  说话之人头顶带着大兜帽,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脸,皴裂的手上横七竖八不上伤,有成了疤的,有刚结痂的。

  “孔辛,说到底这事儿也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我们也是帮你忙,可不想吃枪子儿。”一人站起来拿着手机走了,看起来是打电话去了。

  孔辛在被叫破名字的那一刻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当时当他把视线落到一侧时,那点狰狞开始变得古怪。

  视线触及之处,一个人被手指粗的麻绳牢牢捆在椅子上。

  那人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湿漉黏腻垂在前方,遮住了整张脸,价值不菲的黑衬衫此时看上去没比抹布好多少,皱的破的,勉强还算蔽体。

  孔辛蹲在距离那人半步远的地方,身份已经被叫破后也不藏了,索性摘掉了兜帽,仰头看着那个人的脸。

  “你不是很能打吗?之前不是摁着我揍恨不得揍死我吗?现在怎么不动了?”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嗤笑一声,“妈的你算计我,还让我去吃牢饭,没想到我这么快被放出来吧,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招惹你们这些有钱人?呸——”

  孔辛啐了一口,猛地抓起边榆的头发,与此同时他站了起来,迫使对方仰头看着自己。

  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睡着了一般,额头上好大一块淤青,淤青之上还有一处泛白的疤,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尽是污秽,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是泥是血,却显得原本就消瘦的脸颊仅剩白骨似的,有些渗人。

  孔辛显然对这幅模样很是满意,抓着头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见对方确实被捆得严实,这才敢靠到跟前,低头说:“之前的脾气呢,现在怎么像个小绵羊似的,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醒着。”

  桃花眼颤了颤,可惜血凝在了睫毛上,边榆只得睁开一只眼睛,没有恐惧和害怕,反倒是不耐烦地说:“不是要赎金去了么,电话都告诉你了,别打扰我睡觉。”

  砰地一脚狠狠踢在边榆的肚子上,连人带凳子一同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边榆闷哼一声,孔辛看着自己指尖几缕头,心情突然变的十分舒畅。

  不知怎么,他憋屈多年的郁结在这一刻突然就散了,好像一下子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俯瞰众生,管你再有权再有钱又如何,命还不是在他手里。

  高高在上的有钱人,被所有人追捧的有钱人,自以为有钱就拥有所有的有钱人,呵!

  孔辛大步上前再次用力抓起边榆的头发,他心里突然开始兴奋起来,尤其在看见边榆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表情时,想要的变得更多,他想看天子骄子跌进泥潭,想看他痛苦,看他堕落,看他变得比自己还要低贱。

  孔辛觉得有趣极了,这一刻钱已经不再重要,心里上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他的手扣紧接着在了边榆的脖子上,缓缓用力,看着他因为呼吸逐渐困难而有些涨红的脸,表情愈发癫狂。

  孔辛笑道:“怪不得那些有钱人喜欢施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太漂亮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毫无尊严,把你肮脏的照片发得全世界都是。”

  边榆被捆得结结实实,孔辛老早就知道他能打,一点都不敢松懈,此时边榆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没了威胁再去看那张脸时,孔辛发现这个富二代长得真好看,是不同于女性的漂亮,尤其是染上鲜血后,让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些许邪念来。

  说着他另一只手用力去扯边榆的衣服,撕拉一声衣领不堪重负碎了大半,孔辛的笑容愈发癫狂。

  “你们不是嫌我低贱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谁低贱。我要让你们家在世上彻底抬不起头,你死了,你们家就彻底断子绝孙了。哦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老子根本不能生,你都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