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榆收到谢之临消息时, 他刚到段东恒的酒吧。程宗崇说自己要晚点到,他爸正抓着做工作汇报。

  一进门就见段东恒拿着纸巾擦桌子,西装革履却做着保洁的活儿,看上去有点滑稽。

  眼看着段东恒来来回回终于擦完桌子, 又转头开始擦身后的沙发, 边榆终于受不住, 咳了两声。

  段东恒一抬头看见边榆:“哟,来了也不说一声, 站在那想给我当头牌吗?”

  “那我出场费有点高,不知道段总能不能给得起?”边榆坐到段东恒旁边,桌子锃亮差点晃瞎双眼。

  听说边榆进了桦旌上班,段东恒和程宗崇非要叫他出来, 吃饭没意思,就直接上酒了。

  段东恒动作很麻利, 拎着两瓶酒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舞台中央一个穿着随意的人正抱着吉他唱情歌,人少的时候就这样,维持着不冷不热的气氛。

  段东恒坐到边榆对面, 见边榆低头看手机, 问:“怎么着,你爹也让你汇报工作?行啊, 要不了多久就得靠小边总和小程总对我多多照顾了。”

  “狗屁。”边榆骂了一句, 接着说,“谢之临。”

  “小谢?他找你干什么?”段东恒短暂地疑惑后换成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

  “他现在住在我那。”

  “啊……啊?”饶是段东恒知道边榆精彩的过去,直到绝大对数的人对于边榆的糖衣炮弹都没有抵抗力, 却也没想动谢之临这么快就妥协了,尤其是这位少爷那么多招式还没施展。

  “你不会真的用二百万去逼小谢就范吧。”

  边榆斜了一眼段东恒, 将一条消息编辑完发出去。

  段东恒开了酒给边榆倒了一杯,递过去说:“那小孩真挺不容易…算了,人各有志,我就不碎嘴了。”

  边榆接过杯子:“谢之临说我家门口有几个人鬼鬼祟祟,问用不用报警,不过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鬼鬼祟祟?是专门找你的吗?你住那个地方还有谁知道?我以为只有我和程宗崇知道。”段东恒惊讶,他以为边榆住在现在的住所就是为了清净,怎么着还热闹上了。

  “那知道的人可多了,我这么个微末的小人物,分分钟被一堆人找上门,你不还告诉了谢之临?”边榆喝了口酒,没就这件事说下去。

  段东恒摸了摸鼻子,低头喝了口酒。

  边榆说:“你跟程宗崇凑一起又盘算什么了非要叫我出来,要说赶紧说,我等会儿得回去看看,万一真有什么事可别把大学生吓着。”

  “可真是家里有人了,重色轻友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段东恒玩笑着说了一句。

  也没有非要等程宗崇,但边榆方才说的那件事段东恒不自觉地上了心,能跟着边榆到新居,鬼鬼祟祟一通离开的人肯定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段东恒坐下时不经意间看见了边榆手机上的提醒,是监控异动提醒。

  边榆摇晃着杯子一直看着舞台中央唱歌的人,若不是知道边榆刚把谢之临拿到手里,段东恒都快怀疑边榆是不是对台上那个产生了兴趣。

  多少有点不是个东西,放在边榆身上又很合情合理。

  这会儿有服务生陆陆续续端上果盘,后来又放了几瓶酒。

  人走了,段东恒说:“也没别的,程宗崇说好久没聚了,想聚聚。”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来,在二人没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自顾自地随便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将酒一饮而尽后,他“哈”了一声,似乎才缓过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边爷你什么时候毁灭世界,记得带我一个。”

  来人正是程宗崇。

  从前花里胡哨的程少如今一身得体地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可惜一开口就暴露原型。

  他周身携带冷气,一屁股坐在段东恒身边。

  其实程家很不错了,无论是程宗崇的父母还是家里长辈都对程宗崇很上心,即便知道程宗崇的样子很难担起重任,却还是愿意再试试。

  边榆给程宗崇的酒满上,段东恒眼看着自己的杯子成了别人的,他没吭声,转手又拿了个新的。

  又一杯酒下肚,程宗崇的气可算是稳了一些,说:“这破班真是一天也上不下去,老子明天就辞职。”

  这话纯属气话,程宗崇的工作不是说铁饭碗不会辞人,而是缠在他身上的小鬼,逃不掉。

  段东恒安慰他:“自己家的产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看你上班不还多了点零花钱吗,多学学挺好,总不能让你爸养你一辈子。”

  “说到零花钱我就来气。”程宗崇刚沉下去的火气蹭地又窜了上来,“我现在卡里就剩每个月的工资了,我爸说让我自食其力,赚多少花多少,这不是让我死吗?”

  边榆和段东恒对视一眼,这招有点狠,就程宗崇那种大手大脚习惯的样子,每个月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开一瓶酒的。

  段东恒打圆场:“哎,算了算了,今天不提那些糟烂事,我这还有你的分红呢,每个月也够你玩几天了。”

  程宗崇忘了还有这茬,这么一想倒是让他糟烂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提杯碰了一下段东恒的,说:“还好有兄弟。”而后看向边榆,“边爷也会养我的对吧?”

  边榆:“不好说,保不齐之后我也跟你一样每个月靠那点工资过日子。”

  程宗崇一愣,看了眼段东恒,又看向边榆,最后犹犹豫豫地“啊?”了一声,“哦对,听说边爷也去上班了,乐,看来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就只剩东恒哥哥一个大腿可以抱了。”

  “别别别,可别。”段东恒吓得连连摆手,“我那点钱可入不了您二位法眼,还是放过我吧。”

  程宗崇脱了固人的外套,扒拉了口西瓜,想起边榆之前莫名其妙去找他的事情,噗嗤笑出声,问道:“不是边爷,前天早上你去找我所以受到刺激,突然想要体验一下打工人的痛苦还是你老子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就去桦旌了?”

  边榆靠在沙发上,眼睛又放在了远处的舞台上,漫不经心地说:“边博义岁数大了,总要有个儿子去分忧吧。”

  “父慈子孝?”程宗崇觉得很梦幻,但又想起边榆那个坑爹的婚事,又觉得上班算不得什么了。

  边爷如今脾气好了,逆来顺受咯。

  段东恒嘟囔:“真不想跟你们两个等着继承家业的富二代说话。”

  程宗崇嘿嘿一笑,又啃了一半西瓜,抬头发现边榆还在看那个唱歌的,疑惑地跟着看了眼那个方向,紧接着又去看段东恒用眼神询问。

  程宗崇的眼神里简直存了8G的种子,段东恒只觉得眼睛疼立刻撇开头,边榆这时前弓身子突然说:“平蒲那边我安排了点人。”

  两个你追我赶的大男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关于边榆的事他们不是不好奇,只是边榆没提他们也不好多问,今天约这个局,不过是怕边榆一个人憋着,即便不说话喝喝酒也是好的,倒是没想到边榆先开了口。

  边榆笑笑:“你们俩也别给我装,还不知道你们俩凑一起怎么编排我呢。”

  不等段东恒反应,程宗崇先一步抬手发誓:“天地良心,我对边爷一片真心从没改变。”

  “有多真心?男科大夫看了没?”

  “看什么男科?”段东恒这个时候来劲儿了,上下打量程宗崇,“你不行?”

  “谁不行?!你说谁不行!”程宗崇的声音有点大,又正好卡着隐约交换的时候,一句不行带着回音遥遥传了很远,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本来就是情急之下的怒吼,没想到会出现在何种窘迫的场景。

  段东恒和边榆乐得看这种热闹,程宗崇像个王八收了自己的脑袋,缩着头说:“不是,你们坑我啊。”

  “所以你去看男科干什么。”

  “哎没有,我没看男科,不是怎么就扯到男科上了?”音乐声再起,程宗崇才狗狗祟祟坐正,清了清嗓子,“我可是24K纯爷们。”

  “嗯嗯嗯,对对对。”

  段东恒应得敷衍,程宗崇作势就要打他,段东恒反应很快摁住了程宗崇的手腕,没因为他的胡闹忘记正事,一边控制程宗崇一边问边榆:“你一早就派人去平蒲盯着孔辛了?”

  “哪能啊,才安排了两个装成外来务工的去租房子。”边榆笑了笑。

  说起正式,程宗崇终于不再胡闹,最后瞪了一眼收了手。

  “说起那个孔辛也确实奇怪,十里八街都知道这个人好高骛远,赵家怎么就给赵寻卿介绍了这么个人,还怀了孩子。”

  “边榆。”说到这段东恒突然眉头一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边榆,“你爹和赵寻卿是什么时候分手的来着?赵寻卿又是什么时候怀的孩子?”

  边榆眼神一暗。

  *

  酒过三巡,最先喝多的是程宗崇,他一会儿骂自己的亲爹周扒皮,一会儿骂边榆的亲爹是种马,累的他没多会儿就睡在了沙发上。

  段东恒好笑地看了一眼程宗崇,和边榆碰杯说:“你家的事兄弟也不好多问,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边榆笑着点点头:“肯定跑不了你的。”

  一口酒还没喝完,那个睡着的突然诈尸坐了起来,指着段东恒:“什么男科?你才看男科!你全家都看男科!”

  段东恒对醉鬼没办法,哄着他想让他继续睡,结果程宗崇突然来了劲儿:“不对,你个姓段的用不着看男科,那个谁……那个……”程宗崇眯着眼睛不知道看什么,片刻后眼睛突然一亮,力大如牛地推开段东恒爬到边榆身边,拉着边榆的胳膊,“对了边爷,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想跟你说的事儿。”

  他脑袋犯迷糊,说完这句话闭了闭眼睛,一双手紧紧扣在边榆的胳膊上,缓了一会儿后他接着说,“就那个,你爸的那个助理,叫,叫什么来着?”

  “吴乾?”

  “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没钱。”程宗崇对他印象深刻,“我一个哥们跟我说在医院看见了他,好像是给别人拿报告,你说能让‘没钱’亲自跑一趟拿报告的能有谁?”

  边榆神色少顿,问:“什么医院?”

  程宗崇嘿嘿一笑:“能是什么医院?我那哥们夜夜笙歌差点被小妖精们榨干,边爷你说什么医院?”

  “你是说边博义有男科问题?他不会不举吧。”边榆说起自己亲爹来一点都不客气,看热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别人家。

  程宗崇:“这事儿我不太清楚,我原本想去查查,这不是被我爹摁在公司出不来么,而且医院都要保护病人隐私,这事儿你等等,等我确定了消息再跟你讲。”

  边榆都这么大了,边博义不可能生不出孩子,虽然唐林从前有过别的恋人,但边博义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给别人养儿子。

  一旁同样听见这话的段东恒没忍住“啧啧”两声,一针见血道:“怕不是边博义生不出别的儿子,才让你回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