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榆回家时已经半夜了, 程宗崇因为喝的太多,怕回家被他爹揍,就直接睡在了段东恒家里。

  上楼开门进屋,客厅里意外的亮着灯, 沙发上拱起的毛毯动了动, 边榆问:“吵醒你了?”

  沙发旁的落地灯开着, 是留给边榆的。

  边榆换了鞋让谢之临接着睡,不用管他, 便自顾自地准备进屋,谢之临叫住了他:“边……边榆。”

  突然叫名字有点不习惯,谢之临结巴了一下,对上边榆疑惑的眼神, 他语音稍顿后说,“今天有人来找你。”

  边榆以为是谢之临之前发消息说的那件事, 不以为意道:“这个小区没什么安保,来来往往有人很正常,说不准还是邻居, 要是害怕的话下次给我打电话。”

  边榆一身酒气打算先去洗个澡, 不曾想谢之临摇摇头说:“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来看您…你不在就走了。”

  这倒是没想到, 边榆问:“还有谁?”

  “文睢你认识吗?”

  见边榆没反应,谢之临也觉得不太可能。文睢还没成年就在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下来可谓名声成就双丰收,就算是有金主, 那也应该是企业家之类的,怎么也不应该是边榆这种……

  谢之临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好, 但不得不承认,边榆这种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文睢未必看得上。

  “那应该就找错了,他看见我开门就走了。”

  文睢敲开门后看见是谢之临没有说别的,也并没有提边榆,只是歉意地说自己应该是敲错了门便走了。大明星到这,谢之临怕对方是顾忌才没有多说,怕耽误边榆的事,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谢之临扯着毛毯正准备接着睡,就听边榆那边打起了电话:“听说你过来了,有事?”

  谢之临剩下的那点困意瞬间散了。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八卦的人,也知道听别人八卦不礼貌,可是原本存在于电视和手机上的人,今天接二连三地围绕在自己身边,饶是再淡定,他的脑子都很难在平稳下去。

  他将头蒙在毛毯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将边榆的声音屏蔽在外,做一个和落地灯差不多的摆件。

  可惜毛毯挡不住多少音量,谢之临甚至听见边榆走到将外套挂到卧室,听见他走到岛台前倒了一杯酒,而后走回了沙发旁,视野倏地亮了。

  谢之临的脸色因为憋闷略微泛红,边榆说:“别闷着,睡不着就坐起来。”

  说完他坐到单人沙发上,面前放着他刚倒的酒,谢之临想了想,去厨房给边榆烧点热水。

  边榆看着谢之临翻身离开,他视线跟着去了厨房,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文睢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边榆轻笑:“别用这种口气,说得好像我抛弃了你似的,别人我不敢说,对你我可没做过什么吧?”

  文睢不亏是影帝,笑声里有沉重、有敷衍,将这个夜凭添了许多故事。

  边榆不吃他这套,文睢沉声道:“边榆,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苏家的事情,你跟苏珉沅……”

  “文睢。”边榆打断他,“你越界了。”

  文睢的笑声很复杂,隔着电话,本就好听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朦胧,听上去有些难过,可惜边榆是个硬心肠。

  文睢和边榆认识很早,早到边榆还没离开玉兰园,段东恒刚开始开酒吧,文睢只是个酒吧驻唱,拿着微薄的工资支撑自己的爱好,他那时候很叛逆,辍学和家里断了关系非要闯出一片天。

  可惜社会没有新手保护期,不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仁慈,文睢因为他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盯上了。

  他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租了一个小单间,干得又是抛头露面的事情,虽然只是唱唱歌,但世上从来不缺少居心叵测的人,阴沟里的老鼠老早就进了文睢的房子等他回来。

  那时候酒吧人不多,从服务生到主唱和边榆他们都很熟,边榆收到文睢消息赶过去的时,文睢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浑身是血赤/裸/裸地躺在地上,肮脏的东西在文睢腿上蹭,一旁还放着一个摄像机。

  后来边榆将那个杂碎的底细翻了个遍,才知道他蓄谋已久,很早就跟踪文睢并且偷拍了很多照片。

  那个变态没有对文睢实质性动手,一方面是文睢反抗拖延了时间,一方面是变态想要留下照片和视频用以胁迫,这才让事情没有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边榆这人极其护短,他觉得文睢怎么也算是段东恒的人,欺负到段东恒的头上就是骑在自己的头上,转头将这个杂碎送了进去,不是以侮辱文睢的名义,用得其他的,也是怕给文睢留下不好的传闻,影响他的将来。

  边榆不知道文睢是不是受刺激了,从那之后就特别粘人,唱歌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边榆来酒吧,他一有空必定跟过来坐着,倒不会像其他少爷贴上去,可那视线过于热烈,让边榆忽视不得。

  后来边榆从别人嘴里才知道,文睢对他一见钟情。

  边榆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是没多久就因为一个少爷送他回家的事和苏珉沅闹矛盾,边榆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为了气苏珉沅,反正稀里糊涂地就和文睢在一起了,勉强算个初恋。

  说不上多少感情,边榆从来没有瞒着文睢,那时候边榆还有点良心,说是谈恋爱其实更像是朋友,并没有越过那道界线,边爷当初清纯的很。

  后来心里过不去就给文睢砸钱、投资,送他出道,给他揽资源,别看这群富二代没事凑一起不着四六,其实路子广着,哪里都能找到些门路。

  外界传言文睢早年跟了个很有权势的金主,将他送上了至高点。边榆便是那个金主,但这个至高点确实文睢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边榆和文睢当初怎么分开的已经记不得了,也很久没有联系了,苏家寿宴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边榆以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知道这位明星怎么又想起陈年冷饭。

  文睢说:“边榆,你真的打算结婚?”

  没有问同居的谢之临,没有问边榆如今的感情,他所关心的只有婚约。在文睢的心里一直觉得,不管边榆身边换多少人,都不过是短暂的调味品,他没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包括如今的谢之临。

  边榆没有回答他的话:“找我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挂了。”

  文睢笑了一声:“这么无情?边榆,你别要别人了,包养我吧,我很好养,不图你钱什么都不图,让我在你身边就行。”

  “不了。”边榆毫不客气拒绝,“你什么都不要我更怕,更何况你现在这个身份,也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边榆从茶几里翻出一盒烟,弹了一根叼在嘴里,这时谢之临端了热水过来放在边榆前面,文睢的声音紧跟而来:“哦……看来你家里的那位也是图着什么跟在身边?”

  谢之临不知道听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放下热水后拿着手机去了岛台坐着摆弄,一副避嫌不听的样子,乖巧地让边榆不自觉放软了视线,话对着文睢说:“看出来你现在挺闲了。”

  “不闲,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边榆刚想说那你还找我,文睢已经继续开口,“说真的边榆,我原本以为我再努力一些,等我有资格和你并肩而立,能保护你了,我再来问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个追你的机会也好,可是还没等我走向你,就听见你要订婚的消息。你说当初我要是再贪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那时候我太年轻,以为只有自己功成名就才能将其他事情握在手心,我以为我还有机会。”

  边榆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一见钟情和乍见之欢的区别在于前者好听一点,就好像在礼品店里挑礼物,最后拿走的往往并不是第一眼看中的,材料质量价格等等都是衡量范畴,边榆和文睢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文睢想要的是事业,边榆想要的不得而知。

  这些年文睢也曾谈过恋爱,虽然没有公开,但这种明星八卦偶尔富二代们也会挂嘴上,边榆也就听了一耳朵。

  他不知道文睢为什么又要吃回头草,反正边榆觉得挺没劲。

  既然没有正事,边榆不想再啰嗦下去,今天的酒喝得正好,他现在隐隐有了困意,正适合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所以他率先道了晚安。

  文睢不肯挂电话:“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聊天,急着和你家里的那个温存?边榆,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

  边榆懒得跟他打哑谜,又不能像对待程宗崇那样骂出来,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谈过去没必要,还有别的事就说明白点。”

  边榆的脾气出了名的臭,对情人却一贯算好,尤其是文睢,文睢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对于边榆的妥协十分开心,笑声也比之前轻快了很多:“你会需要我,尤其是在你调查的事情上。有些事你去查很不方便,但是我去查却易如反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总喜欢在一些精神放松的场所里吹嘘自己的过往。”

  边榆:“你听说了什么?”

  “请我吃个饭吧。”文睢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见面谈。”

  见边榆没有应下,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调查你的父亲,而是想从他手里拿走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我可以帮你去拿。”

  “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晚上吧,我现在在燕城,下午飞回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燕城酒店里,文睢看着手里的照片——

  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边榆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从一处院落里出来。

  拍照的人大概是躲在哪出灌木后,相片的边缘横七竖八几根树杈。

  院落之内,透亮的房门之下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人视线紧紧盯着边榆,夜色如墨,却遮不住那人漩涡一般快要将边榆吞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