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天刚亮, 边榆就收拾收拾出了门,他先去了晟壹广场的一家咖啡店,落地窗对面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上面挂着牌子写着——晟徽大厦。

  大厦边一群人拎着桶正在擦玻璃, 衣服统一, 是大厦里面雇佣的保洁, 大冷天的也是不容易。

  边榆就这么看着那些保洁来来回回收拾东西。

  蓬松的羽绒服随意地放在椅子上,边榆只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高领毛衣, 双手捧着咖啡杯看着窗外,金丝眼眶架在鼻子上看着斯斯文文,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淡漠,让他整个人气质都沉了下去, 与他平时模样大相径庭。

  也因为这难得的斯文,在程宗崇进来时第一眼竟没能认出本人来,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走去吧台,点单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猛地看向窗边。

  边榆见程宗崇终于认出自己了, 笑道:“乖儿子终于认出你爹了?”

  咖啡店不大, 一共也就六七个位置,边榆的模样本就吸引人, 突然的这一声整个店里的人都能听见, 不知何处传来压抑不住的低笑声,程宗崇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单都没点,直接走到边榆对面仔细看了几眼:“哎哟我去, 边爷您今天是改了性了?你别说,这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边榆往后一靠, 二郎腿翘起来的时候那点斯文的气质瞬间散了一半,吊儿郎当地多了败类的味道。

  程宗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坐在边榆对面也不跟边榆客气,拿起桌子上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边爷是想我了还是找我有事儿?”

  边榆:“你猜?”

  “我猜想我的可能性不大,找我有事儿的可能性也不大,总不能追人的吧,怎么着,谢之临兼职换在这边了?哪间店您说说,我去给您助力。”

  晟徽大厦是程家公司总部,晟壹广场包括周围商铺都是程家产业。

  程宗崇正觊觎边榆的早餐,不客气地拿走蛋糕咬了一口,听见边榆说:“谁说我来这追人了?”

  “怎么的,不追了?又换目标了?我就说,突然看见边爷这么深情有点不习惯,我也觉得那种清纯大学还是没味道,小妖精才够劲儿。”

  听见这话边榆笑着点点手机:“我可录音呢,一会儿就给你爸发过去。”

  程宗崇嘴里蛋糕滑进嗓子差点噎着:“别别别,开个玩笑,边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就程劢的那个脾气,尽管知道程宗崇胡闹,但是这胡闹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程宗崇多少得脱层皮。

  一碟小蛋糕被程宗崇囫囵吞了,用最后一口咖啡顺了喉咙后,程宗崇说:“我吃完了,边爷说吧找我什么事。”

  两人关系不需要弯弯绕绕,玩笑话归玩笑话,到了正事上边榆从来不含糊。

  边榆问:“你们公司保洁的活儿怎么样?”

  程宗崇一愣:“不太清楚。”

  他闹不清边榆是什么意思,虽说这些保洁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这个老板亲儿子可没那么亲民去关心保洁如何。

  边榆的视线落在窗外,看着那边几个人忙碌完往大楼里走。

  程宗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边榆轻笑一声:“没事,走了。”

  说着人当真起了身。

  眼看着边榆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程宗崇心中疑惑更甚,他不自觉地想起之前段东恒的话,说边榆这次回来大不一样了。

  当初边榆出国完全被逼走的,他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程宗崇甚至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可是五年后,边榆回来前就只和程宗崇说了一句:“四天后回国。”就没了下文。

  期间程宗崇曾去法国看过边榆,边榆比想象中的淡然,程宗崇也不好多问,只是后来边榆给他发了几条奇怪的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些东西,这其中就有赵寻卿。

  从边榆回来,他们两个一直没多少时间凑在一起好好说话,边榆刚回国没几天程宗崇就走了,之后程宗崇又被他爸抓在公司,这么说来两个人又快两个月没聚了,上次还是在段东恒的酒吧。

  没机会见面,程宗崇一肚子的话没时间跟边榆说,然而边榆一点不知道体贴,在程宗崇殷切的视线里走了。

  程宗崇赶紧拉住人:“去哪这是?”

  边榆看着自己的衣襟,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桦旌。”

  华旌集团是边家早年创立,几代经营有了现在的规模,如今话语权虽在边家手里,但董事会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是吃素的

  边榆作为一个场面吃喝玩乐的纨绔,自家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一定知道,今天竟然破天荒要去桦旌?

  “看不起我?”边榆问。

  “哪能啊。”程宗崇说,“要我叫几个人不?”

  边榆觉得好笑:“又不是砸场子,叫人做什么。”

  边博义叫边榆去公司看起来不是说说,最近电话消息不断,边榆一直没理。

  程宗崇不知道其中关系,他没有多问,拍拍胸脯说:“有事叫我,兄弟挺你!”

  没说程家,说的是“我”。

  程宗崇能为边榆出头,能为边榆去得罪边家,但他不能拖着整个程家将事件扩大,毕竟程家还有一大堆人要养。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程宗崇想拖整个程家他也没那个能力,都不等他把这话说给程劢听,程劢就能一脚把他踹出去。

  边榆明白,不会在这上面挑程宗崇毛病。

  说不感动是假的,边榆刚要说话,程宗崇一巴掌拍在边榆的腿上:“不得不说,你爹可真不是个东西,你要是想弄他,我现在就去□□。”

  “去你的。”边榆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裤子说,“你倒是不怕惹事儿。”

  程宗崇叹了口气,还想壮志豪言一番,突然听见有人叫道:“哎哟小程总您怎么在这,程总正找您开会呢。”

  程宗崇低头看了眼手表,“哎呀”一声站了起来:“那什么,边爷晚上约,我得走了!”

  边榆挥手,程宗崇哭丧着脸跑了。

  咖啡店里基本上都是匆匆来去的上班族,只有边榆一个悠闲,似乎真为了一口咖啡大老远跑过来。

  桌子上的咖啡和蛋糕碟子都空了,一口都没进边榆的嘴,全被程宗崇造完走了,眼看着上班的身影越发减少,边榆晃晃悠悠出了门。

  冷风扑了一脸,边榆拢着衣领走向另一侧,开了车门坐在车上暖了暖手,这才上路。

  枯败的风景疯狂倒退,边榆听着高昂的歌,今天的一路十分通畅全是绿灯,就像边榆美好的心情。

  下车时边榆还在哼着歌,车停在一动高楼旁,并不是停车位,位置十分碍眼。

  车刚停稳就有人跑了过来,穿着蓝色工装,是维持治安的安保。他跑到边榆面前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暗中打量起这个人。

  眼前之人一身衣服看不出价格,模样隐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视线相撞,安保人一个机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打量被对方发现,随即垂下眼神恭敬道:“这位先生,很抱歉这里不是停车位,麻烦您将车停在西边的停车场里。”

  边榆手里晃动着钥匙,看了一眼安保后没再搭理,径直往写字楼里走。

  “这位先生,您等一下。”安保跟着要来拦人,可是他动作怎么都慢半拍,来来回回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进门了,安保突然喊了一声:“这位先生!”

  “边少?!”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保安急切的表情突然一僵,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个人先一步走到了年轻人面前:“少爷您怎么来了。”

  边榆看着明着打招呼实则挡路的吴乾,双手插兜,笑道:“不是你老板让我来的吗,天天骚扰电话,我作为孝顺的儿子自然要来看看,怎么着,我来找边博义还需要和吴助理报备?”

  “少爷您言重了。”

  原本跟在身后的安保在看见吴乾的态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能让吴乾如此恭敬称为少爷,能让老板亲自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吴乾不动声色地对安保挥了挥手,安保如释重负,边榆好似没有看见吴乾的小动作,就这么站着看着吴乾。

  这会儿虽然上班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一楼大厅却还有零星人,见着老板的助理时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说话脚步匆匆,却又在听见年轻人身份后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等八卦。

  “少爷您稍等,我给边总打个电话——”

  “你确定让我在这等着?”边榆扫了一圈周围,前倾身子靠近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吴乾,轻笑一声,“要不要敲锣打鼓告诉全公司的人,你们公司老板的败家儿子来了?”

  最后一句话时边榆的声音很小,笑容温柔,和他这身行头很搭,若是换一个人或许还会被他的表面疑惑,但是吴乾是什么人,他清楚眼前这个祖宗是个什么货色,全然没有感觉到如沐春风,只觉得这个笑容里沾满了恶趣味。

  闻言吴乾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倒是真的不敢让边榆在此多待了,往旁边撤了一步,说:“边总这会儿在开会,那少爷您到楼上稍等片刻。”

  意料之中的事情,边榆的模样看不出多高兴,晃晃荡荡地往电梯走,明明第一次来,却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

  吴乾小跑着赶忙去摁电梯,生怕这位爷反了悔。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响起窸窸窣窣说话声。

  “那是大老板的儿子?”

  “长得好帅!”

  “听说是个gay。”

  “不是吧,听说咱们大老板的儿子不是和世桓集团的刘小姐要订婚了吗?”

  “什么?骗婚gay?!”

  “你当苏家是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