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方雾进院子的脚步一滞, 别开头拉着陶大郎飞快进屋。

  陶青鱼转头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将帕子塞方问黎手上。

  “搓一搓。”

  方问黎柔和了眸色:“好。”

  帕子过了几次水, 陶青鱼按着方问黎,才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这身衣服不能穿了。”

  他点了点方问黎的领口,上头沾了几滴血, 现在还红艳艳的。

  方问黎握住哥儿的手。

  沾了水后风一吹,手指冰凉。

  “先进屋。”

  堂屋挤满了人。

  见两人进来, 陶大郎跟方雾齐齐看来。

  “没事吧?”方雾眼含担忧。

  陶青鱼摇头。

  方雾拉着自己哥儿在身边坐下, 瞧着陶青鱼袖摆上的血迹, 他垂眸给哥儿叠了叠袖子。

  “吃完午饭就回县里去吧。”

  “外婆呢?”

  “外婆没事。小爹爹刚刚跟你婆母好好谈了谈,她多半也听进去了。你们要是担心,就将老人家接去县里住些日子。”

  陶青鱼看向方问黎。

  方问黎眼神冷极,触及哥儿又飞快敛下。

  “母亲已经够让外婆失望了, 先接她去县里吧。”

  老人家情绪波动太大,现在被带去休息了。

  方雾看屋里的人渐渐散了,他将哥儿拉到自己出嫁以前住的那屋。

  “长辈的事小爹爹不多说, 只提醒你下次再遇到她发疯, 自个儿走远点。”

  “还有儿婿。”方雾黑着脸, “也别让他那么傻站到那儿任打任骂。那女人下手不知轻重, 他不欠那女人什么。”

  方雾眼里有欣慰,也有忧虑。

  他相信儿婿会好好对哥儿, 但难保没有万一。

  沉默了会儿, 方雾重重按了按哥儿手背, 眼里闪过锐光。

  “她要真过不下去了, 给点银子打发打发当是还她生恩,别一个劲儿纵着。”

  “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比什么都重要, 可晓得?”

  陶青鱼回握方雾的手:“知道了,小爹爹。”

  方雾扬起笑,摸了摸哥儿肉乎乎的脸。

  “好像一转眼,哥儿就长大了。”

  陶青鱼鼻尖一酸。

  他倾身抱住方雾,像小时候赖在他怀里一样。

  “不大,才二十呢。”

  “小爹爹也正是貌美一枝花的年纪,还能陪着我好久。”

  方雾顺着哥儿的发,笑了一声。

  “总之,你开心小爹爹也就开心了。”

  “那小爹爹开心我也开心。”

  方雾杏眼一弯。

  “油嘴滑舌。”

  “有其父必有其子。”

  “小兔崽子!”

  陶青鱼立马后撤,笑着躲开他小爹爹假模假样的巴掌。

  “我都这么大了,您还动手。”

  “刚刚谁说不大?”

  “行了!父子俩吵吵吵,每次待不久就要闹起来。”李三娘推开门,虎着脸道,“还不出来,吃饭都要请!”

  父子俩笑容一滞,立马乖巧。

  像被拎着后颈,垂下耳朵夹着尾巴的猫。

  “娘……”

  “外婆——”

  “吃饭!”李三娘砰的一声将门撞到墙上,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方雾闷咳一声,赶紧背着哥儿出去。

  他教训孩子呢,他娘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陶青鱼抱着肚子,肩膀颤了两下。

  一物降一物,他小爹爹再厉害,还是得听他外婆的。

  “夫郎……”

  “来了!”

  踏出门槛,陶青鱼手臂被方问黎扶住了。

  他扫了一圈,两个外婆都已经在桌边坐下。两人有说有笑的,陶青鱼看着心里舒服了些。

  饭后,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县里。

  方问黎外婆也跟着一起。

  到县里后,他们先将方雾跟陶大郎送去铺子,顺带拿了鸡。然后带外婆直奔医馆。

  周令宜夫夫俩现在常驻医馆。

  方外婆一进门,周令宜认出了人。方问黎等着前面的人看完,扶着老人坐到周令宜面前。

  “外婆。”周令宜扬起笑。

  郑氏笑着点点头:“好久没见了。”

  这边方问黎守着老人,陶青鱼被药柜前抓药的秦竹逮住。小哥儿先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让他伸手。

  陶青鱼瞧着哥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绷嘴,心里好笑。

  “怎么样,秦大夫看出什么来了?”

  “不要说话。”

  周小六见陶青鱼那么大个肚子,屁颠屁颠抓了个凳子放在他身后。

  “小鱼哥,坐。”

  陶青鱼:“谢谢小六。”

  周小六仰着包子脸笑着,然后跟他一起看着秦竹。

  好半晌,秦竹松手。

  “换一只手。”

  陶青鱼依言换了一只。

  良久,陶青鱼忍不住问:“秦大夫到底……”

  “往来流利,入盘走珠……原来是这样的。”秦竹喃喃,恍有明悟。

  周小六当即抓起另一个脉案,示意陶青鱼放手上来。

  两人一起看。

  没多久,周小六笑眯眯道:“是个男孩呢。”

  秦竹皱眉:“也可能是小哥儿。”

  陶青鱼将手收回:“哥儿孕子,本来生女孩的就少好不好。你俩到底行不行?”

  “是男孩!”

  “是哥儿!”

  陶青鱼成功让他俩又争起来,他狡黠地敛了笑,离开这个让他脑仁疼的地方。

  另一边,方问黎也扶着外婆出来了。

  陶青鱼拿过他手里的方子:“怎么样?”

  “没大碍。”

  “肝气郁结,所思所想过多。还得靠养。”

  陶青鱼点点头,又拿着方子回到柜台前抓药。

  秦竹两人已经争辩完了,但谁也没说服谁。

  两个幼稚鬼一人站在柜台一边,陷入冷战。

  陶青鱼将方子递过去,秦竹瞄了一眼,拿了五张纸出来摆好。

  他拿着戥称,每一个药材都需称一下。不过动作已经是熟练了,也快。

  而另一边凑过来的周小六也看了一眼方子,拿过去两张纸,抬手就往药柜里抓。

  陶青鱼看他俩似乎又比上了。

  眼神交汇,似有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他暗自摇了摇头。

  阿竹学了两年了吧,但跟人从小泡在药房里的抓小六还是差点。论经验,这小孩起码有五年了。

  不过陶青鱼也乐得看他俩比来比去。

  有比较才更好进步嘛。

  而且看热闹有利于身心健康。

  五副药好了,陶青鱼利落付钱。顾忌着外婆还在,陶青鱼也没在医馆多待,拿了药就一起回家了。

  *

  将外婆安顿好,陶青鱼顺带看了看暖房里的鱼。

  他一进门,就被他舅舅拉着问东问西。

  “鱼哥儿,这鱼食吃完了是不是只能去臭水沟里捞,就不能自个儿养?要养怎么样?我是不是得回去挖个塘?”

  “还有这鱼眼睛被糊住了怎么办?”

  “这一条嘴巴怎么一直张着不动呢?”

  “对对对!你看你让我扔掉的鱼我没扔,里面长出来个特别好看的你瞧瞧能培育不……”

  陶青鱼听得耳朵嗡鸣。

  他转了一圈,干脆找凳子坐下,一一给他舅舅解答。

  “鱼食其实也挺好捞。这里处处是水,鱼虫管够。”

  “不过舅舅有那个精力要养的话也行。”

  “鱼虫喜欢生活在苇塘死水坑里,春末秋初等它们大量繁殖的时候捞种。”

  “盆养缸养水深三到六寸,塘养一尺半。以稻草或牛粪增加水肥,用豆渣、牛奶、动物血等喂养,冬季停喂……”

  半个下午,陶青鱼一直泡在这边。

  他说得口干舌燥,又上手示范如何给一些眼睛被糊住的鱼儿做美容。

  待到离开时,他腰酸背痛,眼睛发胀。

  进到自家院子,屋里正在熬药。

  一股浓厚的中药味滚滚而来,陶青鱼闷咳了两声,更难受了。

  他咽了咽有些干燥的喉咙,慢吞吞往屋里挪。

  方问黎从厨房出来。

  快步走到哥儿面前,他手刚伸出去,陶青鱼往他胸口上一趴。

  “累……”

  方问黎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带进卧房后倒了一杯早备好的蜂蜜水。

  茶杯抵在哥儿唇边。

  陶青鱼手都没动一下,享受着方夫子的伺候。

  连续喝了两杯,他喉咙才好受些。

  嘴里甜丝丝的,陶青鱼抿了抿,唇变得晶莹。

  方问黎低头亲了一下。

  又不舍得离去,张嘴抿了抿。

  陶青鱼轻哼,勾着男人脖子软趴趴回应,缠绵不已。

  亲够了,陶青鱼舔了舔嘴唇,嗅着那股冷香眼皮耷拉,更是昏昏欲睡。

  “晚饭就好了。”方问黎叼着哥儿耳朵,“现在别睡。”

  陶青鱼颤了颤,手抵着他脸推开。

  侧头在方问黎身上蹭了蹭耳朵,困顿道:“不睡,就眯一会儿。”

  方问黎闷笑一声。

  陶青鱼被震了一下,拍拍他胸口:“别吵吵。”

  方问黎无奈,不过也不忍心让人犯困着不睡。

  他目光落在哥儿手上,捏着把玩。从手背摸到指骨,又捏捏掌心的软肉。

  陶青鱼被他扰得不能彻底沉睡,闭着眼睛几次将手扯开又被缠上。

  最后手都红了。

  他离睡就差一步,神经被拉扯着,他委屈地哼唧了两下。

  方问黎一叹,终是放任他睡下。

  哥儿呼吸绵长,方问黎给他脱了衣服放床上。帘子放下,又悄声关了门出去。

  但陶青鱼却不舒服了。

  他抱着肚子左右翻转,怎么都不得劲儿。

  越睡越清醒,越睡越气闷。

  最后方问黎过来叫人吃饭,就见哥儿坐在床上背对着帘子生闷气。

  哥儿背看着还是薄,但身上摸着不如以往柔韧,都是软肉。

  方问黎将帘子挂起来,将哥儿转过来,就见人双眼通红。

  “夫郎。”

  陶青鱼双手挂着他脖子,往他胸口上一撞,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睡不着……”

  方问黎眼神一软。

  他弯腰搂住哥儿的腰,轻轻给他顺着背。

  “不生气了。”

  “没生气!”

  “好,没生气。”

  大夫说孕期人的脾气会变,要多顺着,注意着哥儿的情绪。

  方问黎看着哥儿这样,不觉得新奇,只觉得心疼。

  他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给哥儿穿好衣服。

  陶青鱼那股气性不知不觉也散了.

  恢复如常,去饭厅时没见着老太太在,还问:“外婆呢?”

  方问黎道:“外婆吃了几口,喝了药先睡了。”

  陶青鱼给自己盛了两碗鸡汤,推了一碗给方问黎。

  方问黎:“我自己来就好。”

  陶青鱼:“我乐意。”

  方问黎展颜,也乐意他夫郎偶尔照顾一下自己。

  鸡汤很鲜,上面的油撇干净了,入口香浓又不腻。

  陶青鱼喝了小半碗胃口打开,才盛了饭吃其他的。

  “夫郎,母亲回来后就不会再离开了。”方问黎冷不丁开口。

  陶青鱼点头:“这个我知道。”

  “夫郎想住大房子吗?”

  陶青鱼动作一顿,看着方问黎:“相公想换房子?”

  方问黎给陶青鱼夹了点菜,轻声道:“于我而言,房子是外物。只要夫郎在我身边,怎么都可以。”

  “可这都住习惯了,不想换。”陶青鱼也不傻,他问,“是因为婆母吗?”

  方问黎眼底冷光一闪。

  “我不想欠她的。”

  陶青鱼心中一紧。

  他男人这样子,是想要断得干干净净。

  “你想如何?”

  “还请夫郎同意支一笔账。”

  “你用便是。”

  他们现在家底儿可不少,照着现在这水平生活,够用一辈子了。

  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两日后,陶青鱼从祁薄荷嘴里听到一个消息。

  前条街,也就是丰禄巷里蒋府隔壁的三进大宅子被他家相公买下了。

  而在买下的第二日,他婆母就带着她的幼子搬了进去。

  陶青鱼倒没什么想法,只道一声——

  孽缘!

  这两夫妻又凑到了一块儿,不知道多少热闹看。

  事实证明,确实热闹。

  蒋书利现在是县里算得上名头的商户,娶的继妻比他小一轮不说,一年还保持着抬进平均两个小妾的频率。

  后宅那才叫一个乱。

  隔壁呢,又住着他的前妻。

  前妻受过打击,自觉大儿子已经不能依靠,又起了主意。

  她现在重新过起了富贵生活,容貌也渐渐回春。脾气收敛一点,又是个温柔小意的妩媚夫人。

  加上是蒋书利曾今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出门两三次总能遇上。

  这一来二去……

  嚯!又看对眼了。

  陶青鱼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方问黎正好过来。

  他震惊得嘴巴半晌合不拢,可转头,却看见一脸淡定的男人。

  他动了动被白皙的大手托着的下巴,将男人的手抓在掌心。

  不会吧,真是他男人算计的!

  方问黎无辜:“不关我事。”

  陶青鱼知道这人心肝是黑的,才不信他的鬼话。

  不过好歹这夫妻俩现在也知道要脸了,行事悄悄的,倒也没多少人知道。

  陶青鱼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了。

  但仔细一想,他俩凑一块儿也不是不行,只要不再霍霍他家方夫子就行了。

  这事瞒不住外婆。

  老人在听说这事之后,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

  后头这些日子,她也没强要求着回去。为了让方问黎放心,她好好在县里一直待着养身子。

  如此,陶青鱼也再没关注那对夫妻的事儿。

  *

  没几日,陶家又要办喜事。

  陶青书成亲,陶青鱼跟方问黎携礼回村。

  这是陶家正儿八经大办的一个宴席,请的四里八乡专门做宴席的厨子。

  光请这厨子就要十两银。

  厨子列菜单给主家看,主家确认好后,可以让厨子包圆买菜,也可以自己买。

  陶家还是想着省一比,就自己买菜。反正家里有牛车,也不怕送不回来。

  菜这些买回来后请来帮忙的婶子夫郎处理。

  陶大郎跟陶二郎两兄弟从成亲的前几日就开始采购婚宴上要用的一切。

  陶三郎跟三爷爷家的几个堂兄弟则四处去借那天要用到的桌子板凳和盘子大碗。

  至于几个夫郎媳妇就在家收拾。

  比方说打理刚弹好的棉花被,布置新人房。

  如此,一家人齐心协力,陶家院子陆续布置起来。

  成亲当日,陶锦被请过来记账。

  陶家支了一张桌子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小锦叔满面红光,来一个记一个。

  青嘉跟青苗待在他身边,一个接礼金,一个接礼品。

  院里挂着的红布映照在他们脸上,听着大伙儿一声接一声的恭喜,想不高兴都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陶家也算发达了,这次来的人还不少。

  陶家院儿里坐满了人不说,往小路出去,晒谷场还摆开了十几桌。

  陶青鱼问他小爹爹一共开了多少桌。

  他小爹爹说有四十桌。

  来的客人有陶家整个宗族,村里关系说得过去的,还有陶家各个夫郎媳妇娘家那边的……

  进了陶家这一片像进了蜂箱里,嗡嗡嗡的交谈声罩在耳朵上,人都恍惚了。

  陶家何时有这般光景。

  陶青鱼观了礼,看他已经长得斯文高大的弟弟一脸笑意和新媳妇拜天地。

  他二叔二婶坐在堂上,眼眶绯红。

  还有他爷奶、他爹他小爹爹、他三叔小三叔,三个小不点儿……

  大家皆是一脸高兴。

  陶青鱼靠在方问黎身上,后腰被他手托着缓了些劲儿。

  他心想:这样其实就挺好了。

  他喜欢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细水长流,一家人安康长乐。

  *

  一晃又翻过一年。

  陶家日子红火,丝毫不用陶青鱼操心。

  而陶青鱼自己的生活也相当滋润。

  江阳府上的工坊被管事又开到了隔壁府城。

  阿修带着夫郎孩子开始经营云客酒楼,两人一起忙活,专做火锅。时不时让陶青鱼指点两下,给他分红。

  家里原来的几个酒楼铺子也按部就班开着,日日也有不少的进账。

  他现在不愁吃喝。

  自己男人那张脸每日看着不能再舒心,还温柔体贴,能给他做许多美食。

  他格外知足。

  就这样保持着美好心情一日一日养着,陶青鱼肚子已经很大了。

  开春化冻,二月伊始。

  早春的风还透着股凉意。

  方问黎依旧待在家里守着人。

  临近产期,他藏起来的焦躁已经肉眼可见。

  陶青鱼裹得严实,窝在摇椅上时不时翻个身子。

  他看着方问黎在眼前打转,一会儿递水,一会儿摸他的手试温度,一会儿又贴着他肚子……

  陶青鱼看他犹如困兽一般,看他……

  “哎!”

  “相公你别慌嘛,那不是还有几日才生。”

  说实话,陶青鱼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不就是用用力,使使劲儿,娃就出来了。越到后头他越稳如老狗,一点不慌。

  “夫郎……”方问黎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自己乱了,但又怕连带着陶青鱼一起慌张。他狠狠闭眼,试图将自己冷静下来。

  可忽然听到一声闷哼,他手指一颤。

  “嘶——”

  “痛!痛……相公快……”

  陶青鱼紧紧抓住摇椅把手,脑门顷刻出了细汗。

  方问黎立马将住在隔壁的稳夫郎叫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方问黎被推出了房间,关在门后。

  方问黎眼皮直跳,脑子里混沌一片。

  听到屋里哥儿的痛呼,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烫脚似的在门外不停地走来走去。

  “听说发动了!”秦竹先一步冲进院子。

  “方从流!”周令宜跟着自家哥儿过来,见方问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立马抓着人的肩膀抖了抖。

  “你人傻了?!不去准备东西。”

  秦竹看他这样子,嫌弃地哼了一声,立马钻进厨房里烧热水。

  待看到里面的祁薄荷,两人皆是一笑。

  秦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祁薄荷:“难得有空,正好过来陪陪他。”

  “方夫子也是,听哥儿一发动整个人魂都丢了。”

  “你家阿修不也一样。”

  祁薄荷得意一笑:“我家相公心疼我。”

  秦竹肩膀一抖,圆脸一皱。

  “少恶心我!肉麻死了。”

  两人你来我往,也渐渐放松了些。

  外面跟里面配合着,大半天,他们听着哥儿声音由强到弱。

  最后方问黎实在忍不住,正要破门而入。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传来——

  “小兔崽子!疼死老子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哼哼唧唧的奶娃哭声。守在门外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方问黎推门而入。

  一时间,里面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中午,方问黎包了红封打点了人。

  哥儿昏睡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身边放着个襁褓。

  里面才出生的小婴儿红扑扑的,一出生就被骂了,但也不妨碍他跟着自己小爹爹一起呼呼大睡。

  祁薄荷跟秦竹都悄悄围过去看了一眼。

  秦竹:“真丑。”

  祁薄荷:“再过几天很漂亮的。”

  秦竹才不承认是自己诊错了故意嫌弃。

  “走吧,等鱼哥儿休息好了再来。”周令宜拉着自个儿夫郎,先将人带了出去。

  祁薄荷也没留多久,紧随着他俩走了。

  现在竹哥儿忙着学医术,他则跟着阿修学经营酒楼。两人各有各的忙……

  而他们走后,才知道消息的方雾夫夫俩放下村里的活儿将将赶到。牛都累得在门外桂花树下大喘气儿。

  二人也不用方问黎招呼,径直去看了自己哥儿跟小外孙。

  方雾见两人都好,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问:“可找乳娘了?”

  方问黎:“找了,住在隔壁。”

  方雾点头。

  陶大郎也拍了拍方问黎肩膀,对儿婿的妥帖很满意。

  哥儿不好哺乳,小时候为了养孩子他们请不起母乳会咬咬牙专门租一头刚崽的羊。再难一点的,用米汤来喂养。

  这年头,小婴孩夭折的几率很大。

  但好在他家哥儿现在不用受那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