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繁华。所见皆为重楼飞阁, 雕梁绣户。

  大道平阔,南北通达。

  路上商客往来,车马不绝。

  富贵人家身着绫罗绸缎, 骑马坐轿子出游;

  沿路商贩捧着货物揽客招人,嗓门洪亮笑容讨喜;

  街角百姓逛街买菜,为着省下几个铜板讨价还价……

  人世百态皆有。

  而那穿身着襕衫, 头戴儒巾的书生穿插其中。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同吃同乐, 兴之所至吟诗几首, 更是意气风发。

  陶青鱼走在方问黎身侧, 二人衣摆下藏着的手交叠。

  他望着这繁闹喧嚣的府城,一时间看花了眼。

  瞥见那些书生,他问:“那些人就是府学的?”

  方问黎侧身挡住那边投来的视线:“不知。”

  看陶青鱼面露不解,他捏了捏哥儿手道:“府城书院极多, 私塾、族学更是无数,书生多做这样的打扮。”

  陶青鱼点头,藏在衣摆下的手勾了勾方问黎手指, 弯着眼睛笑问:

  “相公以前去府学念书念了多久?”

  “一年而已。”他想着自家夫郎还没去过, 便道, “我带夫郎认认地方?”

  “好啊。”

  两人容貌上乘, 身形挺拔。

  眼神与肢体交流,都透着一股亲密。明眼人一看不是相好就是夫夫。

  一路上或遗憾的, 或惊艳的皆有。

  少不得有人心里思索, 府城里谁家少爷公子长着这样一张脸还瞒着这么多年。

  陶青鱼走着走着, 头顶忽然戴了一定帷帽。

  他头微偏, 眼前的纱帘轻轻飘动。

  “家里不是有?”

  “热。”方问黎冷着脸付了钱。

  “不热啊。”陶青鱼撩开纱帘。

  方问黎抓住哥儿的手牵好:“人多。”

  陶青鱼听他冷飕飕的声音,粲然一笑:“明明都在看你, 给我戴有什么意思。”

  “那我也戴。”

  方问黎做势要再拿一个。

  陶青鱼忙抱住他手臂拉回来:“可别了,买多了浪费。反正人是我的,叫他们羡慕嫉妒去。”

  只一句话就哄得方问黎翘了嘴角。

  陶青鱼:“快走了,不是看府学?”

  “好。”方问黎抬头,笑意敛下,冷然的神情吓得悄悄打量的人心惊。

  好吓人的郎君!

  府城极大,建筑呈南北对称分布。

  府学在中心位置,是一座大隐隐于市的园林建筑。府学门前并不空旷,小贩如长龙一般分列在街道两侧做着书生的买卖。

  打眼一望,竟全是小推车。且比他们之前做的那些还改进了许多。

  陶青鱼心想:谁这么会做生意!

  这一个府城的摊车下来,也能赚不少钱了。

  *

  不管什么时候,学生的钱都好赚。

  陶青鱼大致扫了一眼,卖糖水、糖葫芦、糖人的,还有饭团、烧饼、面粉、饺子的……种类也算丰富了。

  陶青鱼估摸着自己吃过的那些小吃,扯了扯方问黎袖子。

  方问题偏头,他笑着凑近男人耳边:“要是你不当夫子了,我们还可以在学校外面摆摊卖小吃。”

  “我出点子,你出手艺,保管五年之内在府城里能买得上一套宅子。”

  方问黎一顿,随后宠溺地捏了捏哥儿的脸。那凤眼里笑意如涟漪泛开,能将人心神都吸进去。

  “为夫还不至于让夫郎沦落到那个地步。”

  陶青鱼左右看了看人,一把揪下脸上的手。

  他红着耳垂咽了咽涎水:“知道你厉害,这不是咱发家致富不止一条路嘛。”

  方问黎揉揉哥儿的头发,不想让他做这些。

  他道:“地方也认了,回去吧?”

  “好吧。”陶青鱼眼睛盯着那又红又大的糖葫芦,口水快速分泌,“那糖葫芦不错。”

  方问黎失笑:“买。”

  怎么出来一趟,倒还成了馋猫了。

  陶青鱼立马挑了一串自己一眼看上的,闻着那甜丝丝的味道,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方问黎给了钱,牵着哥儿往回走。

  “先去买些菜。”

  “红烧排骨?”陶青鱼含糊道。他嘴里还吃着,不忘点菜。

  方问黎笑道:“依你。”

  陶青鱼双眼一弯,贴着方问黎肩膀磨磨蹭蹭上了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马车。

  府城菜市有几个,陶青鱼二人去的就近的猫儿菜市。

  陶青鱼还是听这名字来了兴趣,往里走也过真见到有卖猫的。

  不过……

  “都好贵!”陶青鱼脸一皱。

  “夫郎若是喜欢……”

  “不不不,不买。家里还有鱼呢,请个祖宗回去把鱼吃了怎么办。”陶青鱼就是想见识一下。

  看完后各式各样的金被银床、踏雪寻梅、滚地锦……拉着方问黎就出了装潢精致的店。

  买了些新鲜菜,方问黎又要了排骨。

  陶青鱼跟在后边看物价。

  府城果然是府城,菜都比县里贵了一半,一斤芋头要七文。

  东西买好,两人就打算回了。

  碰巧,路上碰到马车事故,又被拦在路中间走不动。

  陶青鱼饿得肚子直叫,他却还有心思手抵着胃,听下面的人掰扯。

  方问黎无奈拉开哥儿的手,给他喂了一块刚买的糕点。

  “不是饿了?我们走着回吧。”

  陶青鱼摇摇头,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下面是两个家里的少爷遇上了,听声儿都知道他们不对付。

  一个说:“冯庭你家马夫是不是随你一样不长眼睛!”

  叫冯庭的回:“我竟不知顾观宇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小爷我还没怪你惊了我的马呢!”

  “相公,评价评价。”

  陶青鱼鼓着腮帮子,嘴里吃着方问黎投喂的点心。

  双眼睁得圆溜溜的,满脸兴味。

  “两个纨绔。”方夫子如是说道。

  陶青鱼噗嗤一笑,仰倒在他肩上。

  方问黎喂了两块就收好,提起哥儿身子放在腿上。看他唇角的点心碎末,唇贴上去抿了抿。

  “还饿不饿?”

  “饿。”陶青鱼巴巴望着他收好的点心,“还要。”

  “不能吃了,再吃吃不下饭。”

  方问黎手贴着哥儿肚子。

  总觉得夫郎最近吃得多,饿得也快。

  他眉头轻轻皱起。

  外面两人也不知还要闹多久,凭方问黎的猜测,这种家族里被宠坏的少年人我行我素,吵着吵着说不定还能打起来。

  “啊——”

  “顾观宇,你敢动小爷!”

  “打就打了!有本事……嗷!我草你爹!”

  方问黎眼神淡漠,只搂好了歪着身子去拿点心的陶青鱼。

  陶青鱼听到声音顿时坐直。

  “顾观宇?好熟悉。”

  方问黎摸了摸哥儿气色红润的脸,他道:“之前有个学生叫顾观茗。”

  “对哦!”

  “一样的姓,一样的字辈,可能是兄弟。”

  “可冯庭呢?也熟悉。”

  方问黎托着哥儿的手捏了捏,随意道:“此前花了一百两买了金鱼的买家。”

  陶青鱼眼睛一亮。

  “对!”他欣喜地勾住的方问黎脖子,小狗一样蹭,“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方问黎:“记性好罢了。”

  高兴过后,陶青鱼蔫儿了。他软趴趴窝在方问黎腿上:“回去吧,好饿。”

  “好。”

  被堵着的马车不止他们,这边两人打起来,府城也总有能管住事儿的人。没多久,两人就被带走了。

  街上恢复秩序,陶青鱼忽然就感觉胃里饿得烧得慌。

  明明他早上吃了那么多,刚刚还吃了点心。

  陶青鱼摸上肚子,结果摸到了方问黎贴在他腹部的手。

  他疑惑:“是不是因为胖了之后消耗大,所以容易饿?”

  方问黎:“夫郎不胖。”

  “明日带夫郎看看大夫。”

  “不去,我好着呢。”陶青鱼笑着拒绝。他潜意识了抗拒,但此刻陶青鱼也没意识到。

  方问黎摸着陶青鱼的小肚子,心中略微焦躁,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容不得自己夫郎有一点问题。

  到家后,方问黎立马去做饭。

  陶青鱼给他打下手,偶尔往嘴里塞一块点心。他腮帮子鼓了又消,肤色红润光泽,脸上养出的一点软肉极招人喜欢。

  也不见问题。

  方问黎敛下心中疑惑,加快动作做饭。

  “少吃些,垫垫肚子就行。”

  “饿……”陶青鱼拉长了声音,委屈看人。

  一个字将方问黎其余的话堵了回去。方问黎想,好在也没买多少。

  正午,饭菜好了。

  陶青鱼乐陶陶地拿碗摆筷。

  方问黎探手摸了摸哥儿肚子,鼓鼓的。

  “还吃得下吗?”

  “能吃两碗。”

  “少吃多餐。”

  “知道了知道了。”陶青鱼将冒着白米尖尖的饭碗放下,“方夫子,你发觉你越来越啰嗦了没?”

  方问黎垂眸:“夫郎……”

  “不啰嗦不啰嗦,我都听进去了。”陶青鱼拿起筷子,眼睛亮亮看着男人,“可以吃了吗?”

  方问黎嘴角微扬:“吃吧。”

  “相公辛苦,相公先吃。”陶青鱼给方问黎夹了一块排骨的,然后动作迅速开吃。

  两碗饭下肚,陶青鱼舒服了。

  他想到自己刚刚饿到心发慌的状态,手搁在肚子上。

  顺着鼓鼓的胃部往下,小腹同样有了弧度。

  陶青鱼手指一颤。

  “总不能是我一个人吃饭两个人分,好好的饭量大了一半。”他小声嘀咕。

  在方问黎看来时,立马闭嘴。

  吃饱后困意袭来,陶青鱼等方问黎的收拾完桌子,往他身上一挂。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能吃能睡,看似没事。

  方问黎搂着重了些的哥儿放在床上,嘴角碰了碰他额头。

  过几日,等夫郎睡着了请大夫来看看他才安心。

  八月最后一日,方问黎先去了一趟府学。九月初一,他搂着熟睡的夫郎看了好一阵,才悄悄松开手离去。

  陶青鱼一觉睡到大天亮。

  吃过早饭后,他立即锁了门带着大高个出门。

  既然是要继续做鱼丸,那货还得进,他得先找找货源。

  江阳府再过去一个府就临海了,这边水路又发达,鱼肉一日就能送过来。

  陶青鱼带着人先去鱼市走了一遭,确实有不少海货在售卖。

  不过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他一个卖鱼的现在闻到鱼腥味儿恶心得不行。

  他捏着鼻子走完了鱼市场,出来后索性不再折磨自己。

  他让大高个给他帮忙找海鱼贩子。

  找到后陶青鱼问了价。

  海鱼贵,能用来做鱼丸的鲻鱼、马鲛鱼从三十文到百文不等。

  又打听了一番各个菜市卖肉的价。

  五十上百文的羊肉鹿肉极好卖,寻常猪肉也能卖个三十文。河鱼倒是便宜,只比县里贵了一两文。

  花了一个上午,陶青鱼摸清了府城物价。

  中午看时间差不多,方夫子要回来用饭。陶青鱼让大高个儿送他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菜回去做饭。

  他这边刚把菜炒好,方问黎进了家门。

  “回来了。”陶青鱼笑着迎上去,“今日如何?累不累?”

  方问黎牵住哥儿的手,先看了看他的面色才道:“不累。”

  “夫郎瞧着倒有些疲惫。”

  “我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呢。”

  “明重在,有什么可以吩咐他去做。”明重就是大高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进屋。

  饭后,方问黎留在宅子里睡了小会儿,又上府学去了。

  陶青鱼起来时盘腿坐在床上,还有些纳闷。

  他相公是来讲学的吧。

  讲学也要跟正经夫子一样照着点儿上府学?还是一上两个月。

  陶青鱼咂摸出点别的味儿。

  府城怕是有意留他相公在这儿。

  不过看方问黎那态度,多半还是喜欢在鸣水县安稳呆着。

  男人主意大着呢,做决定也会跟他说。陶青鱼没多想,下午还有事儿,他打算再多看看这江阳府。

  连续三日,陶青鱼与方问黎一样早出晚归。

  他忙着调查市场,连去看大夫的事儿都忘了。

  等到方夫子快要休沐的前一日,陶青鱼正好回家时路过医馆,想了想,抬脚就走了进去。

  这医馆不大,只一个要老不老的大夫笼着袖子坐在门边。

  头发黝黑,长胡子遮了半张脸,穿插着几根白色。

  陶青鱼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赶时间,念头一闪就过了。

  “这位夫郎,抓药还是看病?”

  陶青鱼将手往他跟前一放:“给我把把脉,看我有没有病。”

  大夫一滞,慢慢曲指搭了上去。

  陶青鱼扫了眼,心道:这大夫还挺会保养,看着这么大年纪了,皮还不怎么皱。

  几息之后,大夫叫他换了另一只手。

  陶青鱼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着急。

  慢悠悠号完脉,大夫道:“气血亏虚,还是过于操劳了。”

  陶青鱼想着自己这几日确实忙了一点,他追问:“没其他的?”

  大夫手微僵,镇定道:“没有。不过夫郎不用担心,我这就开些补气血的方子,只需要五副药……”

  “不用,我自己养养就好。”陶青鱼心疼地付了二两诊金,立马就带着大高个走了。

  大夫手抓过二两银子,眼里闪过遗憾。

  大肥羊啊,跑了。

  早知道说严重点了……

  陶青鱼走出医馆门,回头看了一眼这虽说不上气派但也古朴大气的门面。

  应当是看得准的。

  现在确认没事,他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

  后头大高个的明重想:主君不愧是主君,果然没被这百草医馆的百老六给骗着开方子。

  他那方子一副都要好几两银子。

  走着走着就到家门前了,陶青鱼回身叮嘱:“明重,记得帮我招人。”

  大高个弯了弯腰:“是,主君。”

  宅子里,方问黎立在鱼池边。池底的鱼儿浮起来在他近处游荡着乞食,他看都不看一眼。

  听见门外的说话声,他转身而立。

  陶青鱼推开门就见方夫子着一袭青色长衫,笑望着他。

  陶青鱼心跳漏了一拍,他快步迎上去:“相公!”

  方问黎搂住扑过来的哥儿,下巴抵着他毛绒绒的头顶。“今晚白谨邀约,可要去?”

  陶青鱼靠着他就犯了困。

  他鼻音微浓道:“怎么晚上聚,你又喝不了酒。”

  方问黎道:“不想去就推了。”

  陶青鱼手挂在他脖子上,困觉似的,往他颈窝蹭。“不想去。”

  方问黎敛眸:“好。”

  “我去做饭。”他拍了拍哥儿的背。

  “我跟你一起。”陶青鱼大了个呵欠,靠着方问黎慢慢走。

  男人一回来,他整个精神都松懈下来。在外跑了一日,自然也困得快,他没觉着有什么问题。

  “我今日看了大夫。”

  方问黎微不可见地一顿。

  “不过没事,大夫说我气血虚,补一补就好。”

  “不过我觉得我不用补。”

  方问黎:“夫郎气血虚?”

  “有什么不对吗?”

  方问黎养哥儿养了快两年,养好后周令宜还诊过脉,哥儿身体康健,并未有体虚之象。

  “夫郎在哪儿看的?”

  “就回来的最近的一家医馆。”

  方问黎哭笑不得。

  “夫郎怎么找到那家去了?”

  “医术不好还是价高?”陶青鱼说着自个儿还点头,“价确实高了些,问诊就花了我二两。”

  方问黎没多说,还是打算按照计划重新找人来给陶青鱼看看。

  入夜,两人一同用了晚饭后,陶青鱼困意挡都挡不住。

  沐浴的时候要不是方问黎去看,人就要着凉了。

  他将哥儿抱出来,也不管打湿的衣裳。将他身子擦干,换上中衣就放进了被窝。

  九月天凉了,一不小心就生病。

  哥儿像累狠了,怎么折腾都不醒。方问黎干脆将大夫请来。

  老大夫仔细看过后,眼里露出几分喜色。

  ……

  方问黎给了诊金和喜银,将人送出门。

  回来后,他坐上床。

  他看着哥儿许久,听到他一声梦呓,立马躺下去将人拥住。

  轻轻的,却将人全笼罩在身下。

  风声寂静,秋雨落满小院。方问黎抱着哥儿半宿没睡。

  *

  “唔……”清晨,陶青鱼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找人。

  摸到方问黎的身子,他往男人温热的怀中又窝了窝。

  天凉了,抱着他男人正好眠。

  听到屋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嘟噜:“下雨了。”

  “嗯。”方问黎拂过哥儿脸上的发丝,看他睡得红扑扑的脸,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

  陶青鱼闷笑,似痒痒了,往方问黎身上钻。

  “咕——”

  陶青鱼身子一僵。

  “饿了?”

  “一点点。”

  方问黎将人抱起,穿好衣服直接抱着人出房间。

  陶青鱼做贼似的,出了卧房探头探脑,就怕人见了。

  “放我下来。”

  “没人。”

  陶青鱼抿唇笑着往他肩上一靠:“那你抱吧。”

  “夫郎饭后可还要出去?”

  “我让明重帮我招人,今日我陪你一日,明日再看也不迟。”

  “好。”

  方问黎一切如常。

  等哥儿洗漱完又吃了饭,方问黎带他到院子里消消食。走着走着,又到了鱼池前。

  陶青鱼吸了吸鼻子,拉着方问黎飞快后退两步。

  “怎么了?”

  “我觉得这池子有味儿,让我犯恶心。”

  方问黎紧了紧手,冷静道:“我没闻到。”

  “那是你鼻子不行。”

  方问黎一叹,从后头拥住哥儿,手心贴在他已经凸起的腹部。嗓子发紧:“夫郎就没想过,兴许是你自己的问题。”

  “是有点,我以前杀了那么多的鱼,也没觉得恶心。可能好久没杀鱼了,闻着不习惯了?”

  方问黎蹭蹭他头顶。

  傻。

  “夫郎有身子了。”

  “我确实胖了。”陶青鱼点头点到一半,僵住。

  他盯着方问黎一直贴在他小腹上的手,又愣愣被那双手带着转过身去。

  方问黎手将他护好,低头与哥儿贴着额头。

  “夫郎……”

  陶青鱼瞳孔涣散,还没回过神来。

  秋雨时断时续,这会儿又下了。方问黎看哥儿发上沾着的细密水珠,干脆将人横抱起来回到卧房。

  他坐在凳子上,将哥儿放在腿上。

  就这么拥着,似看着屋外雨丝成线,实则注意力全放在怀中人身上。

  陶青鱼傻了许久许久。

  久到他又无端起了困意。

  他打个呵欠,勾着男人脖子蹭了蹭:“困了,有什么睡醒再说。”

  逃避似的,眼一闭,真就睡了过去。

  方问黎抱着人,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大夫说都有四个月了,而他们竟然现在才知道。

  陶青鱼这一觉只眯了一小会儿,清醒时还靠在方问黎胸口,身上捂着薄毯。

  “你还没走?”

  “夫郎要为夫去哪儿?”

  “上课啊。”

  方问黎侧头咬了下哥儿的耳垂,惹得他缩着脖子躲。

  “今日休沐,夫郎忘了。”

  “是忘了。”陶青鱼声音发虚。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捂住的腹部,又飞快抬头。

  方问黎看他无措的动作,圈紧了人:“夫郎,我在。”

  “小崽子……”陶青鱼紧紧扒着方问黎圈着他的手臂,圆眼不离男人的脸。

  “大夫说没事。”

  方问黎眼底藏着紧张,鼻尖贴在他鼻尖。

  陶青鱼自言自语:“来了就来了,肯定像相公一样是个小冰块儿。不过包子脸的小冰块儿也挺好玩儿。”

  说着说着,陶青鱼就嘿嘿笑了。

  方问黎捏着哥儿脸,提起的心并没落下。

  “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想要?”

  “嗯。不过要与不要,都听夫郎的。”

  陶青鱼笑容一收,猛地侧身抱紧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边。“我只是有点怕。以前也没生过。”

  方问黎顺着哥儿的背,轻声道:“我陪着夫郎。”

  陶青鱼胳膊收紧,慌乱散去一点。

  “回去我要找薄荷取取经。”

  “好,我过几日就安排。”

  “你要送我回去!”陶青鱼惊得顾不得慌乱,抬头看着方问黎。

  方问黎眸色微暗。

  他怎么舍得夫郎一人回去,一个人待在那个院子。

  “我与夫郎一起。”

  “可你不是还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

  “不行!”想也知道现在离开对方问黎不好。

  他吃这口饭的,这样做会让他在府学跟玄同书院两边不落好,读书人最讲诚信。

  陶青鱼坚定道:“我店都还没开起来,你事也没做完。还是按照原计划回。”

  方问黎下颚绷紧,尽量平心静气道:“夫郎身子重要,府学的事可以之后补上。”

  陶青鱼摇头:“我身体还好,能有什么问题。听我的,两个月后走好不好?”

  “你要是不确定,再让大夫来看看不就行了。”

  “相公……”

  陶青鱼平时不缠人。

  真缠的时候,方问黎是招架不住一点儿。

  方问黎吸了一口气,妥协道:

  “依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