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堆积, 已是傍晚。

  林子里的鸟都进了窝,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陶青鱼带着一众小孩进了自家院子。

  方雾扫着地,纳闷看着自家哥儿。

  这是做什么?

  “小爹爹, 快来。”陶青鱼笑得像偷了油的耗子,贼兮兮的。

  方雾上前一步,瞧那木桶里长条如蛇一样的东西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陶大郎洗完澡出来, 手托着自个儿夫郎的后腰将人稳住。

  “鱼哥儿,找了多少?”

  陶青鱼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尖尖:“加上上午的, 有个三十斤。”

  陶大郎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等我一会儿。”

  陶青鱼飞快回屋找了些铜板出来。

  他将小孩召集到院子角落, 确保隔壁院子看不见才低声道:“我一共收二十条, 三条大的,余下十七条中不溜的。一百六十六文,你们数数。”

  他将一串一百文的钱串往狗蛋手里一塞,余下一捧六十六文的交给燕哥儿。

  几个小孩顿时揣了一笔巨款。

  村子里没多少富裕的人家, 就算有,也没大人愿意拿个百来文哄孩子的。

  狗蛋示意自己的小伙伴,他们围成一圈齐齐蹲下。

  他扯了扯前面的衣摆, 将铜板放在上面, 当着小伙伴的面一个一个数过去。

  他们不识字, 但一百以内会数。

  知道一百钱是十个十钱;六十个钱, 是六个十钱。再加上六个,就是一百六十六文。

  他跟燕哥儿两个最大。

  十个十个数过去, 嘴上轻轻念着, 连带那几个更小的孩子也跟着“一二三四”这般跟着说。

  陶青鱼在一旁满是兴趣地看着, 还真就给他们数对了。

  钱给了他们, 至于他们怎么分钱的事儿陶青鱼也没想参与。

  但数完了,狗蛋几个没走。

  燕哥儿上前, 干燥的小手拉了拉陶青鱼的衣摆,小声道:“小鱼哥,你帮我们分一分好不好?”

  陶青鱼挑眉:“好,怎么分?”

  燕哥儿眼神清亮,声音干净,还有几分小哥儿的软乎:“平分。”

  平分?

  陶青鱼眼里闪过诧异。

  他还以为他们会大孩子拿大头,小的拿少些;再好一点,根据自己抓了多少来分。

  没想到这小孩还挺大度。

  狗蛋黑黑瘦瘦的脸扬起笑,黑色的瞳仁干净纯质:“我们都是一起抓的,没人偷懒。”

  “我是大哥,当大哥的就是要带着自己的小弟过上好日子。”

  边上站着围观的方雾跟陶大郎会心一笑。

  这群孩子挺好。

  “你们呢?怎么想?”陶青鱼瞧着边上几个懵懂小孩。

  他们腼腆一笑:“听狗蛋哥的。”

  陶青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们八个人,一人分二十文,还剩下六文不够分。”

  六文……

  狗蛋下意识数人头。

  燕哥儿先一步道:“有两个人要少一文。”

  狗蛋收回支棱的脖子,踹手重新蹲好:“我不要就是了。”

  燕哥儿:“那我也不要。”

  陶青鱼扬眉:“真的?”

  狗蛋一脸豪气挥手:“男子汉大丈夫,一马……”

  陶青鱼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对!”

  “行,那他们一人二十文,你跟燕哥儿二十文。”

  狗蛋将铜板递出来。

  陶青鱼摇头:“你是大哥你来分。”

  狗蛋郑重道:“谢谢小鱼哥哥。”

  他拆了那串银子,让他们几个从小到大排队。然后绷着漆黑的脸飞快数了二十文出来。

  燕哥儿在边上从自己那堆里拿了一文出来给最小的那个。

  陶青鱼手抵着下巴,目光柔和地看着。

  “不着急。”

  “着急,田块黑了,再不回去要挨打。”狗蛋飞快道。

  陶青鱼弯眼。

  “不怕,今天应该不会挨打。”

  分完了银子,陶青鱼叮嘱他们自己放好。

  狗蛋问:“小鱼哥,之后还收黄鳝吗?”

  陶青鱼眼神一转,看着自己爹。

  陶大郎笑呵呵应下:“我给你养着。”

  陶青鱼回头对小孩道:“那收,你们尽管拿过来找我爹就是。”

  “诶!”小孩眼睛微亮。

  几个小孩捂着自己的荷包,笑眯眯地跟陶青鱼说再见,提着自己的破烂空桶跑远了。

  “你还做小孩生意。”方雾笑他。

  陶青鱼毫不心虚:“这有什么,我也没因为他们是小孩就哄着人呐。他们能赚一笔零用,我能做生意,合作双赢嘛。”

  “鬼精灵!”方雾温柔笑骂。

  他看着那群笑闹着远去的孩子,又一叹:“也是不容易。”

  这年头养孩子,能吃饱就行。

  除了那些富裕一点的人家,再有像自家这样宠孩子的,没谁会隔三差五给孩子买吃的。

  所以村里的小孩大多嘴馋。上山掏鸟蛋,下河摸鱼,都是为了吃点好。

  陶青鱼听了纳闷。

  “那几个孩子家里条件中不溜,只比咱家差一点点吧。”

  方雾敲了下自家哥儿的脑门:

  “你忘了村里丢孩子那事儿?找了好久才找回来,那几家人都吓得大病一场,家底儿都掏空了。”

  正好,被抓走的那三个刚好就在这一群当中。

  陶青鱼摇摇头。

  众生皆苦。

  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罩起来的天。风也凉飕飕的,又要下雨了。

  他“呀”了一声,急切道:“小爹爹,我换身衣裳就走了啊。”

  阿修已经回来了。

  一听他的话,立马去把马儿套好。

  “不留下吃饭?!”方雾蹙眉,怎么一惊一乍的。

  陶大郎拉着自家夫郎的手:“儿婿休沐。”

  方雾顿时明白过来,随即笑道:“怪不得!”

  他冲着屋里道:“你那身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了,快些走吧,天要黑了。”

  ……

  陶青鱼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阿修已经把黄鳝搬到了马车上。

  方雾:“快走快走。”

  陶青鱼怨念地看着刚刚还留他吃饭,现在催着他离开的方雾。

  他一脚上了马车,掀开的帘子的手一顿,又跳下来进了院子。

  “忘了说了。”

  “爹,家里现在没多少活了,铺子里缺人。要是小三叔跟三叔愿意,你让他们上县里来就是,我给他们开月钱。”

  他比了三根手指,笑眯眯地动了动:“这个数,怎么样?”

  “顶得上账房先生了。”陶大郎眼神温和。

  陶青鱼看他爹这欣慰样就知道他很满意,他叮嘱道:“记得跟他们说,我就先回去了。”

  陶大郎点头:“好,我会告诉他们的。”

  陶青鱼冲着方雾挤眉弄眼:“小爹爹,你们有空也来,开月钱的哦!”

  “这哥儿!”方雾笑骂。

  哥儿出息了,做爹的自然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

  马车哒哒跑远,陶青鱼在窗口冲着他们摆摆手。

  待见不着马车屁股了,方雾抓着陶大郎进门:“相公,你说哥儿这样,方家那边……”

  “不会,儿婿不是那样的人。”陶大郎宽慰道。

  方雾点点头。

  “哥儿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那边还缺人手。等家里忙完了,让老三他们去吧。”

  陶大郎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进了屋里。

  “鱼哥儿有这个心也好。鱼塘忙完,我跟老三商量商量,看怎么个去法。”

  他们肯定是要去帮哥儿搭把手的,但是家里也得留人。

  就看留谁,怎么个留法了。

  这会儿鱼塘的人收工,他们不包晚饭。

  杨鹊拎着水壶跟陶兴旺一起进了院子。陶大郎等人冲洗干净,招来自己弟弟商量……

  *

  县里。

  一到家,阿修立马将马车里的黄鳝给搬去了隔壁。陶青鱼还没了来得及说一声,跟前的大门被打开。

  他顺着看去,方问黎一身素白长衫,立在朦胧灯火中。

  长发如瀑披散,还有些湿意,应当是刚刚才洗完澡。

  陶青鱼几乎瞬间扬起笑。

  像被摄了神魂,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

  方问黎抓着他的手腕往屋里一拉,陶青鱼撞到他身上,双手攀住男人的肩。

  方问黎手臂圈住陶青鱼的腰,紧紧贴合,轻巧将人提起带起过了门槛。

  大门关上,陶青鱼被带入了院里的朦胧暖光中。

  “怎么才回来……”方问黎低喃。

  他脸蹭在哥儿肩膀。声音如雾一样朦胧,湿乎乎的,裹着着水汽,又含着一丝他独有似的冷泉清冽。

  陶青鱼被他抱着当猫薄荷,脖子上的软肉被吸得隐隐发烫。

  被一口咬住耳廓,他瞬间偏头一缩。连忙解释道:“回村子去了。”

  “我带了几十斤黄鳝回去,明天去卖。”

  方问黎动作一顿,站直身子,如常牵着哥儿手往屋里走。

  “可用过晚饭?”

  陶青鱼回握他的手,没骨头似的挂在方问黎肩膀。“还没有。”

  方问黎带人到饭厅坐着,上面已经摆了三菜一汤。

  方问黎给他夹菜,陶青鱼吃得欢快,直到吃不下了他推了推方问黎的手道:“够了。”

  “饱了?”

  “嗯嗯。”陶青鱼捂着肚子,一脸满足。

  方问黎起身收拾碗筷,深邃的眸子不经意划过无知无觉的人,声音柔和道:“锅里有热水,夫郎要不要洗澡。”

  陶青鱼悠然半阖着眼:“歇会儿吧,刚吃完饭洗澡不好。”

  方问黎长睫往下压了压:“也对。”

  他留下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端着碗走了。

  陶青鱼忽然搓了搓手臂,迷茫看着门外。

  奇怪。

  为什么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青鱼追上方问黎,歪头去看方问黎的眼睛。但脸上的软肉忽然被捏住。

  方问黎垂着眼帘:“看什么?”

  陶青鱼蹙眉:“你有些不对劲。”

  “是吗?”方问黎摩挲着哥儿脸上的软肉,眼神漾着清浅的笑意,“见到夫郎开心。”

  陶青鱼脸一红,拉下他的手。

  “洗碗!”

  方问黎:“夫郎去走走,消消食。”

  陶青鱼点头,立马溜了。

  两刻钟后,陶青鱼没了那股饱胀感。

  他看了一眼在卧房里倚在榻上看书的方问黎,随后转身去厨房拎水洗澡。

  洗澡的地儿就在卧房,只隔着一扇屏风。

  方问黎听见淅沥沥的水声,手里的书卷慢悠悠地翻了一页。

  待到那水声落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方问黎才将书合上,放在一旁。

  烛火摇动,一道拉长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方问黎起身,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陶青鱼从里面出来。

  脑袋上搭着湿润的帕子,长发散乱,发尾还滴着水。

  视线受阻,他直接撞上一堵肉墙。

  腰被把住,陶青鱼拎着额前的头发看去。

  见是方问黎他眼睛微弯,眸子里像醉了星星。

  胡乱将湿漉漉的头发全弄在后背,他双臂一抬,搁在方问黎肩膀。腰身下压,像猫一样抻了抻脊背。

  然后泄了劲儿往方问黎胸膛一趴,安静不动了。

  方问黎下巴抵着他头顶,轻轻笑了一声。

  “犯懒了。”

  “嗯……”泡澡泡得舒服,也让他起了睡意。陶青鱼打了个呵欠,挪着凳子方问黎面对面。

  又发现不好靠,干脆拽着人的衣袖拉了下来换他坐着。

  自己则跨坐他腿上,下巴往他肩上一搭,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头发被撩起,裹进干燥的帕子中。

  陶青鱼在方问黎耳边,含糊地挑拣着说这些天里自己做了什么事儿。

  又说到那黄鳝,陶青鱼又精神了些:“天冷了,黄鳝好卖。我估摸着三十斤能卖个六七百文。再跟竹哥儿对半分……”

  说着说着,他打个呵欠,声音又低了下去。

  方问黎下巴蹭过哥儿的额角,心中轻叹。

  罢了,不折腾他了。

  烛火摇曳,有些晃眼。方问黎吹灭了桌上这一根,撩着哥儿的长发让它慢慢变干。

  担心他寒风入体,方问黎将人往怀里拢了拢,安静地注视着哥儿的睡颜。

  看不够,又上手招惹。直把哥儿扰着了手来抓。

  方问黎动了动被握紧的手指,笑容缱绻,才安静抱着怀中人不动。

  *

  黎明破晓。

  巷子里不知谁家养的鸡飞上了房顶,惹急了眼似的,一声接着一声打鸣。

  那声音清亮,扰得巷子里好多人家骂骂咧咧,迷糊盘算着待天亮了一定找人好好理论一二。

  陶青鱼窝在熟悉的怀里睡得安心,却又惦记着事儿。鸡鸣一响,他瞬间惊醒,直挺挺坐起。

  方问黎眼珠微动,眼皮撩起一丝缝隙。

  “还早……”

  陶青鱼见着黑麻麻的室内,精神一松,倒了回去。

  他许久没有这么早醒了。

  陶青鱼往方问黎颈窝拱了拱,囫囵道:“要卖鱼。”

  方问黎不应他的话,只轻柔地顺着哥儿的后背,听着耳畔又舒缓下去的呼吸,他也重新闭上眼睛。

  晚一些又如何。

  这是在县里,哪里用得着鸡鸣就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

  天光透进屋里,陶青鱼瞬间睁开眼睛。

  边上已经空了,他看了一眼外面亮堂堂的天色,掀开被子直接来了个鲤鱼打挺。

  “迟了,迟了!”陶青鱼嘴上念着。

  “迟不了。”一声轻叹从帘子后响起。

  方问黎撩起床头那扇纱帘,挂好了后看着床上的人。他无奈顺了顺哥儿睡得凌乱的长发。

  “着什么急,我叫阿修去给你占了位置了。”

  陶青鱼系着腰带的手一顿,肩膀塌下,松了一大口气。

  方问黎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床上,摸了摸哥儿凌乱的头发:“要卖也不一定非得摆摊,怎么不问问酒楼要不要。”

  陶青鱼拉下方问黎的手托着自己下巴。

  他望着墨玉般的内敛的方夫子,慢慢道:“都得问。”

  方问黎低头亲了亲哥儿唇角。

  陶青鱼呼吸微滞。

  他凝视着越发靠近的人,眼睫快速颤了几下,耳根发红。

  方问黎掌心托着哥儿颈侧,拇指抵着他的下颚微抬。嫌不够似,按着人深深吻住。

  似要将昨晚没尝到的补回来。

  陶青鱼喉结滚动,嗅着淡香,望着方问黎那张俊朗的脸眼神渐渐朦胧。

  就在他快要沉迷时,忽然想到还有正事儿。

  他别开头,忙道:“等,等等……要摆摊……唔!”

  温热的唇落在了脖子,陶青鱼被压着腿陷入云团一样的被子里。

  他试图推开人的两只手被握住,举在头顶。

  挣扎无效,昨晚没吃着肉的人势必要亲够本。

  陶青鱼晕晕乎乎想,他男人好像很喜欢这种带着点儿莫名强制的动作。

  不容他多想,陶青鱼受不了急吻,眼睫上又沾染了湿意。吻得情.动时,陶青鱼还以为今日别想出去了。但方问黎却就此收手。

  陶青鱼被他裹着,像被束缚在蚕茧里。

  耳边心跳声急切又热烈,他抿了抿有些麻木的唇,仰头看着男人。

  眼睫水润,含着一抹春色,不过更多的是疑惑。

  方问黎则低头,鼻尖贴着他鼻尖。像吃小鱼干的大猫,有一搭没一搭地又来叼他一下。

  陶青鱼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方问黎用淡定的声音说着幽怨的话:“夫郎好狠的心。好不容易休息一日,夫郎放着为夫不守着,偏要去守那东西。”

  陶青鱼抬腿往他身上一搭,与他头挨着头,懒懒道:“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哪有人把自己跟黄鳝来比较的。”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方问黎看着那红润晶莹的唇瓣,又克制移开。

  “为夫说的不对?”

  “夫郎从昨日回来就念着那东西,眼里半点看不见我。负心郎说的不就是夫郎。”

  陶青鱼鲜少听他这么说话,换个性别,就是活脱脱的深闺怨妇。

  他看着方问黎。

  然后肩膀一抽,趴在他胸口闷笑。

  笑着又憋不住,变成了哈哈大笑。

  方问黎轻叹一声。

  他手指张开,虎口抵着哥儿下巴,拇指压着他侧脸,低头压下去。那令人脸热的笑声顿时被呜咽吞没。

  他反而勒住人的细腰,亲得更狠。

  他发现,他忍不住。

  方问黎的打算是好的。

  他本想着平复平复,然后放了人让他去守着那摊子。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在陶青鱼跟前的自制力。

  等到他终于舍得放开人,陶青鱼已经是昏睡了过去。

  而本来被自己主子吩咐占着摊位买鳝鱼的阿修,在等不来人时,已经很有自觉地自己当了这个摊主。

  甚至看到自家未来夫郎,将人带过来跟他一起。

  他体会着夫夫一同干活的乐趣,待收了摊,将哥儿送到县门口,心里也定了主意。

  今日天气不甚明朗。

  乌云罩顶,淅淅沥沥的秋雨时断时续,下了一整日。

  到下午,老天爷才收了神通。云开雾散,放了晴。

  此时的陶青鱼很羞愧。

  他坐在床上,被子捂着脑袋默默当鹌鹑。

  听外面阿修跟方问黎汇报今日摆摊的情况,他飞快往床里边挪了挪,将自己裹成个球。

  谁能想,他竟然被翻来覆去煎炸了一整天。

  鱼干都炸透了,他现在闻闻,连自己身上都好像全是方问黎的气息。

  竖着耳朵听着院外的声音落下,又听到就近的开门关门声。

  陶青鱼抿了抿唇,默默又将自己往墙面上贴了贴。

  “夫郎……”

  才听了千百遍的称呼瞬间搅扰他心湖,涟漪泛滥,乱成一片。

  陶青鱼耳尖绯红,咬着唇不发一语。

  方问黎轻轻拉着被子。

  陶青鱼一惊,忙收紧了手。

  方问黎不动,而是轻叹道:“我只这一日休沐,夫郎不想陪我了吗?”

  陶青鱼这会若能看见,会发现方问黎眼里的温柔简直能溺死人。

  “我错了,下次不在白日,不弄那么久,夫郎原谅为夫好不好……”

  他试探着又拉。

  只轻轻的,被子就松开了。

  像剥荔枝壳一样,外面那一层去了,里面剩的是香甜软肉。

  方问黎圈着人抱出来。

  陶青鱼闷闷地往他颈窝一栽,自顾自地四肢环住他。

  他狠不下心。

  就像方问黎说的,他舍不得。五日回来一日,就这么点相处时间,是该好好珍惜。

  虽说白日的事……反正,他不也享受了。

  自己给自己开导好,陶青鱼就安心让他抱。甚至还主动贴了贴方问黎的脸,见他双眼发亮。欢喜了,又亲亲他唇角。

  他也喜欢黏着方问黎。

  不过今日劳累过度,陶青鱼是没那个精力再出门了。

  方问黎给他将衣服换上,蓝色的宽袖长衫,跟他身上穿的显然是出自同一家。

  ……

  开门出去,陶青鱼见到外面挂满了晾衣绳的衣服跟床单脸一红。顿时自欺欺人地不去看。

  被方问黎安置在屋檐下的摇椅上。

  摇椅里垫了软和的垫子,陶青鱼喝着方问黎递过来的茶,吃着新出炉的点心,好不美哉。

  除了那视线里不可避免的床单……

  吃完了半盘点心,方问黎舒服眯眼。

  肚子一暖,他垂眸看着搁在上面的手。嘴角微扬,他直接抓住了摸着玩儿。

  方问黎的皮肤细腻,做过的重活儿怕就是之前跟他一起做鱼丸的时候。

  现在那些茧子养没了,摸着像上好的绸布般丝滑细腻。

  不,甚至比那感觉更好。

  见状,方问黎没动。

  “吃饱了吗?”

  “差不多。”

  方问黎起身,干脆坐在陶青鱼那一侧。

  “那就等晚上再吃了。”

  “好。”陶青鱼侧身望着他,好奇问,“那黄鳝卖得如何?”

  方问黎轻叹。

  还惦记着呢……

  他道:“按照市价二十八文一斤,卖完了。收来的银钱,我给你放盒子里了。”

  陶青鱼兀自点点头,心里满意:“还得给小鱼一半呢。”

  “嗯,正好今晚送去。”

  陶青鱼不解看他。

  方问黎:“周定雪让去酒楼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