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鱼一行到县衙的时候, 正好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秦英。

  擦肩而过时,方问黎握住哥儿的手紧了紧。

  方问黎问:“三叔,刚刚那个人是?”

  “秦员外。”陶兴旺道。

  他以前干活, 在宝瓶村的庄子上见过人。

  “秦英!”

  陶青鱼要回头,却被方问黎拉着继续往前走。

  陶青鱼皱眉道:“他刚刚是笑着出来的。”

  方问黎:“嗯,不过能不能笑到最后就说不定了。”

  陶兴旺报官之后, 县衙立马拨了捕快随他去。

  寻常百姓对官府有种天然的畏惧,能不与官府打交道就不与官府打交道。

  当捕快出现在陶家时, 围观的人顿时少了一半。

  秦桩见状, 也知道这遭是躲不过了。

  他从家中出来, 随着捕快一起调查。

  很快,尤大郎被带上了县衙。与此同时,秦家的人也被一并请上。

  ……

  郑硕升堂,看着堂下跪着的一家老小。

  他道:“传尤大夫妻。”

  秦梨花跟着尤大郎一来, 狠狠瞪了一眼陶家人。

  随后往地上一趴,高声喊冤。

  那声音尖锐,听得郑硕耳鸣。

  “肃静!”

  秦梨花瞬间闭嘴。

  扫了一眼身旁装孙子的男人, 心中直怨。

  “今日陶家鱼塘被下毒,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梨花低着头, 不敢再撒泼, 如实道:“戌时,我出去打猪草看见的。”

  “那在此之前, 可遇见什么人?”

  “没有, 坡上就我一个。”

  “但真的不是我!真是我的话, 我还会傻站在那等秦家来吗?”

  郑硕表情不变, 转而看向他身边的男人。

  “尤大。”

  尤大郎肩膀一哆嗦。

  “武定四年,冬月, 你曾在陶家鱼塘偷鱼。但被陶家发现后,又于腊月往鱼塘下药,可对?”

  尤大郎瑟缩道:“是。”

  “陶家鱼塘出事前三日,你在何处?”

  尤大郎呼吸骤乱,不敢言语。

  “说!”郑硕厉声道。

  尤大郎瞬间以头撞地,惊呼:“大人冤枉,下毒之事真的不是我做!”

  “你只需告诉我,这几日你在哪儿?”

  “若你不说,那本官不得不怀疑……”

  “你快说啊!”

  秦梨花动手推他,心里着急不已。

  尤大郎看着女人凶恶的脸,眼睛一闭,重新将额头贴在地上。

  “我、我在县里。”

  “县里何处?可有人证?”

  “柳街,有、有人证。”

  秦梨花一脸不可置信。

  她一屁股瘫坐下,半晌回不了神。

  她喃喃:“你跟我说拿银子去看儿子……儿子念书……”

  “儿子念书的银子被你拿去逛窑子。”

  秦梨花声如泣血,惊颤不已。

  “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尤家生儿育女……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喝花酒,逛窑子!”

  她说着说着,忽然暴起,疯魔一般压上尤大郎又打又踹。

  陶家人见状,默默往边上挪。

  “肃静!”

  捕快立马将两人拉开,架在木棍之下。

  女人哭嚎,撕心裂肺。

  男人默不吭声,像扎在地里的老木头桩子。

  又传了证人,问清了情况后尤家嫌疑解除,便也将人放了。

  方问黎牵着哥儿站在人群前面,听得周围人对已经出来的尤家夫夫指指点点。

  “男人逛柳街而已,不是常事儿。”

  “常事个屁!没听那妇人说用的是给儿子念书的银子。”

  “窑子里病多得不行,让你男人逛窑子,你还会这样说?”

  “……”

  “这女人凶悍,怪不得男人往外面跑。”

  “呵,再温柔小意,那也不是三个四个地往家里抬新人。男人不都这个德行。”

  “……”

  方问黎握紧哥儿的手。

  陶青鱼疑惑看他。

  方问黎跟他耳语道:“我不会。”

  陶青鱼瞪他一眼。

  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玩笑!

  “别担心。”方问黎冲他笑。

  陶青鱼点头,又继续看向堂上。

  第二个嫌疑人被带了上来。

  是秦英。

  秦英目不斜视地进来,丝毫没将陶家人放在眼里。

  他恭恭敬敬给县令行了个礼,眼神与郑硕交汇。

  郑硕眼神微定。

  得了暗示,秦英便站立好。完全没将陶家当一回事儿。

  只一个鱼塘而已,下手还是轻了。

  不过好在也知道头上这位的态度。

  他心下松快,开始思考如何好好借用一下上头这位的关系。

  吃了他那么多银子,总得给他们点儿甜头。

  ……

  又是一番审问。

  与陶家有恩怨的,就这两家。

  但由于时间仓促,且没找到证据,这事便也只能继续去查。

  陶家人一脸苦色。

  陶青鱼却紧紧抓住方问黎的手。

  这是多半就是秦家干的。

  方问黎:“没事。”

  秦英回身过来。

  路过两人时,他细细打量了下陶青鱼,那眼神赤裸裸的,像看一件玩意儿似的嗤笑了一声。

  陶青鱼暗自握紧了拳头。

  方问黎手掌将哥儿的拳头包裹,黑洞洞的眼神与人对上。

  来了县衙,那就别走了。

  “大人!”

  “我要状告秦英强占民田,纵容手下殴打佃农致死,勾结前任县令私人开采买卖铁矿……”

  众人哗然。

  而堂上的秦英更是脸色一变。

  陶青鱼瞬间看向来人。

  竟是个弱柳扶风又生得极美的年轻妇人。

  妇人高高举起状纸,泣声道:“还告他父子杀我丈夫,藏我幼子!”

  “常婼!”

  “民女有证据,一字一句皆为属实!”

  女子往衙门前一跪,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心底暗骂这秦英原来跟他儿子一样,也不是个东西。

  郑硕看了一眼方问黎。

  他道:“来人啊,将状纸呈上来。”

  郑硕只一眼看过,立即道:“来啊!将秦英收押,择日审问!”

  “是!”

  “郑硕!”

  秦英被这一出打得猝不及防。

  他自以为已经系好的关系忽然成了利剑,刺向他。

  他看向女人。

  却见她眼中透着恨意,如飞蛾扑火,恨不能啖他肉喝他血。

  常婼!常婼!

  这时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他如被困于囚笼的雄狮,目光藏着狠意,扫过周围的人。

  忽然,他定睛看着那一身文气却从始至终淡定不已的年轻夫子。

  是他!

  这一局,最终是冲着他来的。

  秦英自然聪明,否则如何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但他疏忽了,从始至终藏在陶家身后的方问黎——

  这个之前将鸣水县搅翻了天的人。

  忽然不知事情为何发展成这样的陶家人则面面相觑。

  这……

  他们还走不走?

  “大人!抓到下毒之人了!”

  秦英被压走,一群人还没出县衙呢,忽见那姓江的捕头逮着个人进来直接往地上一扔。

  “主子,是秦家下人。”

  陶青鱼一惊。

  转头看,许久不见的阿修来了县衙。

  而堂上,那被抓的秦家下人不用审,直接将管家交代的事无巨细吐了出来。

  至于秦府管家……

  江捕头道:“人已经出了鸣水县地界,我们的人还在追捕。”

  至此,事情明了。

  陶家被判得秦家赔银五十两。

  包括鱼苗,饲养费用,清塘换水费用等等。

  秦家下人被关押,至于秦英父子,还需要审问其他的事。

  再一次从县衙出来。

  陶青鱼也没了轻松的模样。

  他异常平静。

  阿修驾上马车,先将陶家人送回去。

  陶青鱼走到方问黎身边,出了县城门才道:“阿修这几天不在。”

  “是夫郎想的那样。”

  “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

  方问黎摩挲哥儿手背,眼前大道宽阔。

  “秦家大寿时。”他说,“夫郎怕吗?”

  陶青鱼站定。

  方问黎眸中深藏暗色翻涌。

  陶青鱼瞧着他,忽然往方问黎身上一扑,抱着人的脖子跳起。

  方问黎被他一撞,心石落地。

  他托着哥儿,步步踩稳了继续走。

  陶青鱼:“谢谢相公。”

  方问黎喉结滚了滚。

  “回去再喊。”

  “你不愿意听了?”

  “不是。”方问黎声音暗哑,注视着哥儿一双眼睛道,“我怕我忍不住。”

  陶青鱼脸一热。

  脑袋撞在方问黎肩膀,腿上动了几下,忙从方问黎身上下去。

  “抱歉,一时激动。”

  他目光不自觉往方问黎腰部以下瞄过。

  方问黎突然捏住哥儿脸,晃了晃。

  “看什么?”

  陶青鱼脸色绯红。

  “我没看!”

  方问黎松开哥儿的脸,手指弹了下他额头。

  “心虚得太过明显。”

  “脑子里一天想的都是什么?”

  陶青鱼抓住他的手,闷头往前走。“快点,天要黑了。”

  “明明中午。”

  “你别说话!”

  恼羞成怒了。

  方问黎温柔一笑:“好,不说。”

  *

  宝瓶村。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陶家人报官后全须全尾地回来,村里人不免好奇。

  不过陶家人下了马车就进屋,搞得他们插不上嘴问一句。

  倒是看见尤家两口子一前一后走回来,立马有人问:“尤家的,陶家那鱼塘抓到人没?”

  秦梨花不发一语,黑着一张脸进屋。

  尤大郎落后几步。

  众人转而要问他,却看见男人脸上几道抓痕。

  眼神一对,立马知道有事儿。

  可来不及问,砰的一声——

  尤家的院门在跟前重重关上。

  险些被拍了脸的人冲着门就啐了一口。

  “我呸!神气个什么劲儿!以前不还是去县牢里走了一遭。”

  没什么看头,众人只得遗憾散去。

  *

  阿修送完了陶家人,又回来接上陶青鱼两人。

  折腾大半天,到现在陶家人才后知后觉还没吃饭。

  又忙活着下了点面垫垫肚子,招呼人休息,睡一觉起来已经是傍晚。

  陶有粮将众人都叫到堂屋。

  二叔一家子也回来了。

  陶大郎恢复得很快,此时已经能自己走动。他坐在方雾旁边,也开始参与家中事务。

  如此,除了三个小孩,陶家人此刻都到齐了。

  “天气大,鱼塘里死鱼臭得快。”

  “趁着太阳下山先捞出来,在山下找个地方挖个深坑都埋进去。”

  陶兴隆跟陶兴旺点头。

  方雾道:“那鱼塘里的水怎么办?”

  杨鹊也点头:“水里有毒,放了坡下的田都得遭殃。”

  陶有粮道:“稻子收割后再放,到时候还要清几遍塘。”

  说完这事儿,陶有粮将那五十两银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这五十两,刨开买鱼苗跟请人清塘的,挤一挤最多余下三十两来。”

  “这三十两,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他目光一一看过三个儿子。

  而陶兴隆跟陶兴旺则纷纷看向自己大哥。

  陶大郎道:“鱼哥儿盘了个铺子。”

  “此时刚开,正是用钱之际,十两暂且给哥儿留着急用。”

  “青嘉也八岁了,是上学的年纪。他也爱学,该送去学堂。”

  陶青鱼道:“我不用……”

  杨鹊按住他的手。

  他道:“十两给鱼哥儿应急可以。”

  “青嘉送去上学,我们三房也同意。”

  “家里没分家,青嘉读书必然以全家之力支持他。但我也想送青苗去念书。”

  陶有粮道:“青苗再等两年。”

  杨鹊摇头。

  陶兴旺按住自己夫郎的手,但被自己夫郎压下。

  “爹,青苗本就是跟着青嘉一起启蒙的。”

  他不担心家里会有不让青苗念书的心思。

  他担心的是再等两年,家里负担青嘉出现困难,再负担不起另一个。

  又或者像之前老大那样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没分家,一家的银子都掌在婆婆那里。

  他们挣的钱自己留三成,交七成,也攒不下多少。

  只有现在,虽是发生了恶事,但实实在在拿到手里五十两。

  他想让青苗一起去。

  就算后头负担不起了,至少青苗也能上个几年。

  总比等几年,等到落空的好。

  念书才会有出路,不然一辈子都是泥腿子。

  “给鱼哥儿应急那十两我是同意的。”

  他看着陶青鱼道:“一个读书人,光是笔墨纸砚一月的开销就要好几两。”

  “供一个青嘉勉强是够了。但要再供一个,到后头只靠卖鱼种地势必也艰难。”

  “家里挣不了什么大钱。”

  “小三叔明说,还打算跟着鱼哥儿混一口汤喝。”

  “小三叔这说的哪里的话。”陶青鱼皱眉。

  方雾没好气道:“家里还少了你吃的。”

  杨鹊一笑:“雾哥,我总得想到最坏,就怕万一。”

  家里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也正是因为陶家不是老的说一不二,他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陶青鱼问:“爷,咱清鱼塘怎么算?”

  陶有粮道:“请人的话,要将塘里的泥挖了,放水冲几遍。请十人,算紧点也要七日。”

  “一日百八十文。”

  陶青鱼:“那就要七两银。”

  陶有粮:“是,还要包中午一顿饭。买肉买菜也要花银子。”

  而余下十两,就是明年的鱼苗钱了。

  五十两,能刨出三十两确确实实已经是极限了。且不说下半年还不能像往年一样卖鱼贴补。

  “那念书要多少?”

  这算问到了陶家人的盲点。

  众人眼中迷茫。

  方问黎:“若是启蒙,方家村的私塾便可。不过一年要十两银。”

  陶家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念书不便宜,但头一次知道这么不便宜。

  村里读书人没几个,往日只从别人口中偶尔听说一月要几两银。

  现在到自己家孩子要念书了,才真真切切觉得多。

  刨出去十两,余下二十两单单够两个小孩进学堂!

  还莫说每月的笔墨纸砚书本钱。

  “平摊到每月,加上纸笔这些……用节俭点,两个幼童一月二两足以。”

  小孩年纪小,不像像玄同书院里那些书生,每次课考甲等者还有膏火费。

  名列前茅者只要节俭些,后期也不怎么花钱。

  就是前期就是纯往里面填银子了。

  陶有粮紧皱眉头思索半天,还是道:“老三家的,青苗年岁不大,等两年家里定送他去。”

  杨鹊却坚持。

  方问黎三岁启蒙,五岁入学堂。

  十二岁开始下场,十五岁有了举人身份。

  到二十岁就已经可以入书院教书,且执教两年已经是书院里响当当的人物。

  世人都认为,念书越早越好。

  而公卿世家,也无不早早送幼童进家学。

  杨鹊站在为孩子考虑的一方,并没错。

  而陶家此刻,也确实能送两人一起去。但未来的压力也是双倍的。

  杨鹊恳求道:

  “爹,就让他试试。”

  “若读不走我也不强留,让他回来便是。”

  他们老三在家像一头老牛,不争不抢,让做什么做什么。

  家底没攒下几个,自己也送不了孩子去。

  虽说老大跟老二家也一样尽心尽力为这个家。

  但老大家只有鱼哥儿,老二家两口子托老丈人的关系在酒楼有差事。

  他们什么都没有。

  现在机会摆到面前,他想争取。

  陶有粮叹息一声。

  “老大老二,你俩说说。”

  陶兴隆道:“能送就送吧。”

  宋欢道:“照鹊哥儿说的,先试试,念不下来回来也不迟。”

  “不止他家青苗,我家青嘉也是一样的。”

  陶兴永看了眼自家哥儿。

  陶青鱼冲他扬起笑,虎牙尖尖,一脸讨喜。

  鱼哥儿对弟弟自来不偏不倚。

  他道:“送吧。”

  “现在能送就送,读不走或者家里负担不起再说。”

  一家人同心协力。

  若因为这一件事让老三家起了隔阂,那就得不偿失。

  家族家族,同宗同族都要维系,何况是最亲的血脉。

  *

  刚到手的赔偿银还没捂热乎,就转手到了私塾。

  远近各个村子里,幼童开蒙都是送去方家村。

  陶家人做了决定,陶兴隆跟陶兴旺立马带着银子过去将这事儿定了下来。

  这一下子,家里就只剩下青芽一个小孩。

  小哥儿初时知道哥哥弟弟两人都要去念书,委委屈屈说自己也想去。

  但无奈不是富贵人家,杨鹊紧紧抱着自己小哥儿,安慰说让哥哥弟弟们回来教。

  陶青鱼怕小哥儿伤心,便直接将他带去了县里。

  回程的路上,陶青鱼抱着小孩坐在车厢。

  身侧放着杨鹊给他收拾的几身衣服。

  出了宝瓶村,青芽趴在窗上往村子里看。

  “看什么?”

  “青嘉哥哥和弟弟。”

  “想跟他们玩儿?”

  小哥儿摇摇头,回身趴在陶青鱼怀里。

  青芽年纪虽小,但也知事了。

  在家念书的时候他们是一起的,可是上学只有两个男孩去。

  青芽是小哥儿,所以青芽不能去。

  他闷闷靠在陶青鱼,不说话。

  陶青鱼揉揉他的头发道:“你若是想学,大哥哥教你些其他的。”

  “可我想跟他们一起。”

  陶青鱼看着他水汪汪的圆眼睛,心中一叹。

  他抱紧了小孩,不知该如何安抚。

  小哥儿上学,小哥儿跟男孩一起上学。无论哪一件,对现在的他们而言都是难事。

  *

  回到县里天色已晚。

  原本说好的搬东西,因今日发生的事也只能推迟到明日。

  陶青鱼将青芽安顿好,看着他睡着了才回到隔壁小院。

  洗漱后躺在床上,陶青鱼望着房梁出神。

  身边传来细微动静。

  陶青鱼问:“你说我以后请个教书先生,家里的小孩是不是都可以一起上学了?”

  “男孩还是小哥儿?”

  陶青鱼被方问黎搂住,他问:“什么?”

  “哥儿想要男孩还是小哥儿?”

  陶青鱼侧脸枕在他胸口,感受他胸腔的震动,缓缓扬起嘴角。

  “不知道。”

  “也没准备好。”

  方问黎顺着哥儿的长发,换了话题,轻声道:“哥儿识字。”

  “一点点。”

  “那你要教青芽什么?”

  陶青鱼:“算术。”

  方问黎:“不错,也是一项立身之术了。”

  陶青鱼出神道:“若教了青芽,以后家里的铺子可以让他去当账房先生,也不用担心以后找不到活计。”

  “哥儿能养活自己,安身立命,不靠着男子在这个世道已经比大多人强了。”

  “夫郎想法与常人不同。”

  陶青鱼忽然撑起身来,双手放在方问黎颈侧。

  他道:“你说,要是生意做起来了,以后多让哥儿来上工,能行吗?”

  方问黎长睫忽颤。

  他仰视着身上的人,凤眼明亮。

  “自己的店,也无不可。”

  “哎!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

  “生意哪有那么好做。”

  陶青鱼手臂一松,又趴了下去。

  “生意……夫郎可以问我。”

  “你会吗?”

  “不问问怎么知道?”

  陶青鱼考虑到后期铺子如何发展,随口问:“若是要想扩大这鱼丸买卖,卖遍全国,就得把鱼丸送出去,如何送?”

  “鱼丸易腐,确实不便。”

  方问黎脑子一转,道:“那不送,就地做。”

  “开分店?”

  方问黎摇头,他收紧胳膊,与哥儿的腰完全嵌和。

  要开分店的话,夫郎会四处奔忙。

  私心里他不愿。

  “既然我投了银子可以分成,那换成手艺也是可行的。”

  陶青鱼猛地抬头,直勾勾看着方问黎。

  “加盟店啊……”

  方问黎挑眉。

  又是个没听过,但又能明白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