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吃席没那么多讲究。

  寻常的位置不分男女, 除了主家留下的那几桌,其余的想坐哪桌就坐哪桌。

  吃这样的大席,又这么近, 不吃白不吃。村中多是全家出动,一桌八个位置都是自家人。

  秦家这席面摆得大,院子里搭了戏台子, 剩下一半位置搭着桌子是给自家那些贵客。

  而其余的桌子就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摆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陶青鱼跟方问黎在外围坐下。

  小三叔夫夫俩跟他们一桌, 三个小孩一来就找玩伴去了。再有陶老爷子也被他那些老伙计叫走了。

  他小爹爹还有奶奶没来。

  一个要照顾他爹, 一个是吃不下多少, 不想来。

  不一会儿,路上的桌子被围齐。

  戏台子上唱着戏,大伙儿难得有这机会,都看得认真。

  方问黎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抓着哥儿的手捏来捏去。

  上瘾似的,也不觉无聊。

  陶青鱼看了看秦家院子里。

  秦家那些亲家都落座了,里面分了桌, 但还空着几个位置没坐齐。

  陶青鱼收回视线, 动了动被方问黎捏红了的手。

  方问黎道:“茧子少了。”

  “嗯。”

  陶青鱼拉着他的手摊开, 指腹蹭了蹭他掌心。

  方问黎笑问:“如何?”

  陶青鱼道:“糙了。”

  方问黎握紧哥儿的手道:“不要紧。”

  两人动作亲昵, 杨鹊看了冲着陶兴旺挤眉弄眼。陶兴旺拍拍自家夫郎的手背,没说话。

  忽然听到人群后头几声哄闹。

  陶青鱼转过头。

  只见秦桩老头笑着迎上去, 老脸笑得全是褶子, 一脸谄媚样。

  “那是谁?”

  方问黎瞥了眼, 随意道:“县衙里的小吏。”

  陶青鱼点头。

  秦桩是里正, 常跟县衙的人打交道,与里面的人交好很正常。

  这人是个官儿, 一进去其余的人全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每个人脸上挂起虚假的笑,看着没意思极了。

  陶青鱼膝盖撞了撞方问黎的腿,道:“以后咱不来了。”

  方问黎浅笑道:“好。”

  他一袭飘逸长衫,头上玉冠将墨发束起。

  就这么一笑,陶青鱼不知道听到周围多少的轻嘶声。甚至还有咽涎水的声音。

  陶青鱼扯住他的衣摆,嘀咕道:“生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嗯?”

  “没什么。”

  菜上得差不多,大伙儿动筷。

  陶青鱼想着快些吃完就走,但谁料桌前走来一人,是秦老头的长子秦言忠。

  陶青鱼眼睁睁地看着人过来叫方问黎去院里坐。

  人口口声声方夫子,对方问黎的态度跟刚刚那官儿差不多。

  方问黎好歹是来做客的。

  顾忌着主家的脸面,他好言推拒。

  秦言忠说了几次,看那执拗样子,是非要将方问黎带走。

  无法,方问黎只能过去。

  不过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没多少欢喜。

  一到院儿里,那县里来的人直接将他请到身边位置。

  耳边叽叽喳喳,烦不胜烦。倒不如坐在哥儿身边来得清净。

  院儿里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秦桩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只好叫大家开席。

  没吃一会儿,又一辆马车停在外头。

  院儿里的人纷纷抬头看去,谁知下来的人是秦家那个酒囊饭袋。

  秦桩面上的笑容一僵。

  不过还是带上自己几个儿子迎了上去。

  “秦少爷。”

  “吃上了啊,里正。”

  “进来坐,就等着您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身边走过,陶青鱼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他不舒服的视线。

  他皱眉看去,那人竟对着他轻佻地笑了笑。

  只一瞬间,这一桌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而远在院子里的方问黎见哥儿如此,眼色一暗。瞥见那停在哥儿面前的青年人,他缓缓勾起唇角,冷气四散。

  片刻,一行人到了院子里。

  众人又不得不站起来。

  一个院子里,只方问黎与那小吏少数几个人坐着。

  秦桩介绍道:“这是我们秦员外家的爱子秦天阙。”

  秦天阙敷衍地拱了拱手,随后落座。

  人齐了,这席面也终于能安分吃上。

  方问黎却见这人时不时往外面看,眼神□□,也半点没将这一桌人放在欣赏。

  秦桩见势不对,脸色铁青。

  他两方都不想得罪,只好让秦家几个人过来劝酒。

  方问黎看那草包喝上了,他才收回视线。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方问黎心里烦躁得慌,自顾自也喝了几杯。

  一顿饭从午时初吃到午时末,院外的人都少了一半。

  等酒桌散了,陶青鱼看方问黎趴在桌上,立马过去。

  陶青鱼将方问黎的搭在自己肩膀,路过秦天阙时忽然冲着脸伸过来一只手。

  陶青鱼厌烦,一巴掌拍开。

  刚走一步,却又被拉住了衣服。

  “美人……”

  注意到这边的秦家人脸色骤变。

  悄悄看了眼方问黎,心中庆幸。

  好在人醉了。

  陶青鱼狠狠将衣服一扯。

  方问黎跟着踉跄,却是直接找准机会往人后背踹了一脚。

  砰的一下——

  踹得人摔下凳子,趴在地上挣扎半晌也起不来。

  见人还要往前冲,陶青鱼忙搂住方问黎的腰。

  秦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陶青鱼笑道:“我相公喝醉了,发酒疯。我立马带他回去。”

  转个脸,陶青鱼脸上的笑骤没。

  方问黎脑袋搁在哥儿肩上,手紧紧抓住他刚刚被扯住的那片衣角。

  陶青鱼姿势别扭地将他扶进陶家。

  方雾瞧见问:“醉了?”

  “嗯,他酒量不行。”

  将人放进屋里,陶青鱼将人松开。

  方问黎坐在床沿,安静了会儿,忽然逮着他的衣服就脱。

  “你做什么?!”

  陶青鱼吓了一跳。

  方问黎绷着下颚,面色沉冷。愣是要把陶青鱼衣服脱了。

  陶青鱼争不过索性放手。

  没一会儿,外衫被他扔在了地上,甚至他还动脚踩了踩。

  陶青鱼皱眉。

  “你醒了给我洗干净!”

  方问黎勾着哥儿的腰往怀中一揽,下巴搭在他肩膀,使劲儿偏头去蹭陶青鱼的脸。

  他闷声道:“不要了。”

  陶青鱼别开头,微微挣扎道:“好好一件衣服,说不要就不要?”

  “不要。”

  陶青鱼手抵着他侧脸囫囵道:“脸都要被你蹭掉皮了。”

  他转头要去捡地上的衣服,又被方问黎按着脑袋转回去。

  陶青鱼问:“你不会是因为那衣服被人抓了一下……”

  看方问黎骤变的脸色,陶青鱼明了。

  想起刚刚那事儿他也觉得恶心。

  “行,不要就不要吧。”县里还有大半柜子的衣服,够他穿了。

  “当抹布行不?”

  “不要。”

  “倔死你得了。”

  将刚刚那事儿抛在脑后,陶青鱼拍了拍腰上禁锢的手。“你松开,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方问黎捧着陶青鱼的脸打量了几下。

  摸摸哥儿的脸,随后转头蹭上了他颈侧细腻的肌肤上,就不动了。

  陶青鱼无奈。

  喝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酒量还这么低,要是在外面随便被人灌几下不得出事儿。

  “你先松开,我去换件衣服。”

  隔了一会儿,方问黎动了动,腰上的力道松了不少。

  陶青鱼将他拉开,几下从柜子里拿了衣服换上。几乎下一瞬,方问黎又缠了上来,脑袋搭在他肩膀。

  陶青鱼道:“你好粘人。”

  方问黎半阖着眼睛看他。

  只几杯酒下肚,冷白的皮肤染上绯色。凤眼润润的,唇也异常的红。

  陶青鱼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反正是自己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飞速凑过去在方问黎唇上亲了一口。

  方问黎不躲不闪,双目水润,还慢慢舔了舔唇。

  这谁招架得住!

  陶青鱼飞速转头。

  方问黎却是像懵懂幼兽,又往陶青鱼唇边凑。

  陶青鱼捂住他的脸,往床边走了几步,将人往上面一推顺带用薄被禁锢住他的手。

  等了一会儿,看人望着他不再挣扎,才缓缓松手快速退出屋里。

  他长舒一口气。

  待久了他怕自己忍不住。

  擦掉头上的细汗,陶青鱼转去灶屋。

  陶青鱼坐在灶前烧火。

  方雾起身看了看锅里,随后找了根凳子坐下。

  “从流这样了,你们今日还能回县里吗?”

  “睡一会儿就成。”

  方雾打了个呵欠,慢慢点头。

  陶青鱼催促道:“您快去午睡吧,我自己看着就成。”

  “好。”方雾笑着起身。

  ……

  醒酒汤煮好,陶青鱼又放瓢里凉了凉,温度差不多了才端进屋里。

  方问黎躺在床上睡熟了。

  被子他刚刚怎么压上去的现在就是什么样。

  陶青鱼忙将碗放下,拧着眉掀开。

  也不嫌热。

  他坐在床沿,方问黎眼珠微动,瞬间睁开眼睛。

  陶青鱼看出他眼中的警惕,心道:还是有点戒备心。

  拉着人坐起来,陶青鱼将碗递上。

  “喝了。”

  方问黎看了眼,别开头。

  “酸甜的,不苦。”

  见人不动,陶青鱼勾着人的下巴转过来。

  碗沿凑到他唇边,正要说话,就见方问黎张嘴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陶青鱼将碗慢慢倾斜,等他喝完才道:

  “谁惯得你!”

  “喂到嘴边才喝。”

  陶青鱼起身去放碗。

  方问黎勾着他的腰将人带到床上。搂好后,眼睛一闭,又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陶青鱼戳戳他脸。

  “睡了?不回去了?”

  “醉鬼。”陶青鱼低喃。

  他将方问黎的发冠卸下,头发打散。自己则一把扯了发带。

  躺下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跟着眯一会儿。

  *

  小憩醒来,日光在屋里换了个位置。

  陶青鱼一动,方问黎也睁开眼。

  陶青鱼见他眼神清明,问:“头晕不晕?”

  “不晕。”

  方问黎眼里溢满笑。像身边堆满了鱼的大猫,浑身透着欢喜与满足。

  “辛苦夫郎。”

  陶青鱼被他感染,也弯起唇角。

  “有什么可乐呵的。”

  “快起来,该送货了。”

  方问黎一头扎进哥儿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收拾好出去。

  陶家其他人也起来了,围在一起闲聊。

  陶青鱼听他爷道:“今年里正怕又是出在秦家了。”

  陶青鱼道:“年年都这样,也没什么意外。”

  “鱼哥儿醒了!这会儿可要走?”三叔问。

  陶青鱼点头。

  陶兴旺起身将鱼丸都放到马车上。

  陶青鱼二人跟家里招呼了声就往县里赶。

  正是太阳晒人的时候,在车厢外没坐一会儿脸上被晒得发烫。

  陶青鱼给方问黎戴上个草帽。

  瞧了瞧,还挺合适。

  方问黎:“外面热,去里面坐着。”

  陶青鱼摇头道:“里面挤,不去。”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县里,挨着送完了鱼丸,两人立马回了进福巷。

  陶青鱼先将马儿牵去套好。

  出来时不见方问黎。找到隔壁院儿里,看他在跟阿修说话。

  他一进去,阿修笑着道:“主君。”

  陶青鱼点头。

  随后阿修匆匆出了门。

  “走那么快做什么?”陶青鱼疑惑。

  方问黎拉着人到屋里去坐着,慢条斯理倒了杯茶。

  “夫郎可是想问铺子的事儿?”

  “嗯。”

  “阿修刚刚跟我说了,明日一起去瞧瞧?”

  陶青鱼弯眼:“好。”

  阿修干活儿效率挺高。

  天气热,两人胃口都不怎么好。

  在屋里歇了会儿,方问黎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去书房处理他的事儿。

  陶青鱼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厨房煮点绿豆汤喝。

  绿豆先泡上,锅洗净后加水烧开,绿豆直接扔进去煮到绿豆开口就成。

  操作简单,是陶青鱼为数不多会做的东西。

  煮好的绿豆粥加点糖,先放一放然后装进罐子里,用木桶吊在井中。

  想了想,陶青鱼又丢了个瓜到井里。

  傍晚,天边染了霞彩,绮丽似画。

  方问黎从书房出来。

  陶青鱼正好洗了个澡,披着一头湿发与人对上。

  方问黎唇角翘起。

  目光从哥儿微湿的肩膀移到泛红的脸上。

  像刚出锅的糯米汤圆,软乎不少。

  “头发擦干。”他从哥儿手中接过木桶,先去将水倒掉。

  陶青鱼亦步亦趋跟着他。

  结果差点踩着方问黎后脚跟。

  方问黎放下木桶,干脆牵了人在屋檐下坐着。又拿了帕子拢着那一头湿发轻轻擦拭。

  陶青鱼坐得端正,可没坚持一会儿又软趴趴松了劲儿。

  他靠着椅背,仰头看着方问黎。

  方问黎垂眸,将哥儿头发撩起,指腹蹭过他耳后。

  “我做了绿豆汤。”

  “嗯。那为夫定要尝尝。”

  陶青鱼弯眼:“不一定好喝。”

  “那为夫争取喝完。”

  陶青鱼笑容灿烂,晃了晃脑袋。“方夫子挺会说话。”

  话音刚落,额头被弹了一下。

  陶青鱼笑容一收,瞪着方问黎。

  “我惹你了?!”

  “嗯。”方问黎摸了摸哥儿的发尾,五指轻轻梳理着。

  陶青鱼拧眉思索,也没觉得自己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偏头看方问黎。

  “知道错了?”

  “我错哪儿了?”陶青鱼一脸不服。

  方问黎站在椅后,捧着哥儿的脸,微微矮身道:“小没良心的,我给你擦发,一句好话都没有。”

  “我不还夸你了吗?”

  方问黎双手一挤:“你那是夸?”

  陶青鱼圆溜溜的眼睛忽闪,被挤得嘟起嘴巴,他囫囵道:“那唔……谢谢?”

  方问黎松手,顺带捏了一把哥儿的脸。

  “称呼呢?”

  “方问黎,谢谢!”

  方问黎无奈笑了一声,手拂过哥儿头顶。“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收了棉帕道:“麻烦夫郎帮我把扇子拿出来。”

  陶青鱼进屋。

  待方问黎看不见了忙拍拍自己发热的脸。

  不难,就是他越催越喊不出来。

  *

  夕阳落尽,天上显出一轮弯月。群星散落着,似有星河淌流。

  今晚也没做晚饭。将井里的绿豆汤端出来,西瓜破开,一人吃个七分饱就行。

  夏日炎炎,晚间嘲哳的蝉鸣声少了许多。

  两人坐在葡萄架下悠闲赏月。忽见生了草的墙根边,大小似豆的淡黄色光芒闪动。

  “萤火虫。”

  “照夜清。”

  “嗯?”陶青鱼偏头。

  方问黎起身过去,手指轻轻托着那尾部一闪一闪的小虫放在哥儿跟前。

  “照夜清,说的也是它。”

  陶青鱼目不转睛看着,伸出手来与方问黎手指相碰。

  但小虫被惊动,张开翅膀飞远。

  陶青鱼出神地看着。

  方问黎手指弯曲,握住了哥儿的手掌。

  “山上才多,夫郎要是喜欢,我带你上山。”

  陶青鱼住在村里见得多了。但此时看着交握的手,他只道:“你们书院又不能随便进人。”

  “不去书院。”

  “去哪儿?”

  “梅涧山庄。”

  “没听过。”

  方问黎手上轻轻一扯,陶青鱼扑过去半个身子,压在他胸口。

  “热。”陶青鱼皱眉。

  方问黎揽上他的腰,哄道:“给你扇风。”

  陶青鱼翻个身横坐在方问黎腿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把人抱着。

  往他胸口一靠,他大老爷似的吩咐:“风大点儿。”

  方问黎笑了声。

  “好。”

  院子里熏了蚊虫,也能坐得住。

  陶青鱼听着方问黎的平稳的心跳声,人也昏昏欲睡。

  小风扇着,除了几只小虫吵闹,还算安宁。

  陶青鱼视线模糊,望了一眼方问黎。见他好似低头碰下了自己眉心,说了句“睡吧”。

  陶青鱼眼睛一闭,顷刻沉入梦中。

  夜风拂过交缠的衣角,暑气随风而散尽。陶青鱼窝在方问黎怀中也睡熟了。

  墙角一声微动,方问黎见是阿修便收回目光。

  “主子,这是合适的铺子。”阿修递上几张纸。

  方问黎示意他放在桌上,道:“回去歇着吧。”

  “是。”

  “明日一早可要我过来做饭?”

  方问黎抬眸,打量了他一圈。

  “二十了吧。”

  “啊……是。”阿修一脸懵,不明白主子为什么问这个。

  “这事儿完了你也该成家了。”

  阿修眼睛一亮。

  “主子!”

  陶青鱼皱眉动了动。

  方问黎立马横过他一眼,又是那副冷淡样。

  “你自己找,找个称心的。”

  “是!”阿修激动得咧嘴傻笑。

  “回去吧。”

  “诶!”阿修傻笑着搓手,门不走,直接翻出了院墙。

  *

  一夜过去,陶青鱼睡了个饱。

  起床时方问黎不在,他随便在柜子里找了身衣服穿上,拉开门出去。

  厨房里又是方问黎在忙。

  陶青鱼洗漱完问:“今早吃什么?”

  “虾饺。”

  “现做的?”

  “嗯。”

  “你也不嫌麻烦。”

  方问黎浅笑看着哥儿道:“不觉得麻烦。”

  这是他盼来的,让他怎么着都可以。

  一同上桌吃完早饭,饭后陶青鱼承包了洗碗的活儿。

  方问黎看哥儿坚持,也就放任他去。

  生活里的琐事虽多,但也是过日子。他想鱼哥儿多相处,拉近两人关系。

  甚至于将阿修都赶了出去。

  也未想过再找个其他人进来碍眼。

  家里收拾干净,趁着天还不热,陶青鱼赶紧拉上方问黎出去看铺子。

  “阿修先选了五家,三家在县西,两家在咱们这边。”

  两人步行出门。

  就在进福巷巷口就有一家。

  位置倒近,但陶青鱼进去瞧了瞧,没看上眼。

  方问黎意料之中,牵着哥儿继续往外。

  进福巷的外面一条巷子叫丰禄巷,也是以民宅为主,出了这条巷子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铺子。

  这边也有一家。

  但陶青鱼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方问黎:“没看上?”

  陶青鱼垮着脸:“看上了,贵。”

  方问黎唇角扬了扬。

  “家里不缺这点。”

  陶青鱼却是认真道:“这鱼丸的买卖我是为了陶家。”

  “嗯。”

  “就‘嗯’?”

  方问黎牵起哥儿的手往县西走,道:“夫郎有自己的考量,你能坦白告诉我,就可以了。”

  “家里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缺银子。”

  “你愿意经营便去,我没别的要求。”

  方问黎停下,温柔看着哥儿道:“只盼着你什么时候愿意踏踏实实叫我一声相公了,我就满足了。”

  本来哥儿就是用了手段套过来的。

  他还想着陶家,理所应当。

  即使他用手上的银子直接给陶家盘下个铺子,方问黎也不会说上一二。

  他惦记的,从始至终只有这么个人而已。

  陶青鱼没想到他又给自己来了一次剖白。

  他抿紧唇。

  他自进了方家门,细数起来,所做的事没一件是为了方家。

  放在别人家里,早被看不顺眼了。

  但他根本不可能放着陶家不管。

  陶家生他养他,是他的家。

  方家……

  或者说是方问黎,到这会儿,他才慢慢将他放进心里。

  “方问黎。”

  “嗯。”

  陶青鱼:“你图什么呢?”

  方问黎握紧他的手:“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