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的纪景行就像是能感受到沈篾的视线一样,敏锐地将目光投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身上。

  沈篾眨了眨眼,丝毫不演示眼底的疑惑,因为他现在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对这样的行为,心中毫无疑惑才是有鬼。

  纪景行的视线并未在沈篾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只崆峒兽身上,最后一道剑光精准地落到崆峒兽背后的命门上,原本还在奔跑的崆峒兽就在瞬间停住脚步,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悲鸣,然后踉跄着往旁边倒下。

  眼前的纪景行还是被灵师封掉大半实力之后的境界,难以想象,若有朝一日,这个人冲破了身上的封印,那样的力量会有多强悍。

  随着妖兽到底,滚烫的鲜血像是喷洒而下的雨滴,被呼啸的风一带,往更远的地方蔓延,还没等沈篾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样的血雨浇了个透心凉,当然,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也没能幸免遇难,同他一起挨了淋。

  叙鸣玉呸呸吐出进了嘴里的血水,黑着脸骂道:“这癫子下手的时候就不能看着点人吗?”

  叙鸣玉和祁然都有修为傍身,就算是仓促间被血淋了一身,但反应过来后纷纷用灵力撑了一道屏障,将腥臭的血水隔绝开来。

  但他俩一个独来独往惯了没有照顾身边人的习惯,一个因为沈篾在沈府的表现,一直以为沈篾有修为且修为高深到自己都探知不出来的境界,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旁边的沈篾还在狼狈淋着血。

  他抹了一把脸,开口说道:“他要是下手不看着人的话,你现在就应该变成一滩肉饼了,而不是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骂娘。”

  叙鸣玉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一句底气不足的话来:“小爷反应快着呢,怎么可能躲不开!”

  实际上还真是躲不开,他身上还被沈篾的小发明束缚着,若是没有他的指令,是无法离他超过三丈远的距离的,而那只崆峒兽要倒下来,可不只是会占据掉这三丈的距离。

  头顶一直淅淅沥沥淋着自己头顶的血水突然停了下来,正当沈篾以为是这只崆峒兽的血流干净了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撑起了一道鎏金的结界,仔细看去时,金色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攒动的红光。

  沈篾低头,视线中出现染着鲜血的白色衣摆停在自己面前,抬头看去,和纪景行对上了视线。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自己遮挡的结界是纪景行撑开的。

  视线接触,相顾无言,但沈篾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看不清。

  纪景行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地路过他,朝崆峒兽的尸体走去。

  之前那铺天盖地的血雨终于停了下来,崆峒兽体型惊人,那些流出来的血就将沾染之处变成了一片血泊,地面上也跟着积累了一层。

  纪景行踏上去时,并没有陷进血泊中,更像是一片树叶飘落到水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崆峒兽原本硕大的身躯在须臾间就萎缩了大半,躺在地面上,大小变得和一只鹿差不多。

  祁然三两步跟上纪景行,也看见那只崆峒兽缩成了这样的大小,惊道:“刚刚还那么大的一只妖兽,怎么一死就缩这么小了?”

  “刚刚那样的身形,是他靠自身灵力维持的,妖兽一死,灵力维持一断,自然会恢复本体。”

  听到纪景行的解释,祁然恍然大悟:“难怪文书中从未提及崆峒兽还能有这么大的体型!”

  “那可不?”

  沈篾见缝插针,就算是刚刚纪景行给自己撑起了结界,但他浑身上下还是被血水淋透了,整个人都在滴滴答答淌水。

  他抬起手拍了拍祁然的肩膀,成功在对方原本没怎么被血水淋到的衣服上留下一个鲜明的手掌印:“你以为全天下有纪大将军实力的有几人?能把这妖兽逼到这要绝境的又有几人?瞧瞧咱们纪大将军是多么威风凛凛、实力惊人!”

  沈篾抓到一点时机就开始拍纪景行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纪景行定然想不到,他还能这么拍人马屁,他要将沈同泽和沈篾两个人完全隔开。

  上辈子怎么算也是死的不甘心,能重活一世他自然是高兴的,更不想自己重活的这一次了结在纪景行手上。

  听到沈篾的话,纪景行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视线看了沈篾一眼后就匆匆移开,颇让沈篾脑补出了一丝兵荒马乱的意思。

  被拍马屁的纪景行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叙鸣玉反应最大,蹦跳着离沈篾更远了一些:“你真让人作呕,恶心死了!”

  沈篾嘻嘻一笑,不以为意,自顾自玩得快乐。

  等到沈篾说话,祁然才发现他竟然是四人中最为狼狈的一个,活生生像是在血水离泡得完全入了味再爬出来的,整个人都血刺呼啦的。

  “同泽,你怎么被淋成这样了???”

  沈篾偏头看了眼这个后知后觉的傻小子:“你难道没发现我一点灵力都没有吗?”

  “一点灵力都没有?!”

  祁然更惊讶了:“你一点灵力的都没有,秦夫人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她明明说你修为高深,上战场就是立军功的,你怎么会一点灵力都没有???”

  沈篾带着几分恋爱拍了拍他的头顶,说话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慈爱:“傻小子,可不要别人说什么都信哦。”

  说话间的功夫,纪景行已经将那只崆峒兽处理完了,他将那枚发着淡淡白光的妖丹收入囊中。

  “该走了。”

  沈篾这才想起来他现在连纪景行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纪景行:“苍华山。”

  “苍华山?!”

  叙鸣玉一听到这三个字,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之前的什么禁锢了,连滚带爬地想远离这个地方,但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上的束缚困住了,只能在原地急得跳脚。

  “我不去!我不要去苍华山!让我再回那个地方待那么多年还不如直接现在就了解了我!!!”

  “你们都是畜生!放开我!!!”

  沈篾看着叙鸣玉的反应,摇了摇手里的铃铛,饶有兴味道:“我现在觉得应该给这个东西起个名字,就要摇玉铃,叙鸣玉,过来。”

  叙鸣玉脸上表情铁青,就像是用钢铁浇灌的铁人一般,僵硬地挪动着步伐,不情不愿地朝沈篾一步一步靠近,双脚在被血水泡软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沈……”

  眼看着他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沈篾心念一动,直接控制着他将即将念出口的名字变成了另一个。

  “……同、泽,我*你大爷!”

  沈篾这下更高兴了:“我大爷就在沈家呢,说不准之前你们还打了照面,要我领你回去找我大爷吗?”

  叙鸣玉现在心里一个悔呀,自己之前就不该借灵力给这个白眼狼!

  这么折腾了一番下来之后,天早就黑透了,顾及着沈篾身上的伤还没好,几人也没急着赶路,而是打算就在山中休息一晚,等明日天亮之后再下山。

  有灵力还是很有好处的,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将自己身上变得干干净净。

  正当几人准备收拾收拾睡觉时,纪景行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有女人呼救的声音,那声音格外微弱,有气无力的,好像没多久就会咽气一样。

  纪景行提醒道:“有人在呼救。”

  叙鸣玉还在气头上,眼睛一闭,人往旁边一躺,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派,这么看上去才有几分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祁然显然也听到了呼救声:“山中多精怪,会不会是圈套?”

  四人当中,只有真毫无灵力的沈篾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一脸茫然地问:“什么呼救声?哪里有呼救声?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小的?声音好听吗?”

  纪景行转头看了眼他,抬起离他更近的那边的手,在他耳朵上点了一下。

  沈篾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有一股气流顺着纪景行的手流进自己耳中,再然后,他终于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呼救声,就是那样的气流吹得耳朵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揉了揉被点的那只耳朵,心满意足地开口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这女人应该也就三十岁出头!”

  沈篾的手抬得很快,纪景行收手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

  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视线又忍不住飘向那只被揉搓得泛着粉色的耳朵。

  然而沈篾并未注意到纪景行这边的情况,专心致志地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是那边传来的!”

  判断出声音的方向之后,沈篾比应该被救的那个人还兴奋,蹦跳着就要往那边走。

  祁然在后面试图叫住他:“同泽!你别跑那么快,万一那是山中精怪设下的陷阱怎么办?”

  劝阻无果,祁然将视线看向纪景行。

  对方点了点头:“先过去看看。”

  距离超过了三丈,原本还在地上躺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叙鸣玉立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拉着往沈篾的方向拖。

  他架着一脸“你怎么还不去死”,右手托着脑袋,救那么躺在地上被那股力量带着走,全然放弃挣扎。

  【作者有话说】

  纪景行(无能狂怒版本):我恨你是块木头!!!

  沈篾(掏掏耳朵):什么?你要请我吃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