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篾走过去时,就看见一个土坑,坑里插了好几根削尖的木桩,是猎户用来捕获野兽的陷阱。

  但陷阱中一只野兽都没有,里面只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她头上包裹着布巾,身上穿着麻布衣裳,像是农村妇人的打扮。

  她无力地依靠在坑底边缘的位置,一根木桩贯穿右腿,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灰白色。

  当她看到沈篾好奇的脸出现在上方时,用尽浑身力气朝他伸出一只手:“救、救救我……”

  纪景行只看了坑底的妇人一眼,就做出了判断:“是个普通人。”

  听到纪景行说是普通人,祁然才敢跳下去救人。

  那妇人长得倒是一脸淳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的模样,在祁然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嘴里不停地道谢:“今日真是谢过各位了,若不是你们出手相救,只怕我现在已经没命了!”

  祁然倒是个乐于助人惯了的,一边帮妇人处理伤口,一边问她为什么会掉进去。

  妇人解释道:“我家就住在山脚的李家村里,这山中灵药多,村里人经常上山挖点灵药卖了补贴家用,我也是挖完灵药准备下山,没想到走到一半突然就一阵地动山摇,我没站稳,就滚进这坑里,还被刺伤了腿。”

  想来妇人被这些繁茂的树冠遮挡了视线,没看到崆峒兽。

  祁然是个热心肠的,听完妇人的话后,抬头看向纪景行:“纪大人,要不我们先送大娘回家吧,她现在这样也没法自己回去。”

  祁然的眼睛眨巴眨巴,见纪景行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就又将目标转向沈篾:“同泽,你快同我一起求求情,总不能大娘拖着这条伤腿自己回家吧?”

  沈篾略微偏头,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妇人脖颈后露出的一点暗紫色,像是一块胎记,又像是什么特殊的符号。

  他没有询问纪景行的意见,对还在和自己保持最远距离的叙鸣玉说了一句:“叙鸣玉,过来背大娘回家。”

  叙鸣玉不屑地切了一声,原本是面朝着沈篾侧躺的,听到他说话之后,白眼一翻,将后背留给他:“你自己烂好心关我屁事!”

  话音刚落,叙鸣玉就已经黑着脸站了起来,满脸写着“我要杀人”走到妇人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

  妇人看着他的那想杀人的表情,有些害怕地往后瑟缩,想要躲开他的手。

  沈篾啧了一声,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小玉呀,怎么能这么凶呢?笑一笑,你看你都把人吓着了。”

  他的话说完之后,叙鸣玉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妇人背在自己背上。

  叙鸣玉背着妇人往山下走时,沈篾才转头笑嘻嘻地对纪景行说道:“纪大将军心系苍生,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么一个无辜的生命在您眼前消失吧?小人擅作主张了一下,还望大将军见谅。”

  不管纪景行时想送妇人下山还是不想送,他现在都得送,因为他要将叙鸣玉送到苍华山上去,他得盯着叙鸣玉,而现在,叙鸣玉在送妇人下山。

  纪景行没有回答,而是往前跟上叙鸣玉的步伐。

  沈篾见这事儿成了,加快步伐准备超过纪景行和最前面的妇人聊天。

  正当他刚走到和纪景行齐平的位置时,纪景行突然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么走伤口会撕裂。”

  沈篾全然没意料到旁边的人会拽自己,可能在他以为只是轻轻一拉,但落到现在毫无灵力的沈篾身上,那可就不是轻轻了,他直接被拽得一歪,踉跄着就要摔到地上。

  他正要惊呼出声,自己那完全失去重心的身体就被人接住了,腹部紧接着传来一片钝痛,被撕裂的伤口渗出的血缓慢浸透纱布,将自己身上原本干净的衣服染上了一片红色。

  他那一声惊呼不上不下地卡在嘴里,最后被自己咽了下去。

  可真是谢谢了,原本他没扯到伤口,现在被你这么一拉也确实是扯到了,沈篾真是欲哭无泪。

  纪景行鼻尖嗅到微弱的血腥气,视线下移,看到了沈篾腹部的红色。

  他有些疑惑,眉头轻轻蹙起:“你怎么一拉就倒?”

  沈篾挤出一个苦笑:“将军大人,不要认为每个人都和您似的身强体壮,人家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汉,您的一拉,我的一拉好像不一样?”

  纪景行似懂非懂,他将沈篾扶正,用灵力止住了他伤口的血,有抹除掉衣服上的血迹。

  沈篾是个普通人,这具身体无法承担过多灵力,这也是纪景行为什么不直接用灵力治好他身上伤口的原因。

  前面的祁然正和妇人聊得开心。

  “还不知道各位大人怎么称呼呢?”

  祁然傻咧咧地自报家门:“我叫祁然,背你的这个叫叙鸣玉,后面那个穿绿衣服的是沈同泽,白衣服的那位就是个大人物了,他的身份不便过多暴露,你就称呼这位纪大人就行了。”

  “今日真是谢过各位了。”

  祁然挠着后脑勺,嘿嘿憨笑道:“不用那么客气,还不知道大娘怎么称呼呢?”

  “叫我王姐就成,村里人都这么叫我。”

  ……

  看来这个傻小子还没傻到无药可救的底部,并没有别人一和他聊天,就傻兮兮地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

  下山的路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平地,离开树林之后,送来的风中多了一股子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

  月光下,一条宽阔的河水中面前流淌而过,折射的银辉铺洒在水面,远处朦朦胧胧勾勒出一栋破旧的建筑,形状看上去像是戏台,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见上面绑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布,正在顺着风向飘摇。

  王姐指向另一个方向:“村子就在那边了。”

  等到进了村子,夜里静得更出奇了,几人中,只有光顾着和王姐聊天的祁然没注意到。

  道路两旁,所有的房屋都紧闭着,看不见一个人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将远处笼罩得看不太真切。

  每一件房屋的门框上都挂着一面桃木制的铜镜,铜镜中映出从门前路过的几个人的身形,没人注意到,铜镜中还倒映出一道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缀在人群最末尾。

  村子里的路很绕,几人在王姐的提示下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弯,最后停在一栋有些简陋的房子前。

  王姐说道:“这儿就是我家了。”

  祁然哦了一声,一路上一直叭叭不停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也在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路走来除了他们的动静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他有些纳闷:“这地方怎么这么安静啊?”

  叙鸣玉虽然脸色铁青,但放下王姐的动作还算轻柔。

  王姐站稳后就准备推开自己的门:“村里人都睡得早,这个时辰了这么安静也挺正常。”

  祁然还是有些疑惑,开始打量起四周来,也是在这时,他看到了门上挂着的那面镜子,好奇地凑上去看:“怎么家门口还挂着镜子啊?”

  一听到祁然的话,王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赶忙想去阻止,但却已经晚了,祁然已经看清了镜子里的东西。

  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颤巍巍地指着那面镜子,结结巴巴道:“镜、镜子里有个女人,她、她还穿的红嫁衣!!”

  听到他的话,离得最近的叙鸣玉第一时间去看那面镜子,但此时镜子里除了他们自己的身影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王姐脸上的笑容僵硬得一点也不自然,苍白地解释道:“夜色深重,这位小公子莫不是看错了?”

  祁然十分肯定道:“我不可能看错,我真的看到一个女人,就站在这里!”

  祁然指出镜子里那个女人站的位置,刚刚和王姐现在的位置重合在一起,没有半点偏差。

  他当下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面前这个人决定不是人类!

  做出判断之后,祁然一掌朝着王姐派去,手掌间流窜着灵光,这一掌若是落到一个普通人身上,足够令她当场毙命。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落到王姐身上,她扭头想跑,满脸惊恐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她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那一掌落下来的速度,就在祁然的一掌就要落到王姐身上时,一直沉默的沈篾突然开口说道:“叙鸣玉,拦住他。”

  叙鸣玉:“???”

  叙鸣玉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操控着先动了起来,手伸过去时只能够着祁然的头发,紧接着自己的手就一把揪住祁然的头发把人往自己身边带,再抬脚一提,生生将祁然凝聚在手上的灵力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