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六十八章 [万字大肥章]

  体内肆虐的极寒犹如翻涌的潮水奔涌而来, 迅速的包裹住施晚昭。

  白玉面容肉眼可见的浮现薄薄冰霜,不可窥视的墨眸满是痛苦,掌心紧紧捂住心口时, 纤长身段佝偻着, 恍若一方青竹受不住猛力摧残陡然间折断, 无声倾斜倒向一侧。

  “啊!”菖央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施姐姐, 突然间就倒了下来。

  菖央吓得连手里没吃完的甜橘都顾不上,连忙探手一把及时抱住虚弱无力的施姐姐。

  可掌心触及施姐姐时就被冻的吃疼,菖央禁不住溢出声:“好、好冷……”

  眼见施姐姐周身寒雾缭绕,菖央被冻的有些受不住。

  “施姐姐?”菖央冷的口齿不清, 唇瓣跟着有些发紫,望着怀里眉头紧皱闭眸不回应自己的施姐姐, 无助的呢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菖央眼泪悄无声息滴落在施姐姐面容,只一瞬就凝结成薄冰。

  这一声声弥漫细语似是穿过深山幽谷,模糊的传到饱受极寒折磨的施晚昭耳旁。

  而此时陷入黑雾之中无法挣扎的施晚昭,想要回应, 却因心口的疼痛而无法出声。

  那黑雾之中的妖,牵扯着周身锁链的缠绕, 仿佛要将施晚昭一并拉扯进无边地狱。

  “你拖的越久就会越痛苦, 赶紧来找本尊吧。”黑雾之中传来声音, 仿若循循善诱的老者, “本尊能够解决你身上所有的痛苦。”

  施晚昭睁开眼, 无力的看着黑雾之中被法链囚禁的身影出声:“为什么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的意识之中?”

  对于这个玄尊,施晚昭完全没有半点记忆, 可她却对自己的弱点很了解。

  黑雾中隐隐传出阴沉沉的笑,随即透出那与施晚昭一模一样面容身形的妖, 颇为狡猾的说:“你我本就是一体,当初本尊拼尽全力将作为转世的你注入凡胎躲避天罚,而这道极寒之力是本尊为压制减缓你缺损元神的伤精心炼制而成,你的修为越深,极寒之力也会作用越强,自然就容易遭受反噬。”

  “所以我的痛苦是你一手造就而成的?”

  “没有本尊的相助,你根本不可能成功转世投胎,那些仙人修道者手段何其残忍,尤其是女娲竟然将本尊封印至今!”

  施晚昭看着黑雾里的玄尊满是憎恨杀意模样,分外平静的出声:“我看你分明就是逃不出封印,所以才一直试图召回我吧。”

  玄尊口中所谓的帮助,更像是用极寒之力挟制自己帮她逃离封印。

  黑雾之中的玄尊眼眸讳莫如深,凄厉而阴鸷的目光看着施晚昭道:“你我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吗?”

  “我怎么知道一旦放你出来,你不会出尔反尔?”

  “本尊是你一缕元神,将来必定要跟你同为一体,不仅能治好你的痛苦,往后三界之中再无敌手。”

  施晚昭并未立即应答,目光巡视着黑雾之中颇为急切的玄尊,因疼痛而禁不住呼吸短促,这样的日子自己熬了许久。

  难道真要一直如此忍受下去吗?

  可是如果跟这个疯魔一般的玄尊合作,到时结果如何,亦很难预料。

  “你就不怕女娲再次现身封印你吗?”施晚昭恢复心绪询问。

  “女娲当初能封印本尊,并非一人之力,现下凡间沧海桑田历经变化,想来那些修道者早就不在人世,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忧。”

  “可我并不知道你

  被封印在何处?”

  “这该死的地方漆黑如深渊,长年透不进半点光亮,本尊也不知道具体方位。”玄尊隐入黑雾之中,如影般变幻,话语里满是愤恨戾气,“不过西梁女皇肯定知晓本尊的封印之处,她是女娲的信徒,绝不可能忘记世世代代需要守护封印的重任。

  施晚昭闻声,不由得皱眉,西梁国至今传下数百位女皇,可馆藏文书早就丢失无存,太上皇昏迷不醒,而菖央又是痴傻儿,更不可能知晓这等事情。

  正当施晚昭欲出声时,没想到唇间竟然弥漫着鲜甜的血液,不由得分神诧异。

  这味道,绝对是菖央的血。

  难道是她出事了!

  而此时的菖央,嘴里咬住自己的宽袖露出一截雪白腕间,上面突兀的出现一道锋利的划痕,鲜血止不住流淌。

  菖央忍着疼将手腕凑近昏迷不醒的施姐姐唇间。

  先前光顾着哭,菖央都忘记以前施姐姐生病只要喝自己的血就会好起来的。

  所以才拿了把平日里施姐姐用的裁纸小刀,闭眼割了一刀。

  没想,这一下疼得菖央小脸皱成一团,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眼见鲜血染红施姐姐的唇,菖央担忧的张望,期盼着能够得到些许回应。

  幻境中获得鲜血的施晚昭稍稍减缓些痛苦,从黑雾中撑坐起身凝视对面的玄尊道:“如今西梁皇室早就忘记守护封印的重任,我需要时间查探位置。”

  玄尊幽幽地看着施晚昭出声:“那本尊等你的好消息。”

  语毕,玄尊藏匿黑雾之中,随即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徒留寒疾肆虐的施晚昭盘坐调理,试图从幻境之中脱身,好去查看菖央的情况。

  待睁开眼时,施晚昭看着眼前的菖央因失血和受不住寒冷面色苍白,整张脸染上寒雾,挺巧的鼻头冻的发红,就连腕间的鲜血都有些冷却成霜。

  “太好了,施姐姐,醒了!”菖央哆嗦的出声,睫毛上的冰霜随之轻颤。

  施晚昭暗自周身消去寒雾,抬手擦拭菖央面上的冰霜,视线落在她那腕间突兀的伤口,峨眉微蹙道:“陛下,自己弄伤的?”

  “嗯,要给施姐姐喝血。”菖央鼻头耸动的说着,禁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施晚昭见菖央冷的厉害,只得收回自己的手,将一方薄毯裹住她出声:“以后不许这样了。”

  她下手没轻没重,伤口割的太深了。

  菖央看着施姐姐给自己手腕的伤抹药,顿时疼得闭上眼。

  施晚昭见菖央一幅胆小模样,尽量减缓动作,暗想这么怕疼的人,刚才她怎么敢对自己下刀子?

  待腕间缠绕纱布,菖央都不敢动一下手腕,唇色不知是因寒冷还是失血缘故仍旧有些发白,薄毯裹住单薄身段,只露出一张秀丽标志脸蛋,满是怯弱的弥漫道:“好疼……”

  施晚昭见她可怜模样,只得出声:“陛下,若是再割的深些,断了手筋,可就不止疼这么简单了。”

  这话一出,菖央整个人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危险的嘛?!

  “陛下,是用什么割伤自己的?”施晚昭见她一幅呆头呆脑的模样,只好出声询问。

  “那个。”菖央抬着唯一健全的手默默的指了过去。

  施晚昭顺着目光一看,诧异的发现竟然是自己平日为菖央练字裁纸的裁纸刀。

  这刀是施晚昭变化而成,削铁如泥都不在话下。

  现下来看,菖央整只手能保住,运气已经非常不错了。

  “唉。”施晚昭禁不住叹声,看来必须得尽快给菖央安排移魂,否则往后她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能把小命弄没了。

  菖央并不懂施姐姐的叹惜,安抚的唤:“施姐姐、别担心,手不疼了。”

  施晚昭看着她一幅不记教训的乐观模样出声:“算了,陛下先泡药浴,以免受寒气侵害伤身子。”

  “施姐姐,一块?”菖央可没忘记刚才的可怕景象。

  “不了。”施晚昭见菖央满面真挚模样,忽地想起先前自己那种对她没来由的肆虐渴望,不自然的移开对视目光,心间略显困惑。

  寒疾,以前从来没有引起过这等情况。

  为了以防万一,施晚昭选择跟菖央保持些距离。

  “哦。”菖央想的简单,只以为施姐姐病好了,所以不肯自己一块泡药浴。

  华容殿内有浴池屏风,不过菖央只泡浴桶。

  或许是从前落水的阴影吧。

  水雾缭绕时,菖央那绑着纱布的手小心翼翼的搭在浴桶,并不敢沾染水,整张脸被泡的显现出几分红润。

  施晚昭往里撒落些晒制的药草,视线顺着那一抹白而游动,直至没入水面之下,不可窥见。

  “陛下,有听闻过女娲封印吗?”施晚昭顾自回神,目光流转在菖央懒散面容询问。

  菖央摇头应:“女娲娘娘知道,封印没听过。”

  整个西梁国没有人不知道女娲娘娘的存在。

  “这样啊。”施晚昭指腹拨弄着水面,试探着水温,眸中思量着,还有什么人可能知道古老封印的存在。

  西梁皇室一族如今没落腐朽,或许只有那昏迷不醒的太上皇有可能知晓些许详情。

  “什么是封印?”菖央好奇的询问。

  施晚昭见菖央并不知情,便也没隐瞒与她解释:“传闻中女娲为防止大妖祸害人间,所以亲自施法以天地灵力设置强大的结界用以困住妖邪,这便是封印,西梁国过去应当有好些封印大妖的法地。”

  当初发现河妖的河道就曾发现不少道门禁术残迹,可见很久以前的西梁国应该是经常遭受妖邪肆虐的荒芜之地。

  “西梁国有大妖?”菖央迟缓的反应着,面上露出担忧,“什么妖怪?”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施晚昭见菖央听到妖就满面畏惧的模样,避重就轻的应着,葱白玉指从水中移出,三两水珠嘀嗒的落在水面发出落珠般亮耳声。

  周身水雾缭绕,菖央见施姐姐心不在焉的模样,面上满是困惑不解。

  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施姐姐有时忽冷忽热。

  一定是自己脑袋太笨了,所以没能好好回答施姐姐的问题。

  不过封印法地,菖央真的从来没有听过。

  “陛下,看什么?”施晚昭回神,垂眸迎上菖央探望的目光,她专注的黑亮眼眸里全都是自己,再无旁的事物。

  这样无时无刻的注视,施晚昭很显然并不讨厌,心生戏弄的抬手,温凉的食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前。

  菖央迟缓的眨了下眼,并不曾躲避,笨拙的应:“看施姐姐,不明白想什么?”

  施晚昭食指停留在她的澄澈眉宇之间,力道轻柔的描绘她的娟秀峨眉,仿若在描绘精美人偶,神情淡然从容的问:“陛下,很在意我在想什么?”

  “嗯。”菖央察觉温凉指腹落在眼角时,不自觉的眨了下眼,隐隐感觉有水珠顺着施姐姐指腹渗进眼眸,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热,略微有些刺激。

  “阿嚏!”菖央先前本就受凉,现下禁不住哆嗦身段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施晚昭察觉菖央不适,方才顾自收回手解释:“陛下,我现在需要治病,所以必须要知晓西梁国封印法地,否则我可能永远都不能摆脱寒疾折磨的痛苦。”

  而且那样就永远的需要菖央的鲜血,这对孱弱的她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治病不是要找火、什么的东西吗?”菖央说着,有些忘记了。

  “那物件名为火之芯,目前还没有着落,而且它是神物,恐怕难以掌控。”施晚昭翻阅道书,道书中对于火之芯的描述,大多非常危险。

  道书记载,传闻之中的火之芯难以控制,相传数次从燧人氏手中逃离。

  而火之芯对于妖邪具有天生的威胁震慑,除非它有意显露眼前,否则很难发现它的存在,更何谈抓捕。

  菖央见施姐姐如此苦恼,不由得跟着皱眉念叨:“唉,那怎么办呀?”

  现在施姐姐生病,自己却没有办法帮忙,真是太笨了。

  施晚昭见往日里不知愁闷为何物的菖央,此时竟然皱眉叹惜显露出一番老者苦闷。

  虽知她是担心自己的病,却被她秀丽面容上违和的愁闷,逗的有些忍不住嘴角上扬出声:“陛下,这么担心我?”

  “嗯,生病会死的。”菖央灵动的眉眼满是担忧,神态认真的说着,“不想、施姐姐死掉。”

  这么好的施姐姐,如果死掉了,菖央光是想想都眼睛忍不住泛酸湿润。

  施晚昭见菖央如此重视自己的反应,没了逗弄她的心思安慰道:“陛下放心,我不会死的。”

  过去经受那么多的痛苦,施晚昭都没有想过死亡,怎么可能甘心因体内作祟的极寒而就此丧命。

  不管那玄尊言语真假,自己都必定是要达到目的。

  西梁封印之地,若是找不到任何记载,那就派人翻山越岭的踏遍每一寸土地。

  总会有消息的。

  更何况西梁国力衰弱,女娲灵力日渐削减,迟早是会有封印失效的时候。

  “真的?”

  “当然,我还要给陛下寻找一个聪明的脑袋,到时没有人会再看不起陛下。”

  菖央被这么奇怪的说法弄的有些好奇问:“聪明的脑袋?”

  “嗯,今日那个秦学士聪慧过人,对于诗书文章自有一番见解,陛下不想变成她那样吗?”

  “秦学士、施姐姐喜欢么?”

  对于菖央而言,只要施姐姐喜欢,那自然就是好的。

  可心里面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沉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我很满意这个秦学士。”施晚昭并未注意到菖央的心思,顾自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月的月末正好是最适应进行移魂术的时日。

  菖央却因为这句话而一下恢复精神,原因无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话里并没有喜欢二字。

  嗯,施姐姐一定还是最喜欢菖央的!

  很是善于自我安慰的菖央瞬间元气满满。

  待菖央沐药浴从内里出来,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

  尹管事领着宫人备膳,视线瞥见女皇陛下手腕的纱布时,不由得一顿。

  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忽地就受伤了?

  不过作为宫中管事,并没有职责过问,所以尹管事只是如常汇报道:“皇后娘娘,方才内司府总管派人重新递交关于宫中修缮的账目,还有一份关于太后娘娘寿诞礼宴支出库银账目折子需要您审阅首肯。”

  施晚昭给菖央盛了份参汤,并未在意道:“太后寿诞礼宴应当与往年账目相差不多,今年为何还要额外递交一份新账目?”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往年里太后寿诞都是以西梁皇后规格办制宴会,今年身份不同,内司府自然就想办的更好些。”

  尹管事也不好直接表明内司府多半是要巴结讨好辛太后,如今虽然施皇后是名义上后宫之主,可实际上辛太后一直总揽大权。

  这些关于辛太后的账目,施皇后根本就没有权利拒绝,否则华容殿和颐养宫恐怕就要不合了。

  施晚昭当然听出尹管事的话外音,探手拿起那本折子随意翻看。

  果然数目惊人,想来那内司府总管上回没能从修缮一时获得油水,所以就准备在寿诞礼宴做文章。

  自己要是拒绝就会惹辛太后的不悦,内司府总管倒是相当的阴险。

  这般一想,施晚昭随意的放下折子出声:“准了,便是。”

  反正西梁国已经外强中干,辛太后这么骄奢,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过这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唔、母后寿诞,好玩么?”菖央满面贪玩的询问。

  施晚昭目光看向不知危险的菖央,暗叹恐怕坏处将来都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西梁国真要是大乱,封印之地的妖魔出世,那菖央必定是要成为亡国之君。

  “太后寿诞自是热闹非凡,陛下到时想去玩?”

  “想~”

  菖央整日里待在宫廷之中,又不得出宫玩,自然是想凑凑热闹。

  施晚昭挥手示意尹管事等宫人退离,视线落向菖央掩饰不住贪玩心思的面容道:“那陛下要备什么物件作为太后寿诞贺礼呢?”

  菖央咀嚼着炖的鲜香清甜的冬瓜,有些困惑道:“贺礼、什么东西?”

  眼见菖央这么一幅茫然模样,施晚昭无奈的应:“太后的寿诞若是不备贺礼,恐怕就要不高兴了。”

  “母后不高兴、很可怕的。”菖央听着话,禁不住面上露出担忧细声说。

  “是啊,到时说不定太后就要迁怒责罚我。”施晚昭可没忘记辛荟本就是辛太后母家势力。

  西梁宫廷之中辛太后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半分,自己若是不顺从,废后恐怕只是颐养宫一道诏令的事。

  菖央没想施姐姐说的这么严重,顿时连好吃的冬瓜羹都不吃了。

  “那、那怎么办呀?”

  施晚昭见菖央面露担忧,抬手拿手帕替她擦拭嘴角油渍悠悠道:“陛下不必担心,到时我会给太后准备一份别开生面的贺礼。”

  现下辛太后一朝干政,实在是太妨碍施晚昭最初的计划了。

  倒不如早些解决对菖央皇位有威胁的存在。

  秋日渐凉,薄阳出头,外边光亮如同金箔一般撒落进殿内。

  菖央看着面前沐浴光亮的施姐姐,眉目间瞧着冷清淡漠,可动作却这么的温柔,心间暖烘烘的呢喃道:“施姐姐、真好。”

  这满是信赖的话召回施晚昭的心绪,略微有些心虚的迎上菖央明亮目光,顾自收回擦拭的动作。

  她大抵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想着对付她的亲生母亲辛太后。

  否则就不会这么天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

  相比于华容殿内心思各异的两人。

  此时宫廷马场内骑马的六皇侯菖仪,从马背跃下,接过手帕擦汗出声:“华容殿那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今早施皇后忽地要给陛下选伴读学士,待诏学士秦芜被相中。”

  “秦芜,那个母后很是赏识的金科才女?”

  “是。”

  菖仪放下手帕,有些不解施皇后的心思,迈步进入亭内就座。

  宫人在旁备上茶水,狸花猫厌厌的趴在席桌,脖颈间的项圈配制一颗金铃铛,而项圈绳索的另一端此时落在菖仪手间。

  菖仪一手抱住狸花猫放在膝间,掌心抚上它毛绒绒的脑袋,思绪不由得出神。

  菖央痴傻多年,从前连读书识字都颇为费劲,可自从迎娶国师之女,很多事就大变模样。

  这不得不让菖仪怀疑施皇后或许真懂得些奇门术法。

  近来回宫的菖仪听闻前些日宫内那场大火是被施皇后施法浇灭。

  如此通天本领之人,真的只甘心做一个皇后吗?

  菖仪想起上回母后在避暑行宫遇刺的离奇事件。

  本来菖仪还烦闷因为菖央痴傻,所以不好嫁祸于她,现下若是能抓到施皇后的错处。

  只要让母后感受到威胁而大怒,那菖央势必要受其牵连。

  不知这位本领过人的施皇后,究竟是会选择自保,还是牺牲自己呢?

  “喵呜!”狸花猫冷不防被紧紧掐住颈间时,禁不住的叫唤出声。

  菖仪从思绪中抽离,指间动作舒展开来,决意要把握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黄昏之际,菖仪回颐养宫陪同辛太后用膳。

  颐养宫宫院内梁栋都有玉石雕刻,地面更是因入秋而铺上绒毛细毯,香炉淡烟清新而舒缓,主座上的辛太后身着华服,发间珠石玛瑙样式精巧,眉目之间尽是安逸姿态。

  如今大权在握的辛太后,衣食起居分外奢靡,晚膳光是各色小样都有数十种。

  菖仪太了解自己的母后有多么贪慕虚荣,自然不会多加言语。

  “母后,不知避暑行宫的刺客可有查到幕后黑手?”

  辛太后闻声,面上露出几分烦闷道:“现下还没有消息。”

  菖仪故作痛心道:“仪儿没用,不能为母后分忧,更不能亲手解决那些试图阻碍母后垂帘听政的野心势力。”

  “这也不怪你,那等害人的鬼神技俩,母亲也是拿不准半点法子。”辛太后对于自己这个聪慧又体贴的小女儿,一向是喜爱有加。

  “多谢母后体量,仪儿近来听闻施皇后通晓奇门术法,或许她能查出些端倪。”

  “施皇后?”

  辛太后有些意外菖仪的话语,又想施皇后母亲是西梁国师,兴许是懂些术法的。

  菖仪顺着话说:“是啊,施皇后的术法听闻很是了不得,上回宫中大火就是被施皇后招来雨水浇灭阻止才火灾。”

  “竟有这等本领?”辛太后一听,露面诧异,平日里施皇后性子温和顺从,从不显山露水。

  “仪儿也是分外惊讶,没想到皇姐娶的施皇后会有如此本领,难怪近来皇姐言行举止越发正常许多,今早施皇后还挑选待诏秦学士为皇姐伴读,想来兴许是快治好皇姐的痴傻。”

  “挑选秦学士做伴读,本宫怎么不知情?”辛太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施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私自结交朝中官员,真的仅仅只是为治菖央的病?

  菖仪见辛太后已经心存怀疑,便适可而止的改口道:“也许是施皇后想要给母后一个惊喜吧,毕竟母后这些年一直在为皇姐的病情忧心忡忡。”

  辛太后面色微沉道:“来人,好生去盯着华容殿近来的动静,如有异常,随时汇报。”

  “是。”王管事颔首应。

  殿内一时悄然无声,菖仪亦不再过多挑拨,以免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夜幕无声笼罩住刀光剑影的西梁宫廷,残月点星被阴沉沉的乌云遮掩干净,全然不见半点生气。

  长夜漫漫,秋风渐起,枯枝残叶无情凋零。

  待天光破晓时,茫茫浓雾遮掩西梁宫廷高楼屋瓦,只隐隐瞧见各宫道有三两宫人懒散的清扫些落叶。

  忽地有一人疾步而来,迅速穿过宫道,似是急迫的行进,面上忐忑间满是期待。

  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昨日里被挑选上的待诏学士秦芜。

  平日里秦芜大多负责管理宫廷文书,除却辛太后召见问政,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闲居多。

  可现下秦芜却还是大清早的来到华容外殿,几番平复呼吸,方才上前出声:“待诏学士秦芜,请见。”

  自从昨日见过施皇后,秦芜就失了分寸,心里迫不及待的想问再见上一面。

  这种急切犹如蚂蚁在心头噬咬,让秦芜夜不能寐。

  “秦学士,请进。”华容殿尹管事领着这位年轻的学士入亭园,一边解释,“陛下同皇后娘娘还在用膳,恐怕需要稍等。”

  “多谢。”秦芜应道,眼见这会亭园内分外清净,兀自入座。

  华容殿,历代西梁皇后的住所,其内里自然是无不尽奢华,不过施皇后却与这繁华似是隔着万千隔阂。

  秦芜见过的许多世家贵女,却没有一个像施皇后这般不同。

  施皇后眉目之间有着天然的疏离,可周身言行举止却是雅丽大方,清贵至极。

  而都城内的世家贵女大多装扮的艳丽夺目,甚至有些比楼舍女人还要不堪入目。

  秦芜轻视这些世家贵女只识金玉不懂诗书,自然也看不上她们。

  从秦芜成为待诏学士,不管是都城世家,亦或是母家故人,她们都有推荐女子。

  但是秦芜一个入眼的都没瞧上,唯独见着施皇后,忍不住生出觊觎撩拨念头。

  秦芜抬手端起茶盏饮了口,有些急躁。

  正当秦芜躁动之时,忽地听闻亭园外细索传来的声响,目光眺望而去。

  只见廊道中施皇后一身月蓝水莲绣花繁纹宽袖秋衣,恍若月中仙人,哪怕瞧不清面貌,却仍旧被她清影身段吸引所有目光。

  秦芜难耐的吞咽了下,心想假若施皇后未曾成亲就好了。

  又或者自己是那痴傻的女皇陛下,那该有多好啊。

  施皇后这么一个的妙人,却嫁给一个痴傻儿,简直是上苍无眼。

  那方廊道内的人离得越来越近,秦芜回神移开目光不敢直视。

  “秦学士久等了。”施晚昭领着困顿的菖央入座。

  菖央本以为今日不用早朝,可以偷懒多睡会,谁想还是被施姐姐从暖和的被窝里抓了出来。

  现下菖央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整个人懒散的依偎着施姐姐,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秦芜起身行礼道:“参见女皇陛下,皇后娘娘。”

  “不必拘礼,今日秦学士继续诵读西梁列传。”施晚昭瞥了眼柔弱无骨的某人,还以为或许是她昨日失血过多,所以身子太虚。

  “是。”秦芜目光掠过女皇依偎施皇后的亲昵姿态时,身形略微僵硬,故作镇定的移开目光。

  这痴傻女皇何德何能!

  只是投了个好胎,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什么都有了。

  既坐上西梁皇位,又得到施皇后,秦芜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连带诵读气息都有些急促。

  十年苦读,一朝中举,结果干的却是大户人家书童的职责,真是讽刺。

  可是施皇后却不再像昨日那般将目光注视自己,秦芜顿时感受到莫大的失落。

  而对于秦芜的心思,施晚昭无从得知,只是招手唤来尹管事细声叮嘱道:“你去让人炖一盅红枣桂圆羹。”

  “是。”尹管事以为是施皇后癸水缘故,身子不适,便立即去安排。

  待亭内只余三人,秦芜诵读间歇之余,目光瞥向仍旧同痴傻女皇亲昵姿态的施皇后,禁不住停顿斗胆出声:“这西梁列传过于晦涩难懂,皇后娘娘为何让微臣给陛下念如此难的文章?”

  按理应当是由简及难较为合适,而且既然是诵读,那女皇至少应该好生听讲,可施皇后却任由女皇瞌睡浪费时日。

  秦芜,想要从施皇后嘴里得到她与陛下不合的消息,那样至少自己能够好受些。

  施晚昭抬眸看向秦芜应:“无妨,对陛下而言文章难易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反正菖央也听不懂,毕竟她连识一百的数目都很困难,更何谈理解上万字的文章。

  “既然不重要,那皇后娘娘为何还要微臣给陛下诵读?”秦芜有些困惑的询问。

  施晚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秦芜的问题。

  因为施晚昭的本心只是想让这个秦芜有正当理由进入华容殿,再来让她先对自己放松警惕,这样到时较为方便取出她完整的一魂给菖央。

  移魂之术,取魂者与被取者需要达到一定程度的信任,否则会引起受惊,那样会影响魂魄效果。

  可施晚昭的犹豫落在秦芜眼前,却被误解成佳人忧苦愁闷难解,欲寻知心人。

  “皇后娘娘若是不必说,微臣亦是明白您的苦楚。”秦芜心间大喜,满是跃跃欲试道,“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知微臣能否有幸为皇后娘娘解苦闷惆怅?”

  这么一番话着实是出乎施晚昭的意料。

  自己什么时候表露过苦闷惆怅了?

  正当施晚昭讶异时,秦芜再次出声道:“皇后娘娘多有顾虑,微臣明白,不过微臣心向往之的只有您,此生绝无二心。”

  秦芜认为这等倾慕之言对久在深宫的施皇后应当是有一定的撩拨作用的。

  虽说有些冒险,不过秦芜认为要想得到美人心,那就必须要有魄力。

  更何况这位美人还是西梁皇后,假若能与她里应外合,将来若是推翻辛太后势力,到时自己就是施皇后的心腹之人。

  至于痴傻女皇,秦芜从来没有放在眼底,想来只要施皇后愿意,到时可以联手除掉女皇,此后就再无后顾之忧。

  这时施晚昭才明白秦芜眼眸里的野心,心想看来聪明人往往都不甘于屈居她人之下。

  “秦学士,难道就不怕本宫因刚才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赐死你吗?”施晚昭不动声色的抬手,掌心捂住怀里昏沉醒来的菖央小嘴,眼眸示意她暂时不要出声。

  菖央茫然的见施姐姐捂住自己的嘴,只得听话的不敢动作,心想难道是在玩什么新游戏么?

  “微臣愿意为皇后娘娘付出一切。”秦芜跪拜行礼,满是虔诚姿态,“辛太后如今干政夺权,皇后娘娘难道就甘心一直受制于人吗?”

  秦芜其实心里也有些慌张,不过现下已经投下赌注,只能等待着施皇后的发落了。

  施晚昭抿唇看着怀里满是乖巧的菖央,只见她傻乎乎对自己偷笑,仿佛在玩什么游戏。

  但凡她能听懂一句秦芜的放浪不轨言行,恐怕都不会如此开心了。

  施晚昭指腹揉捏住菖央的脸蛋,唔,手感相当不错。

  “秦学士难道就有办法救本宫于水火之中?”施晚昭已然看出秦芜的觊觎,便也乐意顺着她的期望做出一番柔美无助姿态。

  “当然,微臣愿意为皇后娘娘出谋划策,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秦芜见施皇后露出如此模样,顿时血气翻涌。

  诚然,秦芜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若是能财色双收,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施皇后这么一个不可捉摸的清冷女子,更容易激起征服欲。

  至少对于秦芜而言,此刻心间的热血都在止不住的沸腾。

  施晚昭看着秦芜如此慷慨言语,心间想的却是猎物与猎手的转换往往在一瞬之间。

  “秦学士,可要小声些才是,宫廷之内风吹草动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施晚昭从来都是直接以猎手姿态露面,现下偶尔变换一下,似乎也不错。

  “皇后娘娘说的是。”秦芜出声应承,眼眸却是热切露骨的盯着施皇后曼妙身段,难以想象若是缠绵悱恻该是如何销魂。

  可惜现下不能太急,否则容易引起施皇后的抵触,秦芜只得抿紧唇,掩饰心间的躁动,故作谦谦君子。

  施晚昭清晰的感知秦芜的窥视,甚至能听见她躁动的心跳声,试探道:“方才秦学士说愿意为本宫付出一切,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秦芜自是嘴上应得勤快。

  施晚昭幽幽的看着秦芜,心想那看来自己可以少费很多心思应付她的怀疑了。

  正当施晚昭再欲开口试探时,没想自己掌心忽地感受清晰的温热湿润,不由得一怔。

  施晚昭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连菖央的嘴鼻一道捂住,连忙松开手。

  而菖央危急的张嘴哈气,看来是真快不行了。

  “唔、哈……”几近窒息的菖央张嘴呼吸,樱唇微启,满是虚弱可怜模样。

  施晚昭看着菖央满面涨红的秀丽脸蛋,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微启呼吸的娇唇。

  禁不住回想刚刚落在掌心的湿润,现在还隐隐有些发烫的迹象。

  “皇后娘娘?”秦芜并不担心痴傻女皇能听得懂些什么,只是见施皇后怔怔地失了神,不免有些困惑。

  施晚昭回神,视线从菖央娇嫩面容移开,顾自握紧掌心,面上故作无事,心间的跳动却有些过快,甚至完全压制不住。

  这已经远远超过刚才秦芜躁动的心跳。

  这种陌生的反应让施晚昭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