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西梁宫廷风起云涌之时, 大皇女府邸内院同样是危机重重。
夜幕间院落主屋榻上的宋俪喝着小碗里鲜艳浓血,榻旁两侍女手腕却满是伤痕,眉眼间尽是难言之隐。
宋俪接过帕巾擦拭嘴角鲜血, 因着喝了血, 身体备感良好, 颇为满意的叹:“只要等明年春日里胎儿落了地就万事大吉了。”
“娘娘, 只有奴婢两人恐怕不行。”两侍女觉得此景分外骇人,惶恐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抽泣求饶。
宋俪余光瞥了眼冷漠道:“没用的东西,今日正好有送上门的年轻道姑,她的血应该够用上一阵子了。”
“可是那年轻道姑说是要为娘娘驱除尸毒啊。”两侍女不解的应。
“危言耸听!”宋俪面上露出怒, 稍稍撑起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竟然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鬼胎, 本宫没下令处死她就已经是开恩了。”
两侍女见此只得胆怯的停了声。
正当屋内悄然无声时,门窗外忽地传来“啾啾”声响,宋俪觉得烦躁挥手道:“窗外的鸟烦死了,你们去把它赶走。”
“是。”两侍女起了身,其中一人打开窗隐隐看见一只红尾胖绒鸟扑扇着翅膀消失夜色之中, 并未多想的移开视线。
这只红尾胖绒鸟火急火燎的赶回厢房角落的房间,呼啦地落在案桌笔架, 险些站立不稳, 嚷嚷叫唤:“啾啾、啾啾!”
“你小心点啊。”年轻道姑正在调制符水, 有些困惑的看向吵吵闹闹的小喇叭, 侧耳细听了会, 面色剧变,“什么, 你说大皇女妃要喝我的血?”
红尾胖绒鸟连连点头,扑腾翅膀在身旁环绕, 甚至啄住一角道袍催促。
年轻道姑担忧道:“可是大皇女妃体内尸毒不轻,如果不及时医治,就怕连她都会变成妖,说不定会害更多的人。”
“不行,我不能逃。”这么一想,年轻道姑决定今夜冒险去给大皇女妃治尸毒。
一旁的红尾胖绒鸟急躁的落在案桌跳脚,禁不住哒哒的猛啄案桌。
不多时,案桌上结实的啄出笨蛋两个字。
年轻道姑低头看着气炸毛的红尾胖绒鸟,探手轻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安抚:“小喇叭,师傅教导过我们遇到妖邪必须要收治,否则会有很多无辜百姓惨死的。”
“啾啾、啾啾!”红尾胖绒鸟跳出掌心,嫌弃的避开年轻道姑的掌心,而后扑腾翅膀飞至窗户。
深夜里大皇女府邸灯火昏暗,寂静无声时,护卫们各自巡逻,年轻道姑身形轻巧的躲避护卫来到这方院落。
一道穿墙术术纸贴于墙面,年轻道姑随即进入门窗紧闭的屋内。
两侍女困倦的守在内屋外门帘处,年轻道姑小心翼翼的绕过,迈步走近深处闺房。
将床榻纱帐轻撩起,年轻道姑看向榻上女子隆起的腹部,隐隐可见鬼胎全貌,抬手取出定身符纸贴在女子额前,撒落符水。
年轻道姑立地打坐焚香挂镜,咬破指腹在符纸画镇邪符咒,唇间念道:“集天地之法,斩鬼怪之物,杀!”
将飞出的镇邪符咒贴于女子腹部时,顿时鬼婴啼叫声惊悚响起,一旁的红尾胖绒鸟吓的钻进年轻道姑袖袍之中。
“啊!”剧痛使得宋俪猛地惊醒,满面惶恐的抬手捂住腹部,隐隐感觉胎儿剧烈挣扎。
年轻道姑将掌心的八卦镜照着女子腹部出声:“收妖!”
只见那鬼胎之魂在八卦镜照耀之下无所遁形,张牙舞爪挣扎之间,终究是抵不住而魂飞魄散。
而宋俪更是疼得厉害,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年轻道姑怒斥道:“你对本宫的孩子做了什么?”
“施主,你的胎儿染上尸毒早就死了。”年轻道姑将手中八卦镜收起解释,“再不处置,恐怕施主性命难保。”
“胡说!”宋俪抬手抚上腹部时,禁不住停顿,视线落在下身满是鲜血的襦裙,顿时禁不住怒斥,“分明你杀了本宫的孩子!”
宋俪整个人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个年轻道姑出声:“来人,把这个该死的道士抓起来!”
外边的侍女闻声,迷糊的醒来,连忙赶进内屋。
年轻道姑见此,只得抱起包裹破窗而出。
一时之间整座大皇女府邸里灯火通明,奴婢护卫到处都在搜寻抓捕。
本来在书房休息的大皇女菖瑰都被惊扰,不由得蹙眉撑起身唤:“外边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看守护卫应:“菖瑰殿下,好像是娘娘那边院落出事了。”
大皇女菖瑰担忧胎儿,只得披衣起身去查看情况。
没想入目的便是宋俪襦裙沾血痛不欲生的昏迷场面,大皇女菖瑰低沉出声:“你们这些奴婢干什么吃的!”
侍女们跪在地面不敢抬头低声回:“菖瑰殿下息怒,今日有一个妖道说是来为娘娘治病,结果半夜却用妖术谋害皇嗣,奴婢罪该万死。”
“妖道人呢?”大皇女菖瑰看向护卫。
“回菖瑰殿下,那妖道还没抓到。”
“天亮之前,你们最好抓到妖道,否则唯你们是问!”
长夜混乱,天光破晓,却仍旧不得半刻宁静。
清晨早朝赵家家主赵亦上奏折声泪俱下的控诉赵琬冤死。
“女皇陛下,皇太女痴傻病情越发严重,昨日竟然令宫人在街道公然打斗伤人,小女遭受牵连当街没了性命,还请做主啊。”赵家家主赵亦上前哭述。
“爱卿,此事若是属实,必定会公正处理。”女皇陛下察看手中奏折,心间其实并不太相信痴傻的菖央会做出此等伤人之举。
不过若是借此机会可以将皇太女之位空出来,倒不失为个好机会。
大殿之上,话音未落,忽地有宫人汇报:“皇后娘娘,求见。”
“请。”女皇意外的出声,隐隐感觉来者不善。
辛皇后堂而皇之的入大殿,目光巡视现任兵部尚书的赵亦出声:“女皇陛下,臣妾有一封奏折替央儿求冤。”
女皇疑惑,接过宫人递来的奏折,细细一看。
“依皇后所言,央儿是被赵琬命令恶仆当街打伤昏迷,并非寻衅滋事?”
辛皇后颔首道:“是,央儿昨日是被宫人抬进宫殿,深夜里皇太女妃特来禀告伤情,臣妾怕惊扰圣体才由今早亲自递交奏折。”
说话间,辛皇后颇为适宜的滴了几滴眼泪。
这么一番话,使得众朝臣一时之间不由得混乱,而赵家家主赵亦更是感觉不妙。
“现下双方各执一词,赵爱卿可有需要补充的?”女皇看了眼赵家家主赵亦,心想若是处理不好,辛皇后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老臣绝对没有欺瞒女皇陛下,昨日小女惨死于街道有目共睹,至于顶撞皇太女殿下更是从未听闻。”赵亦这时候只能推脱罪责。
辛皇后发怒道:“赵亦你好大胆,纵养小女当街闹事,如今还要黑白颠倒,真是该满门抄斩!”
“咳咳!”女皇实在是受不了辛皇后如此不顾场合的嚣张作风,面色微沉道,“此事尚未查明,皇后应当慎言。”
没想到女皇如此偏袒外臣,辛皇后一时也只得压下怒火。
“此事交由宋相查处,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女皇思量的说。
一直默不出声的宋相缓缓上前道:“老臣,遵命。”
当初自家孙女被辛皇后当众杖责处罚,如今宋相可等着出气的机会了。
“退朝。”
辛皇后愤愤不平的出大殿,而后心有不甘的私下找女皇质问:“陛下,为何不让姑母辛弥查此事?”
那个宋相老狐狸肯定不可能规矩办事。
女皇坐在案前翻阅奏折,神情已然有些不悦道:“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辛弥是皇后姑母,那查出来的事实会有人信吗?”
“可宋相若是徇私枉法,怎么办?”
“皇后是真不希望徇私枉法,还是仅仅不希望别人徇私枉法?”
辛皇后被问的一愣,心间明了女皇已经打定主意要借此次风波废菖央的皇太女之位。
难怪女皇选跟大皇女菖瑰有联姻关系的宋相参与查处此事,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
正当辛皇后满怀不甘时,忽地有宫人慌张入内禀告:“女皇陛下,菖瑰殿下来报,大皇女妃腹中胎儿昨夜没了。”
“什么?”女皇满面诧异的出声。
辛皇后闻声面上露出得意,悠悠地叹道:“陛下莫伤心,央儿的皇太女妃过些时日就要按良辰吉日取子母水,想来将来的皇长孙女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说罢,辛皇后便自顾自的离了殿。
徒留脸色难堪的女皇,满是不甘的看着嚣张跋扈的辛皇后离开,眼眸满是愤怒道:“来人,派人去查查皇太女伤情是真是假!”
这些年真是受够辛皇后的所作所为,女皇绝不能再让她的孩子稳坐皇位,否则西梁国的皇位就得改姓辛不可。
“是。”
初秋朝阳高升夹杂些许暖意,前朝风云变化时,皇宫之内照样不得太平。
皇太女宫殿时不时传来的哀嚎,使得外殿的宫人们都怀疑皇太女是不是病的要不行了。
从窗户照进的金灿灿光亮落了满地,分外晃人眼,而施晚昭手中正剥着颜色鲜艳饱满的石榴果。
榻上脑袋额前裹着厚厚纱布的菖央,白净脸颊连同颈旁几道红紫淤青分外骇人,黑亮眼眸眨也不眨的瞅着,满是贪吃模样的“演戏”叫:“哎、呦……”
“啊、呦……”
如此断断续续喊了好一会,菖央累的停了下来,压低声唤:“姐姐,想吃~”
施晚昭挨不住她热切目光,只好将手中的石榴果细细颗粒给她喂了些。
“甜甜的、好吃。”菖央宝贝含在嘴里细声念叨。
“这是给殿下的奖励。”
“奖励,喜欢~”
施晚昭垂眸看着不知危险的菖央,心想接下来几日里她还真是有些危险。
如果女皇铁了心要废菖央,就怕苦肉计都会无济于事。
至于辛皇后,恐怕会妥协,转而全力保六皇女菖仪上位,那菖央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宫廷里一个被废的皇太女,下场通常都只会是无比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