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女大夫如约放人,可惜她始终没有告诉姜峥嵘自己的名字。

  姜峥嵘的内伤已经好了许多,不得不赞叹女大夫的神奇医术, 还有那苦得令人作呕的药汁。在离开前女大夫告诉姜峥嵘和曹航要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姜峥嵘就更确信这人用了奇门遁甲之术了。

  “动气是能动气了,但别动武超过一时辰, 我可不想从我这里出去的人因同样的原因死去。”

  女大夫说完后, 姜峥嵘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 可是姜峥嵘也明白了曹航为何说这位女大夫刀子嘴豆腐心了。

  姜峥嵘已经明白她的关心了。

  “后会有期。”

  “谁还要再见你。”

  说完, 女大夫转身回到药庐, 姜峥嵘只是苦笑, 随后和曹航离开了这里。现在姜峥嵘也对曹航有了几分了解, 这个人是逃家出来的, 还偷了家里不少银票,只为了实现自己的武侠梦。

  人没多少心机, 一路上也被骗了钱,傻愣愣的,现在还说要拜自己为师。

  二人用了半个时辰走出了那片迷雾,这才发现这里是星斗城城郊一处偏远的荒郊野岭。

  姜峥嵘有些懊恼,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姜峥嵘没有进城,她让曹航进城要了两匹马,然后二人一路驰骋回去南诏城。

  一路上, 姜峥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 好像气氛低迷,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再快些。”

  “啊!将军, 等等我啊!”

  姜峥嵘策马狂奔,终于回到了军营,才一下马,见到她的士兵马上围了过来:“将军,你没事!太好了!”

  “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将军回来啦!将军回来啦!”

  有人前来关心,有人大喊着通报,跟在姜峥嵘身后的曹航终于能感受到姜峥嵘受人敬仰的程度了。

  “发生了什么事?”

  姜峥嵘见军营的气氛也低迷,在自己回来的时候才恢复一丝生气,这让她十分担心。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姜峥嵘便拨开他们,直直往营帐走去。这个时候,于平和飞廉刚好出来,见到姜峥嵘,飞廉马上抱了上去,松了一口气道:“将军你没事就好。”

  于平红了眼睛,却只是喘了几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内伤复发,晕过去了,是他救了我,我养了半个多月的伤,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通知你们。”

  姜峥嵘拉开飞廉,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看起来不像是打败仗的样子,军营看起来还是被管理得很不错的,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罗鸿和梁竹呢?”

  自己回来,按梁竹的性子,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今日为何没见到他?

  还有罗鸿呢,他不在军营么?

  “将军,罗鸿他……死了。”

  “你说什么?”

  姜峥嵘紧蹙着眉头,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什么,罗鸿他怎么可能……

  姜峥嵘用眼神向飞廉确认,得到的却是飞廉哀凄的眼神,这让姜峥嵘的心沉到了谷底。

  曹航本来还想介绍自己,可见气氛不对,他就只安静地跟在姜峥嵘身后,直到进到营帐,姜峥嵘才开口。

  “怎么会这样?梁竹呢?”

  姜峥嵘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翻飞的悲恨在侵蚀她,让她的胸口又一阵阵地发疼。

  飞廉扶着姜峥嵘坐下,然后便听于平道:“梁竹被我绑在营帐里,他失了理智,要为罗鸿报仇,我才出此下策。”

  “报仇?”

  姜峥嵘的气息有些不稳,正当于平要说的时候,她却举起了手,让于平再等等。等到姜峥嵘的气息平稳下来,她才道:“你说。”

  “我们在五日前,收到一个百姓传来的消息,说看到你被绑在一处山寨里,我觉得此事蹊跷,并没有立刻作出决定,可罗鸿却在半夜悄悄去了。”

  姜峥嵘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地把事情听完。

  “这是个陷阱,罗鸿的尸体,我们在第二天找到的。”

  于平走到案前,拿过一柄长剑,那是刻了‘骁勇’二字的长剑,亦是罗鸿的佩剑。上面依旧血迹斑斑,似乎还在诉说主人在死前是如何奋勇作战。

  姜峥嵘接过于平递过来的剑,深深地看了一眼,忽而想起了罗鸿对自己说的话——

  我相信你,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着我,我带着他们的遗愿,一起回家。

  我会一直一直带着你的,罗鸿。

  姜峥嵘把罗鸿的佩剑握在手中,又道:“把梁竹带过来。”

  “是。”

  飞廉带着曹航离开了营帐,于平则是把梁竹带了过来。见到姜峥嵘,梁竹马上冲了上去,激动得哆哆嗦嗦道:“将军,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姜峥嵘双手握了握梁竹的双肩,道:“我回来了,所以你不可以妄动,一切交给我。”

  “好。”

  姜峥嵘看着梁竹坚定的眼神,心有愧疚……

  若是她能早些回来,那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罗鸿也不会死。梁竹胡乱地整理了自己散乱的头发,又道:“将军,一定要为罗鸿报仇。”

  “你们知道是谁干的?”

  姜峥嵘才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未捋清,一时之间脑袋就像浆糊一样。

  “梁竹,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与将军说。”

  “好。”

  梁竹出去前,姜峥嵘还再郑重嘱咐了一句:“记得,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动。”

  “是,将军。”

  梁竹出去了,营帐里只有于平与姜峥嵘二人。姜峥嵘觉得于平似乎还隐瞒了什么,一脸不安,她便问道:“你说吧。”

  “将军,罗鸿的死,很可能跟姜思归有关。”

  姜峥嵘听罢,眉头蹙了蹙,依旧安静地听着。

  “我去找过那个传信的百姓,他说他亦是收钱办事,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于平顿了顿,续道:“他说让他传信的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有佩剑,看起来很像军人。”

  “在南州还有势力的,应当只有姜思归,可当我第二天想要去找那个百姓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家空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搬走了。”

  于平说完后,姜峥嵘问道:“你们去时,那个山寨的情况如何?”

  “死了不少人,有很多都是山贼,都被罗鸿一招毙命,可那山寨不大,人数不多,罗鸿不应该会惨死在那里。”

  “后来我调查过,有些的确是山贼,但有些却不像,看着更像军人。”

  于平说完后,坚定道:“我相信是姜思归干的。”

  “嗯。”

  姜峥嵘看起来很平静,可心里已经翻覆起了惊涛骇浪。她看着手中的剑,幽幽道:“我会让姜思归付出代价的。”

  她的指尖落到‘骁勇’二字上,问道:“把骨灰撒到哪里了?”

  “于山顶撒开,随风飘扬。”

  “嗯。”

  这也是罗鸿交代过的,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幸战死,那么就把他的骨灰带到山顶洒下。他相信风有灵性,一定会带着他的骨灰回到家乡。

  可惜,罗鸿并非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姜思归的阴谋诡计之下,这让姜峥嵘十分难受。

  就像有什么堵在心口,形成了解不开的结。

  她看着手中的骁勇剑,渐渐出神。她会带着罗鸿的武器上战场,完成他未竟之事。

  胡图:【你……节哀。】

  胡图感觉姜峥嵘最近的情绪数据十分低落,现在甚至已经跌到谷底,胡图害怕姜峥嵘会撑不住。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于平应了一声,担忧地看了姜峥嵘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营帐,并吩咐没有姜峥嵘的传召,谁都不能进去。

  姜峥嵘感谢于平的贴心,她看着手中的剑,视线开始朦胧了起来。

  姜峥嵘:【胡图,若我没有去见傅清墨,内伤不复发,那么罗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姜峥嵘很自责,尤其大家都这般信任她,可她却阴差阳错地失踪了,还害得罗鸿惨死。

  胡图:【你们人就是这样,总会想如果,那就很没有意义不是么?】

  胡图不懂太多人类的感情,更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喜欢去想如果,然后用这种如果去惩罚自己。

  道理姜峥嵘都懂,可让她不去自责又能如何做到?

  姜峥嵘:【或许你说得也是对的,只是我一时之间没能走出来。】

  姜峥嵘把骁勇剑放到案上,轻轻摸过它的剑身。

  “罗鸿。”

  视线又再一次模糊,想到罗鸿是为了去救自己才会被假情报欺骗,落入敌人的陷阱惨死,姜峥嵘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低声啜泣着,最后忍不住捂嘴呜咽,不让声音传到营帐之外。她是将军,即便伤心也只能躲着,她需要撑起一片天,让士兵们不因此泄气。

  就这么一会儿吧,让她哭一哭,为死去的老友。

  **

  营帐外,飞廉、梁竹和于平围着曹航,把姜峥嵘失踪时的事情都问了一遍后,才知道来龙去脉。

  “为何将军的内伤会复发,且伤得这么重?”

  飞廉问道。

  “不知道啊!”

  曹航摊了摊手,然后看了眼营帐,悄悄地低声说道:“不过将军昏迷的时候,老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谁?”

  “好像是……傅清墨。”

  曹航说完后,众人面面相觑,有疑惑,有惊讶,更有不解。

  “怎,怎么,这个人,很可怕么?”

  于平和飞廉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带着曹航去休息,给他准备了水和食物,等待姜峥嵘下一步指令。

  做好这一切后,于平才去了飞廉的营帐,确认无人靠近后,才道:“是傅清墨害得将军受伤的?那最近发生的事会不会是她一手策划?若是她策划的,她又是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我们这般信任她,她真的是在害将军么?”

  “那日假情报来的时候,我还特意传信去问她,不知何故迟迟未有回信,待到回信,已经是后半夜了。”

  于平答应了傅清墨的请求,做她的耳目,不过这一切都基于帮助姜峥嵘的基础上,可现在他和飞廉都疑惑了,怕自己错信了人。

  “我亲自去问她。”

  飞廉本来还有些惧怕傅清墨的,可想到姜峥嵘的境地,想到罗鸿的下场,此事她必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