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城和南辕国的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 南辕国不敌才退了兵。

  这段时间,中州也发生了一些事,安定王苏沐安检举了四十名贪污官吏, 如今正在审问阶段。姜峥嵘对此事本来是不意外的, 可意外的事情还是送到了她的眼前。

  “你说那些官吏里包括张远、陈叙……”

  姜峥嵘说了几个名字,跟她一同吃面的流浪商人颔首, 说道:“是啊, 而且有传言这些都是明炎王一派的人。”

  流浪商人刚从中州过来,消息应当是真的, 毕竟这份名单不是什么秘密。

  姜峥嵘沉默不语, 她在傅穹苍寿宴的时候就把安定王一派的人记了下来。虽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官吏, 可他们分明是安定王自己的人。

  这不止跟传闻相去甚远, 甚至跟原书的描述不符。

  现在的情况是安定王把自己的人抓了起来, 建立一个贤明、公正不阿的形象。不过这件事却让姜峥嵘一阵阵心寒, 蒙蔽百姓双眼,牺牲同盟去成全自己, 安定王绝非书中所言那般磊落澄澈。

  然而,书中曾言,这是傅清墨出谋献策的,莫非……

  姜峥嵘觉得碗里的阳春面也不香了, 可她还是囫囵吃完了。今天本来想要去见傅清墨的,可‘柳城之乱’这个前置事件依旧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想问清楚傅清墨, 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过问傅清墨的处事方式。

  除了这件事,姜峥嵘还听见了关于姜洛阳的事。他已经流连国色天香楼一个月了。傅清墨也答应一个月后会给自己姜洛阳的兵权转让书, 那么傅清墨会做些什么?

  姜洛阳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想来姜不凡也已经知道了, 应该很快就会来把人拽回去。

  **

  国色天香楼的天字号房内,淫。靡处处,烟雾迷蒙,就像进了妖精的盘丝洞一样。姜洛阳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神志不清,也不知道闯入房间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个女人。

  “美人,来,让爷疼疼你。”

  姜洛阳从床上下来,站都站不稳,是朝着傅清墨爬过去的。他伸手想去抓傅清墨的衣袂,听雨一脚踩在他的肩上,阻止他前进。

  傅清墨一眼不看姜洛阳,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然后翻找姜洛阳的军印,印了上去:“喜欢这里么?”

  “喜欢,喜欢~”

  姜洛阳就像一个痴傻的人,不知道傅清墨做了什么,见了女人只想扑上去。姜洛阳想要抓住听雨的脚,却被听雨一脚踢翻,可他却不觉得疼,依旧在咯咯发笑。

  “喜欢的话,不如永远留在这里吧?”

  傅清墨端起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收回怀中。

  “好,永远留在这里~”

  姜洛阳摊开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笑得像个痴儿。

  “如你所愿。”

  傅清墨从怀中拿出一个圆形的盒子,扔到姜洛阳身上,道:“吃吧,吃了便能永远这么快乐了。”

  姜洛阳似是狗闻到了什么好吃的一样,胡乱抓起那圆形盒子打开,仰着头便把里头的丹药全都吞入腹中。

  “走吧。”

  “是,小姐。”

  **

  傅清墨离开国色天香楼后,先回去洗了个澡,然后再邀请姜峥嵘去她的宅子。

  “清墨,你有事找我?”

  “嗯。”

  傅清墨从怀中拿出那张纸,递给了姜峥嵘,道:“你把自己的军印印上去,便好了。”

  姜峥嵘纳闷,打开那张纸来看,居然是转让兵权的内容,而且里头写着,自己是用一本武功秘籍跟姜洛阳交换了南州的兵权。

  这上面还有姜洛阳的军印,那是货真价实的军印,这是有效的文书。

  “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清墨笑而不语,只道:“若他人问起,你便说姜洛阳想习得你在南州比武时施展的武功,故而做了交换即可。”

  这虽然没什么说服力,可也算合情理,姜洛阳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要便把兵权交给自己。

  “姜洛阳不会出来反驳此事么?”

  姜洛阳如今虽然还在国色天香楼鬼混,可若是此事一出,他不可能承认的。

  “放心吧,他没有机会了。”

  姜峥嵘很想问为什么,可她觉得傅清墨应当不会告诉自己。她收下那张纸,道:“谢谢你,清墨。”

  “你我之间,又何须多言?”

  姜峥嵘笑了笑,最后倾身在傅清墨的脸上亲了亲:“但还是要谢谢你。”

  傅清墨喜欢姜峥嵘的亲昵,她捧着姜峥嵘的脸,先是轻轻吻在她的唇角,而后又重重地吸吮她的唇,道:“这才够。”

  姜峥嵘也没了一开始时的羞涩,不过她也没有主动做太过出格的事,只因她记得傅清墨说过她其实是不喜欢与他人太亲近的。

  她一直记着。

  二人吃了午饭后,姜峥嵘才离开。只是,姜峥嵘没想到才刚出宅子,她便听到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姜洛阳死在了国色天香楼里。

  姜峥嵘是路过茶铺的时候听见的,在这种市井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只是没想到这次听到的是姜洛阳死在青。楼的消息。傅清墨说过会帮自己解决姜洛阳,现在姜洛阳便死在青。楼里,傅清墨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就在姜峥嵘准备问死因的时候,那些说八卦的人便说了出来:“据说是吸食太多‘美人乡’死的。”

  大概是这个八卦太过新鲜热乎了,大家围在一起说个不停,甚至还在讨论吸食美人乡之后,能够一人‘战’多少人。姜峥嵘不再听那些污言秽语,心却有些乱,她总觉得姜洛阳吸食美人乡这件事跟傅清墨脱不了干系。

  傅清墨说过,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光明磊落,原来便是这么做么?

  回到军营后,姜峥嵘便在兵权转让文书上盖上军印,可她不急着让飞廉去收编军队,而是打算在姜洛阳的葬礼过后再进行。

  姜洛阳的葬礼,她是必须去一趟的,她需要让姜不凡知道这件事,否则姜思归同时来收编,恐怕会发生冲突。

  上午传出姜洛阳身死的消息,姜不凡下午便到了。他把尸体运到安城,准备在那里举办葬礼。姜洛阳身死的消息传来后,不少人都在说姜家和傅家前后都死了一个儿子,斗来斗去,子孙横死,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仔细想来,傅简之和姜洛阳其实都是傅清墨杀的,傅姜两家虽然势力滔天,可却敌不过傅清墨这只无形的手。

  如今想想,安定王又如何有傅清墨这般谋略,若非傅清墨,他肯定坐不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接下来,姜家那场丧礼,又是一个难关。

  **

  姜峥嵘暂时卸下军务,去了安城参加姜洛阳的丧礼。虽说姜峥嵘如今与姜家的关系已经闹僵,可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一趟。

  四位副将劝说无效,最终只能让姜峥嵘孤身赴会。如今全大丰都看着姜家这场丧礼,量姜不凡也不会对姜峥嵘不利,怕只怕发生什么事,让姜峥嵘的内伤加重罢了。

  安城是南州其中一座大城,可如今却没有初春的热闹,气氛低沉,没有欢声笑语,似乎都被城北那座宅子的气氛给感染了。

  姜峥嵘骑马进城,直奔城北,远远便能看见两个‘冥’字灯笼吊在门口。她下了马,管家见了她,并没有意外,只道:“小姐,您进去吧,老爷在等您。”

  “嗯。”

  这位管家一直在帮姜家打理安城的宅子,与姜峥嵘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姜峥嵘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那一次,原身从中州来,路过安城,是这位老管家接待,他还嘱咐自己要照顾好身体。

  虽然只是几句语言上的关心,可原身还是感觉到了温暖,毕竟有些人连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宅子挂满了白绸,满地的纸钱,才进门她便听见姜家大夫人在哭,为此刻的情景增添了凄凉的气氛。

  姜峥嵘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她记得原身在原书中死后,连葬礼都没有,尸体也不知道被姜不凡扔到了哪个乱葬岗。

  姜峥嵘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给予了注目礼,尤其是大夫人。大夫人冲了上去,伸手就给了姜峥嵘一个耳光,姜峥嵘没有闪,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你这个扫把星,一定是你克死了洛阳,一定是你!”

  大夫人情绪激动,很快就被婢女拉走,而姜峥嵘木然地走到灵堂前拜了拜,上了香,就好似尽了自己的责任便算了。

  来的人还有许多官员,他们都不敢与姜峥嵘搭话,姜峥嵘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站在客人一列。姜思归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在灵堂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姜不凡走到姜峥嵘面前,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姜不凡比平日憔悴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想来这段日子的奔波和事情,足够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姜不凡带着姜峥嵘进入后院的书房内,姜不凡坐下,可姜峥嵘并没有。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姜不凡率先开口,姜峥嵘便拿出那张兵权转让文书,可她没有交给姜不凡,而是拿在自己手中打开来,让姜不凡看。

  姜不凡看完后,太阳穴突突发疼,沉着嗓子问道:“洛阳的死,与你有关系么?”

  姜洛阳不可能把兵权交给姜峥嵘,可偏偏他在这个时候身死,死无对证,姜峥嵘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死在青。楼中,自甘堕落,与我何干?”

  “他不可能把南州兵权让给你。”

  虽然姜洛阳在南州的兵已经不多了,可他亦不可能因为那什么武功秘籍而转让兵权。

  “他与姜思归一向不对盘,不可能把兵权给他。况且姜洛阳沉沦有一段时间了,我就不信你不明白为何姜思归知情不报。”

  姜不凡被姜峥嵘戳到痛处,却没有立即发怒,只是冷笑道:“是啊,我姜家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眼神骤冷,看向姜峥嵘的时候,多了几分嘲讽的笑意:“你与傅清墨交好,又认为傅家的人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