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墨看着手中的信纸, 神色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一旁的听雨却坐不住:“小姐小姐, 中州那里有什么消息传来?”

  “傅崇之被禁足。”

  傅清墨的长指把信纸慢慢折叠起来, 接着道:“安定王也正在来南州的路上。”

  “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控之中。”

  听雨替傅清墨觉得高兴,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西州那里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吧?”

  “嗯, 做好了, 消息已经传到西洲,估计姜不凡已经有所行动了。”

  听雨说到这里, 有些困惑, 忍不住问道:“小姐, 你这是为何……”

  “让关系决裂的办法, 就是不断产生产生矛盾。”

  傅清墨说完后, 缓缓喝了口茶, 沉默了半晌,才道:“而且姜峥嵘不傻。”

  听雨紧蹙起眉头, 怎么现在又不傻了。

  “姜不凡司马昭之心,她能看出来的。”

  傅清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想起身去院子里走走,一个暗卫却出现在了傅清墨的眼前。

  “小姐, 南诏城那四个副将有异动。”

  傅清墨蹙了蹙眉,并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暗卫说下去。

  “罗鸿昨日便一路往中州赶路, 梁竹一直在南诏城走动,而飞廉和于平坐镇军营。”

  暗卫顿了顿, 思虑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虽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可我们的暗桩怀疑,姜峥嵘似乎失踪了。”

  “你说什么?”

  傅清墨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痕:“暗桩为何会这般怀疑?”

  “暗桩说,姜峥嵘每日都会到城墙看一看,可她已经两日未曾见过姜峥嵘了,加之副将们的异动,便有此猜测。”

  暗卫说完后,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空气都是安静的,连最多话的听雨都不敢说话,因为她感觉到了傅清墨身上又染上了一层戾气。

  如同那日杀傅简之时的状态。

  傅清墨闭上双眼,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问道:“姜不凡的动向如何?”

  “据暗桩回报,他就在南州神启城。”

  神启城,有南州最大的监狱,是南州绝大多数犯人被关押的地方,有着南州最完整的刑罚刑具和最严密的监狱防卫。

  傅清墨五指拢了拢,又拢了拢,最终才道:“去南诏城。”

  即便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傅清墨的声音依旧有些局促,就连暗卫都能察觉到傅清墨的不对劲。

  “是。”

  **

  梁竹走在市集中,听到众人口中皆说着姜不凡对姜峥嵘的不公,便觉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了,接下来他得去星斗城一趟。

  星斗城是南州最重要的城镇,人流最多,把消息传到那里才算把任务完成。

  只是梁竹未曾想,自己还未踏出南诏城,星斗城的朋友便来寻他了。

  “梁副将。”

  傅清墨戴着一袭面纱,裹着厚厚的裘袍,再把裘袍帽戴上,若非她开口叫住梁竹,梁竹真的没法把她认出来。

  “是傅……是姑娘啊!”

  梁竹本来脚步急促,见傅清墨叫住他,便只好停下脚步,露出憨厚的笑容。可心中的焦急让他恨不得拔腿就走,奈何又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导致自己的笑容多少有些古怪。

  “小峥呢?”

  傅清墨也不多客套了,梁竹能看出来傅清墨眼神有些凌厉,让人觉得害怕。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飞廉会说傅清墨不简单,在战场磨砺出来的直觉同样告诉梁竹,傅清墨不简单。

  “将军,将军她有事要忙,不在这里。”

  梁竹不擅长说谎,一说谎眼神就闪缩。他突然很希望飞廉陪着自己,那么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窘迫了。

  傅清墨的神色愈发沉重,沉声道:“她是不是被姜不凡押走了?”

  梁竹一惊,一下子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傅清墨便知道答案了。

  “傅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竹不想说谎,便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傅清墨拉住了胳膊:“你们在筹划什么,我可以帮你们。”

  “傅姑娘,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说。”

  梁竹挣开傅清墨的胳膊,却听傅清墨道:“我一路上听到不少姜不凡对小峥做的事,我想是你散播出去的吧。”

  梁竹没说话,却也没有离开,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聪明得有些可怕。

  “小峥若是有计划,那就告诉我,我在星斗城有人脉,可以帮她。”

  梁竹心动了,于平那个任务是重中之重,若是能够得到傅清墨的帮助,打通人脉,再向朝廷施压,那么定然事半功倍。

  可是如果姜峥嵘被押走这件事被发现,那么就会引来恐慌,南辕国也会抓准机会打击他们。

  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傅姑娘,我们……”

  梁竹还未说完,于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傅姑娘,借一步说话。”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于平,可傅清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于平身上的气息跟姜峥嵘很相似,那是在战场上磨砺而来的锐利。

  “于平!”

  梁竹想要提醒于平,可于平却轻轻拍了拍梁竹的肩膀,示意他放心。梁竹也不再多言,于平办事,就连姜峥嵘也很放心,他会有自己的决断的。

  傅清墨率先进了一家茶馆,要了一间雅间,于平让梁竹去办事,自己则跟了进去。

  “告诉我,小峥有什么计划?”

  傅清墨并不如平日温温和和,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急躁还有锋利。

  “你跟将军是什么关系?”

  于平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告诉傅清墨,他需要傅清墨交个底,否则此事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说的。

  “朋友。”

  傅清墨说完后,又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与她经常见面,星斗城米商亦是我牵的线。”

  “嗯。”

  于平又问:“这件事很危险,而且你的身份敏感,若是有不好的后果,你不怕么?”

  “不怕。”

  傅清墨半敛着眸子,说道:“我有办法不会暴露自己,不给你们增添麻烦。”

  “我可以帮你们很大的忙,只要你们告诉我小峥的计划。”

  于平沉默了半晌,问道:“将军于你,很重要么?”

  于平拿不准傅清墨和姜峥嵘的交情有多深,他怕傅清墨别有用心。

  “很重要,我不想她死。”

  傅清墨眼底尽是灼热真挚的情绪,于平感觉这个人不简单,可至少此刻的心意,是真的。

  “其他任务,我们都没什么问题,唯一将军交代下来的一个任务,我还在想办法。”

  “什么?”

  傅清墨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似是在抑制一种莫名的情绪。

  “要如何让南州的百姓群起施压,让中州那位听见百姓的意愿。”

  于平顿了顿,说道:“将军说了,这是最关键的。”

  傅清墨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就好像她紧张的情绪也逐渐松开了一样。

  “这件事我有办法。”

  傅清墨顿了顿,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亲自去救小峥,亲眼看到她安全。”

  “你信不过我们?”

  “我信不过任何人。”

  于平见傅清墨协商一件事的态度十分坚定,就好像做过千遍万遍一样,突然有一个想法闪过脑海。

  “你很像一个商人。”

  傅清墨笑了笑,冷声道:“或许,我就是呢?”

  **

  姜峥嵘被关在又冷又臭又潮湿的监狱里,她靠着墙坐着,一脚曲起,抬眼看着窗外的微光,心中总觉一片凄凉。

  原书中,原身带着士兵剿匪,最终却是被姜不凡亲自带兵围剿,自己的士兵全数阵亡,而姜峥嵘被带了回去,以指挥失误的罪名。

  这一次,姜峥嵘单枪匹马闯入姜不凡设下的陷阱,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以顶撞上级的罪名。

  姜峥嵘还记得姜不凡出现时他脸上出现的惊讶,他大概十分不解,为什么自己明知是陷阱还会闯进来。这也是姜峥嵘制造给姜不凡看的假象,证明自己的心还是向着姜家的,甘愿入此陷阱。

  “啊——!求求你们饶了我,我真的不是奸细!”

  离监狱不远的地方有个刑房,那里几乎日日夜夜都会传来惨叫声,这对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才是真正的折磨。

  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包括姜峥嵘。

  姜峥嵘:【胡图,你说这一次,跟原书会有什么不同吗?】

  胡图:【不知道。】

  胡图能感觉到姜峥嵘的不安,便接着道:【放心吧,你可以买一颗九转还魂丹,死不去的。】

  姜峥嵘叹了口气,在这个监狱里的人,若是死不去便只会再死一次:【但愿吧。】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刑房的声音消失了,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一步步,就像索命的步伐。

  很快,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站在牢房前。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蓄了络腮胡,即便有些年纪了却依旧能看出他长得好看,神色不怒自威,唯独一双眼总是藏着阴冷。

  “峥嵘。”

  姜峥嵘看着牢房外的人,这是穿过来之后,第二次见这个人了,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甚至会让她觉得恐惧。

  小时候的回忆扯着自己情绪涌上心头,尤其是被打断肋骨那次,这个男人动手的话,绝对会下狠手。

  “爹。”

  姜峥嵘开口的时候,声音是干涩的,称呼也是陌生的,‘爹’这个角色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里,在她心里都是缺失的。

  姜不凡看着自己时,并没有父亲看女儿时的慈爱,反而有着许多复杂的感觉,姜峥嵘看不明白那是什么。

  “你为何会与傅清墨见面,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姜不凡的语气就像在审问一个普通的犯人一样,这让姜峥嵘不禁苦笑了出来。

  “我说了,您会信么?”

  姜峥嵘很明白,姜不凡疑心重,他只想听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动手杀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