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平缓, 走得很顺利,只是宁晋溪一直没有醒,好在伤口恢复得很好, 已经结痂了,面色也有好转, 变得红润了一些, 这让徐然提着的心,放了不少下来。

  不过每日只能送些流食给宁晋溪吃, 最开始连喂药都要徐然喝上一口在贴着宁晋溪的嘴唇一点点渡过去,如今能自己吞咽流食了, 已经算是好转了。

  徐然每天都在给宁晋溪说话, 今日走到何处了, 亦或者讲一些从前的事,最后总是以一句:“醒来吧,姐姐。”

  姐姐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从徐然嘴里说出来了,三年了,自从被宁言算计后, 算算两人也是因为皇帝的算计,不得已分开了这么久。

  经此一遭, 徐然也看明白了,一切都不如宁晋溪的性命重要,突然释怀了,自己若是宁晋溪当初也会为了保全自己恐怕也会送自己离开, 就想徐然现在恨不得是自己替宁晋溪躺在这里一般。

  “明日便要到北境皇都了。”文山又一次来看徐然。

  “嗯, 给师傅添麻烦了。”徐然盯着平静的水面回应道, 好像自己从小惹了麻烦事,文山总是有办法替自己摆平, 父母也是师傅帮忙照看,欠师傅的太多了。

  “不要跟为师算得这么清,为师永远是你的师傅,那有徒弟有事,师傅不出面的理。”文山不喜徐然这般客气。

  徐然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晓得了。两人便这样站在船头看着大江里的水流缓缓流动。

  “师傅,那怪物.....”徐然终是想起问问那只怪物的事了,只是还未问出口,文山已经开口给徐然解答了。  “为师赶到时,那怪物已经力竭了,已经斩杀了。”文山怕徐然担心北郡的百姓,赶紧给徐然说了那怪物已经死了的事。

  “那就好,要是放任此怪物继续在北郡城内,恐怕...”徐然不知道会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是屠城,最后的话已经是不可能了,说出来也不吉利,便不说了。

  “师傅,知道那怪物是什么来头吗?”徐然从未看过如此诡异的东西,便想问问自己这见多识广的师傅,是否认识此物。  “哪里是什么怪物,被人炼制而成的杀人利器,此术来自于北境,不过早就被禁了,一般以乐声控制。”文山也会此术,这是北境皇族不外传的秘术,能学得此术的不多。

  真要论起来,为今世上除了自己,便剩下自己那便宜侄儿,不过已经被自己关押北境的边缘地带去了。

  文山已经派人先行回去查看北慕嵩还在不在,看看是否与此事有关,此前放过他,是看在文姬的面子上,如今要是再不听话,死不足惜。

  “那古师爷恐怕是北境的人,师傅回去多加小心,恐怕北境里面也不清明。”徐然担忧道。

  “古师爷?你是说操作那怪物的人吗?”文山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操纵。他以为是个半成品,是半吊子,没想到真的能操控。

  徐然见文山不知情,便事无巨细的将自己如何发现这怪物和那古师爷如何操控怪物的事都说与文山听了。

  文山越听眉头越皱越紧,听到那古师爷被徐然一剑刺死了,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此人便是被自己流放关押的北慕嵩了。

  死得好啊,没想到居然跑去了晋国惹是生非,是想对着宁晋溪报仇吗?文山看着宁晋溪所在的房间想着。

  不就是当初给他治的手臂的时候加了点料,谁让他害徐然,就算没有宁晋溪出手,北境的路上他也会让北慕嵩还的。

  没过一会,文山慈爱的目光,盯着徐然如今的脸,只是传闻中说南蛮的巫术可以起死回生,幻形,没想到是真的,恐怕这过程很是痛苦吧。

  “疼吗?”文山红着眼眶问徐然。

  “什么?”徐然不知道文山问得那一方面,是自己被火烧还是自己重塑皮肤时。

  文山强压下自己的心疼,“换这身疼吗?”

  “疼啊,师傅,三年的时间日复一日的,一寸一寸地修复,最初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后来用蛊虫一点点啃咬,又是泡药浴,已经被药味腌入味了。”徐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诉说自己这三年的苦难。

  许是见到从小将自己带大的师傅了,徐然说着的时候,没忍住哭了起来,太疼了,已经是她快要受不了的程度,被咬了不说,那个药浴像是用盐在搓洗自己的伤口一样。

  文山听着徐然轻松的语气,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心里更不是滋味,早知道当初离开晋国的时候,将徐然一并带走了。亦或是将北慕嵩看紧点,没有软骨散,自己的徒弟怎么会受如此大劫。

  文山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师傅,都过去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徐然哭够了,看着文山鬓角处的微微白发,师傅已经老了,虽说没有自己父母年迈,但也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

  “师傅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文山此时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宁言。

  “别为了我开战,受苦受难的是无辜百姓。”徐然深知战争给普通百姓带来的苦难,当年在南部八城时看得太多了。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会如此草率呢,只会搅得他宁言小儿苦不堪言。”文山自是不会如此莽撞,不然也不会能在短短半年时间拿回了整个北境,全靠前十多年的布局。

  ————

  中都城内,自从白,严,傅三家出逃后,整个皇城内都议论纷纷,有人说长公主要反,当初宁言的帝王就是宁晋溪给宁言的。也有人觉得是这三家人被皇帝秘密处理了。

  皇帝没有说话,没有人敢放到明面上讲,皇帝以这三家人都生病为由,免了他们的公务,只是大家都知道是这三家人不会回中都城了。

  宁言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不得已再次派人去看看,但是他心里也是知道宁晋溪他是抓不住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再人抓些婴儿来炼制丹丸了,虽说效力大不如以前,可总比没有强。

  派了不少人去更远的府郡偷婴儿回来,一时间晋国上下都在丢失婴儿,整个晋国人心惶惶的。

  只是效用真的越来越差,以往的三科,到后面直接一把,都没有多少用,眼睛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气得宁言杀了好几个江湖术士。

  “再不跑,死得可都是我们了。”几个内官打扮的人,揣着包袱,行色匆匆地走在夜色里。

  “疯了,真是疯了,我就说当初不应该说用婴儿做药引,现在这样真是作孽啊。”其中一人说道。

  “你这老家伙,现在马后炮,当初皇帝赏赐的东西,你是一个没少拿,反正作得孽,你也有一份。”一个稍稍年轻一点的术士看不惯那老术士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赶紧跑吧,别争了,再晚点就该发现了。”领头的看着两人快吵起来了,赶紧制止。

  “老大,那丹药真的没有用了?”年级稍小点术士忍不住问着领头的,在皇宫的生活真的好啊,他是真的不想走,可是不走就只能等着跟刚刚死了那几个术士一样,被皇帝砍头了。

  “如果再加大剂量,就直接送皇帝升天了,水银已经加到普通牛都受不了的地步了,不能再加了,赶紧走。船就在码头,往北境跑。”北境通水路,会快上一些。

  等到了北境就安全了,谁不知道北境的主子不喜欢晋国的皇帝,从来没有晋国皇帝好脸色。

  再等皇帝发现时,整个丹药已经空了,宁言站在丹药房里看着里面被打倒在地各种瓶瓶罐罐,“追,杀无赦。”

  “在招一批术士回来,不来的,杀。”宁言已经疯魔了,忽然又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赶紧给自己倒上一把丹药喂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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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是到北境皇城的第五天了,徐然这个样子没敢跟父母相认。

  “真不去见见你父母。”文山问道。

  “我这样子,哪里还是当初的模样啊,他们安好便好。”可徐然终究没有忍住,偷偷跑到父母住的宅子外面蹲着。

  被买菜回来的徐母抓了个正着。

  “然然?”徐母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与徐然本来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的样子,却又能肯定的是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您认错了。”徐然见被认出来了,还想狡辩。

  “我自己生的,我还能认错?”徐母知道徐然就是失踪在那场大火里面的,如今变了个模样,虽然不知为何,但总归是回来了。  见徐然不说话,徐母上前一步,将她抱进怀里,“母亲真是想你,想到睡不着,你父亲也白了头。”徐母话音刚落。

  宅子里面便出来了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看起来比实际年级大多了。

  “父亲,母亲。”徐然终是没忍住。

  徐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徐母抱着的陌生的面孔便是自己的女儿徐然。

  徐然在父母处吃了饭,说要回文山哪里,宁晋溪还在哪里。

  “你别怪那孩子,她也不容易,当初还是她送我们来这里避难的。”徐母怕徐然钻牛角尖,劝解着。

  徐父还是老样子,不说话,只是柔柔地看着徐然。

  “我不怪她,她只是还没有醒。”徐然将宁晋溪为了自己挡刀,被困的事给二老讲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请医师看了吗?”徐母有些焦急地询问,徐父也是一脸愁容,还以为两个孩子都没事,没想到还是有人受伤。

  “看了,等她慢慢醒便好,伤口都恢复得很好。”徐然没有说宁晋溪有可能会醒不来。

  夜里跟父母告别后,往文山给她安排的地回去,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