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从北郡府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宁晋溪坐在马车,反复在脑子过刚刚北一说得话,怀疑北境的人混了进来, 北郡城里面有奸细。

  真是笑话,自古以来谁家的临近的城池里面没有几个别国细作, 就连皇城里面都有, 只是定期排查,这么大动作就为了几个细作, 这宁晋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再者北一的态度过于模棱两可了,让宁晋溪有些摸不到头脑。

  “阁楼上到底是什么?”宁晋溪等到马车驶去一段距离后才问。

  “人形怪物。”徐然只能这么形容。

  她一打开那个窗户, 最先看见得便是一双嗜血的眼睛, 嘴里全是尖牙, 还在撕扯着生肉,这徐然从未见过的场面,那是肢体横飞的战场都没有那一幕给人的冲击大。

  “会不会北一就是为了养这个怪物,大肆收敛粮食,为了笼络人心”徐然见宁晋溪半天没有回应, 赶紧又借着说,她生怕宁晋溪去想象。

  “不会, 这可能是别人拿捏他的把柄,那怪物可能并非怪物,而是他至亲至爱之人。”宁晋溪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只是想简单地喂养一个这种怪物满足北一某种变态的癖好的话,应该藏在暗牢里面, 而不是阁楼上。

  每天北郡府来来往往这么些人, 不可能不会察觉阁楼上有东西, 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阁楼上所谓的怪物是北一的软肋, 让北一舍不得丢进暗无天日的暗牢里。

  “是皇帝。”徐然这才反应过来,先是婴儿丢失案引出的这桩私粮旧案,不都是张恭来所谓的通风报信,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

  “静观其变,真相应该离我们不远了。”宁晋溪有些疲倦地靠在徐然肩上,这段时间真是事赶事,而且这次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了,虚虚地望了徐然一眼,这里离北境近,到时候杀出一条血路,让徐然去北境与她父母团聚。

  “嗯。”徐然见宁晋溪如此疲惫,只好忍下想问接下来怎么办的话。

  这里的百姓个个生活富足,全靠北一每年私自减少上交的粮食,恐怕这些百姓全都以北一马首是瞻,朝廷来的人说得话根本不会听。

  北一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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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子路赶了几天路,终是到了北郡,刚来便听说了只准进不准出的门禁,心想皇帝这次来真的了,长公主这次恐怕插翅难逃了。

  季子路换下一身泥浆的衣衫,带着自己当初的四个跟班去了北郡府。

  北一看见季子路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一个衣袖里的手动也不动,便知晓此人的身份了,皇帝身边的近臣,已然是残缺的身体,还是服侍在皇帝左右。

  “皇帝密令,北郡府协助密抓逆臣宁晋溪。”

  季子路说完皇帝的密令后,赶紧上前解释了一二,他吃不准这个北一会不会听话,毕竟这个北一是徐然一手提拔起来的,徐然跟宁晋溪的关系密切,保不准北一跟长公主有联系。

  “皇家秘辛,切勿向外透露半点。”

  借着季子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符玉,原本以为是北一会拿出另一半,结果却是一旁站着的古师爷。

  季子路看着眼前这人其貌不扬,要不是手里拿着另一半,季子路都要以为这人靠近自己是想巴结自己。

  这不是皇帝那颜控该选的人啊,应当真的是有点真本事。

  古师爷,越过北一将季子路请进内院。

  一进去就被这烟雾缭绕的场景所震惊,这又不是寺庙,插这么多的香干嘛?

  “这是为了给当初被前郡守迫害的人所点。”古师爷看出了季子路的疑问,给他解释道。

  古师爷也有些看不起这手脚不便的季子路,只给他了这香的表面用途,其真正的用途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季子路当然也听说过这里出现过饿到吃人的现象,便不再多问。

  “皇上,让我将长公主秘密带回中都城,还请古大人,多多帮忙啊。”季子路说话比之以往更加的谦和了。

  “好说,好说,不出三日,定当让季大人将人带回去。”古师爷对自己一手布下的局很是看好。

  季子路在北郡府的后院住下了,他现在只能先躲在北郡府里,不能出去招摇过市,以免被长公主的眼线看见,打草惊蛇。

  只是低估了长公主的谋略了。

  “你确定看见一个手脚不便的男子跟着商队入了城?”宁晋溪听着黑脸大汉在城门口蹲守带回来的消息。

  季子路?

  他来这里,看样子皇帝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半刻都等不及了,是想暗杀还是按个罪名给自己?

  季子路来的事,宁晋溪没有隐瞒徐然,这次她们被限制在此处,一半的错都在于宁晋溪高看了自己,低看了皇帝。

  “季子路来这里那便坐实了,此事是皇帝所为。可是他也没多久活头了,害了你谁来守这江山。”徐然不解,当初二皇子登基便知晓是英年早逝之人,为何对唯一能守住晋国疆土的宁晋溪赶尽杀绝。

  莫不是皇帝有了什么能根治他体弱多病的体质的药了?

  “或许,他觉得自己能活到皇子长大的时候。”宁晋溪对宁言不愿多加猜测,反正此人与年少的那个哥哥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宁晋溪不知道的是,这个人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只是不再伪装罢了。

  ————

  翌日,北一来宴请宁晋溪去北郡府赴宴。

  大家都知道这是鸿门宴,但是不去便找不到突破口,或者这就是真正的交锋开始。

  依旧是选在晚上,宁晋溪带着徐然和所有的随从前去赴宴。

  不过留了两人在外面接应。

  宁晋溪与徐然刚刚进去,便看见已经落座的季子路,季子路也看着宁晋溪和徐然,不过徐然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

  季子路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这人未免太像徐然了,不可能,徐然已经死了,当初是皇上身边的医女亲自验的尸,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忽然季子路想到了一个人,花颜,这人可能是花颜。

  果真是皇家,菀菀类卿,只要不看见脸,便可以将此人看做是徐然,还是长公主聪明。

  “参加右相。”几人站起来行礼,个个都是标准礼节。

  “免礼吧。”宁晋溪带着徐然落坐,看着在北一身边的古师爷,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又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摆在宁晋溪身边的吃食是一口未动,只是听着小曲,看了一眼外间的圆月。

  “北大人,打算何时让城里的人出去?”宁晋溪再次提到这个话题,总得有人打破沉静的水面吧,至少此刻需要。

  “右相稍安勿躁,季大人便是来接您回中都城的。”古师爷挠这手臂说道。

  看来是想活捉了。

  宁晋溪轻笑一声:“那就得看各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北大人,一生的忠义便要毁于眼前了。”徐然看着北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初为了全城百姓,可以将自己的命都抛掷脑后的人,如今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吗?徐然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那就试试看。”古师爷站起来双手拍了几下,便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群黑衣人。

  果真是鸿门宴,徐然拔剑,牵着宁晋溪,动作一气呵成。只是身后的随从们却不同了,拿剑的手开始颤抖,浑身开始无力。

  徐然脑海里散过三个字,软骨散。

  “是软骨散,别用劲,躲就好。”徐然赶紧对着自己身后的人说。

  徐然不受软骨散的毒素,因为她体内有蛊虫,百毒不侵。

  “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打起来可就刀尖无眼了,右相要是受点什么伤,断胳膊断腿的,那多痛苦。”古师爷说话的时候依旧在挠自己的手臂和大腿。

  宁晋溪看着眼前这个人的动作,再加上徐然所说的软骨散,宁晋溪终于能将古师爷跟多年前那个被自己废手脚的人联系在一起。

  北慕嵩,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冲出一条血路来。”徐然最先发起攻击,招招致命,一剑封喉,可终究只有一个人,还要兼顾这么多人。

  慢慢地体力开始不支起来,许是整个大厅里的血腥味过于浓重,阁楼上的怪物有些发狂起来,又是粗重的喘息声,而后是撞击铁门的声音。

  徐然见如此下去,万不可能逃出去。

  拉着宁晋溪便往阁楼上跑,身后的追兵也跟着往上跑去,北一被季子路早早地拉远处看着,此时看着徐然往阁楼上跑,心中竟然不是阻止,而是期望着徐然能打开来。

  徐然一剑斩断了铁链,将门打开,里面的景象看不太清,阁楼上的小窗,只能照进一点月光,只看见里面爬着一个人,好像是人吧。

  就在身后追兵愣神之际,徐然一剑甩出去,“哐”的一声,斩断了一根铁链,徐然赶紧往一边躲去,追着自己的人,躲闪不及被拉了进去,便听见一声惨叫声传来。

  楼梯上的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徐然这才得以拉着宁晋溪喘息片刻,等里面传来咀嚼的声音,楼梯上的人,更是不敢。

  徐然捡起地上的剑,她看得真切,里面只有一根铁链了,只要斩断,那个怪物就会冲出来,拦着这里的人。这样自己就可以拉着宁晋溪,从侧面的窗户逃走。  徐然本想深呼一口气平静一下,只是闻到这个臭味,她就受不了。

  宁晋溪看见了徐然手里紧紧握着的铁剑,她明白徐然想干嘛。扯了扯徐然的手,借着月光,徐然看清了宁晋溪脸上的肯定。

  “哐。”徐然将手里的剑丢上铁链处,铁链也应声断裂,吓得那些追兵连忙往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