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恭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天亮了,看着外面已经开始摆起了早市,各种新鲜出炉的早餐, 香气四溢,就跟平日里的早上无两样, 可张恭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官爷,换班了呀, 快来尝尝新鲜出炉的包子,还有熬得刚好糯米粥。”一个小贩看张恭立在哪里许久未动, 以为是不知道吃什么, 赶紧给自己张罗生意。

  张恭叫了两笼小笼包, 喝一大碗粥。

  刚上桌,一个黑漆漆地小孩,就靠近张恭,张恭见状,将自己的包子分去一笼给这小孩, 老板见状,赶紧拿来油纸帮这个小孩包好。

  “官爷真是良善之人。”老板看着那小孩走远后, 不忘夸赞了张恭,张恭夹包子的手一顿。

  这个早市的人,只知道看自己的衣衫是官家的人,不知道自己倒是做什么的, 那些乞丐也爱来自己这里讨吃的, 就因为自己会给。

  良善吗?如果自己都算良善了, 那这世间怕不是没有恶毒之人了。

  看着眼前的烟火气,张恭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自己活在黑暗里,可这些人没有,自己一定要保住这些人。

  张恭思绪不由地飘远,当初在北郡抓到的江湖术士恐怕与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皇帝脱不了干系。

  昨夜,张恭跟着那个行踪诡异的内官,他记得那个人是皇帝请宫的江湖术士,至于做什么,就不得而知。

  跟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内,里面早就一个面容阴柔的内官等着了,只见那阴柔的内官将手里提着的笼子递给了江湖术士。

  那笼子用黑布盖着,让张恭一时间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秉着要为皇宫里清扫毒瘤的心,又跟着之前的那个江湖术士,左拐右拐地到了一处更加偏远的宫殿内,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门框,里面的人才将门打开。

  开门之际,里面的烟雾顺着门往外飘了出来,好浓的药材,里面又夹杂着血腥味,张恭见人已经进去了,连忙跟上去。

  透过窗户的一点点缝隙往里看去,饶是张恭这等经历过大逃亡的人,都被里面的景象吓坏了,所以刚才那个笼子里的是个孩子。

  张恭深呼吸了一口,强压下自己心里的不适感,这江湖术士是皇帝请进皇宫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帝安排的。

  不敢多待的张恭,赶紧猫着步往外走,在宫里巡逻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换班才离开。

  张恭此事必须得有人出手阻止皇帝,如此惨绝人寰之道,可普天之下只有长公主能够能皇帝势均力敌了。

  严明礼没想到自徐然死后的三年张恭见了自己都是躲着走,没想到如今却是主动上门拜访。

  “张大将军,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很显然严明礼很不待见张恭,在严明礼心里张恭就是个叛徒,为了荣华富贵与皇帝那等猪狗不如东西为伍,迫害自己的好兄弟,不,是好妹妹。

  “我是为了城中今日丢失的婴儿来的。”张恭知道严明礼对自己有恨,可此事不得不找上他,如果自己贸然去长公主,恐怕会被直接赶走。

  “此事,不归我管,你自去城北找城卫府。”严明礼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帝察觉花颜便是徐然一事,让想张恭来探明虚实。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北郡抓获的那几个江湖术士吗?”张恭引导着严明礼想起点什么,这个可比自己直接说更容易让人信服。

  “不是已经处死了,提他们做甚,一群畜牲。”严明礼忘不了那群吃人的畜牲,说起此事来已经气的发抖。

  张恭接下的一句话更是让严明礼震惊。 “城中丢失的婴儿恐与此有关。”说完张恭便提步离去,留下严明礼在后面怎么叫唤都充耳不闻。

  “什么叫城中丢失的婴儿跟北郡有关,唉,你别走啊,话说清楚啊。张恭...这个人话一说半跑了,莫不是又是下什么套吧,徐然被他害了,现在准备来害我了。”

  严明礼望着张恭早已远去的背影,觉得此事还是得赶紧给长公主汇报一下啊,如果这事牵扯到北郡私粮一案,那就牵扯大了。

  ————  “已经结疤了,不用再上药了。”徐然看着自己手里没有塞进来的金疮药,昨日她便已经发现宁晋溪的伤口恢复的很好,早就已经结疤,愈合了,只是不能大动作罢了。

  “你在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结疤了,我怎么觉得还有些疼。”宁晋溪手里还握着自己里衣带子,准备解开了。

  徐然看着宁晋溪的动作,有些无奈,又有些期待。

  只是在宁晋溪刚准备拨开了自己的衣衫时,翠菊来敲门了,“右相,严将军有事求见。”

  宁晋溪看了一眼徐然,后者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宁晋溪见状轻笑小声,只好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让徐然帮我自己穿好外衣。

  “晚上回来看。”宁晋溪不是没有看见徐然眼底的那一抹失望,临走前还特意挑了一下徐然的下巴。

  “谁想看了。”徐然涨红着脸道。

  要不是为了早日寻得自己父母,谁愿意这般亲近你了,徐然在心里给自己辩解道。不过想着严明礼看样子是有急事找宁晋溪,准备跟去看看,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中做作梗,让宁晋溪将自己赶走。

  “城中的幼儿近日的确是丢失得有些频繁,先稍安勿动,好好地派人查查。城中的江湖术士能抓的都抓起来问问。”宁晋溪听严明礼说完后吩咐道。

  “等等,先别抓,以免打草惊蛇,先找个由头抓上一两在暗牢里审问便是。”徐然原本坐在一旁,听着严明礼的话后陷入沉思,见宁晋溪想要大刀破斧的来处理此事,便由不得开口阻拦道。

  严明礼看了一眼长公主,见宁晋溪对着自己点头,便准备按徐然说得办。

  “你在想什么?”等严明礼走后,徐然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然微微扬起头看着宁晋溪,“当初那群丹药师身上搜出来的丹药方被我一把火烧了,可是里面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这天底下独一份。”所以她很担心,会不会皇帝也得到了一份,亦或者曾经那丹药师身上的丹药方便是皇帝布下得局。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前者还能阻止皇帝,后者就太可怕了,皇帝都城府不知道有多深,才能布这么大的局,时间还拉这么长。

  宁晋溪显然还等着徐然接着说,“如果宁言已经拿到,或者原本就是他这里流传出来的,这对整个晋国都是灾祸。”

  “到底写了什么?”宁晋溪看着徐然缓缓地问道。看徐然尤为担忧的模样,让宁晋溪心也沉。

  “上面记载得吃人肉可以延年益寿,因为同类互补,在这篇药方的后一页写着长生不老的丹药如何炼制。”

  徐然做了一下心里建设,此法丧心病狂之极。

  “用刚出生不久的因为混着人参和其他几种名贵的药材一起炼制而成,所谓的长生不老并非一粒丹药便可,而是一段时间便服用一颗,也就是说要一直用婴儿来炼制。”

  徐然怕宁晋溪不懂里面的厉害,又开口解释,“服用的时间不定,也许一年,也许一月,因人而异。炼制的条件更加苛刻,并非一次就能成功,要大量地练习才能练成。”

  宁晋溪听完脸色大变,此事若被证实,宁言这个皇帝怕是当到头了。

  “宁言最近可有身体好转的迹象。”徐然记得皇帝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一直在调养。

  “我也不知,李药师被看得很紧,为了他的安全,已经断了联系。”宁晋溪摇摇头道。

  “罢了,先从城内的江湖术士查起吧。”徐然见宁晋溪神色不好,以为是知道这个消息不好受,毕竟宁言是她同胞哥哥,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殊不知宁晋溪是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推宁言上位,害了徐然,还害了城中的百姓。“让人加大巡逻力度,这样从源头上保护那些婴儿。”  “你还能管得了中都卫了?”徐然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当初这些都是皇帝从自己手里抢走,时至今日,宁晋溪全那会回来了?

  “当然,别人怎么从你这里抢走的,我便如何替你抢回来。”宁晋溪说话间,坐到了徐然的腿上,扶着徐然的肩膀,埋在她的肩窝里。

  “别说这么好听,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你的权势吧了。”徐然如今可不吃这套。

  “你不信我?”宁晋溪有些伤心的从徐然的肩膀上抬起来头,徐然不曾伸手扶宁晋溪,全靠宁晋溪自己的力量支撑着自己,伤口有些微微发疼,不知道是不是又裂开了。

  本该早就愈合的伤口,被宁晋溪一次又一次地的不管不顾中裂开。

  “不信。”徐然没有反问,而是直接给宁晋溪否定的答案。

  宁晋溪从徐然的怀里站起来,有些踉跄,徐然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只是又生生地忍住了。

  “然然,我知道曾经的事让你不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面看到我的真心。”宁晋溪看着徐然的眼睛深情款款道。

  只是徐然下一句就打她的脸,“好啊,你告诉我,我父母此刻在何处?”

  “这.....”宁晋溪哽住了。

  “怎么,不是让我看你的真心吗?自私且虚伪的长公主殿下啊,收起你的无处宣泄的真心,我不需要。”徐然一字一句无不在刺宁晋溪的心。

  看着宁晋溪愣在原地的样子,徐然说不出的畅快,只是一瞬间的快意,剩下的都是无尽的苦涩。她们怎么走到如今这步了,好似也不能全怪宁晋溪。

  徐然站起来身来,上前一步抱住宁晋溪,柔声问道:“姐姐,告诉我,他们在哪?”  原本还以为徐然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重了些,给自己道歉,谁知道这人是想使美人计,宁晋溪想挣扎出徐然的怀抱,只是徐然不放手。

  “你不是喜欢我这般对你吗?何不想想自己三年前怎么对我的,跟我谈真心,殿下,真是说笑了。”

  曾经自己将心奉上时,宁晋溪自己不要,如今又想要了,那东西她早就没了。

  将人死死地困在自己怀里,直到徐然闻到了血腥味。

  伤口裂开了,正往外冒着血,徐然放开了手,宁晋溪唤来了翠菊,让人请医女来,她要换药。

  “怎么,右相不需要我帮忙换了吗?”徐然见宁晋溪让一个外人来替她换药时,有些不悦地反问道。

  宁晋溪看了一眼徐然嘴角微微扬起,以为这人是在嘲笑之前非要她上药,以此来引诱她的事,原本只是让医女送药过来,此时却改变了注意,她偏要让医女给她上药了。

  “不需要花颜祭司帮忙。”宁晋溪叫出来徐然的化名,惹得徐然眼神微闪,这是生气了,凭什么生气?

  宁晋溪回了自己寝殿,等着医女来自己上药,也暂时让自己冷静冷静,别与徐然一般见识,自己有错再先,徐然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自己也的确自私且虚伪,为了让徐然留在自己身边,不惜用徐然的父母做威胁,还虚伪地说让徐然看看自己的真心。

  想到此处,宁晋溪忍不住红了眼眶,徐然进来时,便看见宁晋溪慌忙地给自己搽眼泪,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刚才自己的话是有些重了。

  “你来做什么?”宁晋溪背过去身去,不想让徐然看见自己落泪。

  “来上药。”徐然冷声道,依旧没有好脸色。

  “不用你,出去换个人来。”宁晋溪坐着不动,想将徐然赶出去,省得再说些让人伤心的话。

  徐然挑眉,将药放下,“好啊,还请右相将我父母身在何处之事告诉我,我这便去寻他们。”

  宁晋溪当然不会告诉徐然,半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