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看着马束一个人来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 只是不知道这总工头是死了还是逃了,“派一队人马出去找,一晚上跑不了多远, 还能追得上。”徐然对着马束吩咐道。

  “是,将军。”马束领命。赶紧去安排人手, 以免误了时机。

  等马束走后, 徐然随意地拿起一块木头仔细看了看,又扣下一小块, 在手里揉捏着,果然是下等木材, 可能还被水泡过, 以用手一揉便碎了。

  “取不同地方的木材, 标记好出处。整理出来归置在中都卫去,专门腾出一间屋子装此物。”徐然将手中的木头递向身后的随从说道。

  “是,将军。”身后的人都分散开来,去寻不同地方的木头。

  徐然负手而立,寒风吹得徐然的大袄鼓鼓地, 没一会放弃了做一个孤傲的将军,而是用力将自己的大袄裹紧, 生怕漏了风,感染风寒,回去被宁晋溪揪着耳朵说不听话。

  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罪名丢在太子党身上,一边等着手下的人将木材样本都收集的差不多了, 一边转身又看了一眼废墟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秉着想不出来便不想的道理, 带着众人离开。

  “你们先行回去。”徐然半路上勒住缰绳,将马停下后, 对着众人道。

  随即驾着马返回了行宫的废墟,果然她猜得没错,那个总工头就是躲了在此处,此时正点着香烧着纸钱。

  徐然下来时,未曾骑马,而是走下来的,步伐极轻,总工头未曾发生身后有人,嘴里还在碎碎念,对不住什么的,都是怪自己鬼迷心窍了,欠了赌坊不少钱,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干工期。

  徐然站在其身后听了许久,也未曾听到有用的东西,有些不耐烦地咳嗽一声,示意自己在身后,谁知那总工头居然被吓住了。

  赶紧转过身来磕头认错,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工头,不要来找自己的话,徐然挑眉,一脸了然的样子,这个工头应当是知道点什那么的。

  “起来吧。”徐然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在捉弄这个总工头了,本来也是弄巧成拙,谁叫这工头心里有鬼的。

  那总工头听见人都声音,小心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双玄色锦靴,金贵得很。在往上看去,这不是玄甲军的头头吗,不免在心中暗想,自己恐怕真的小命难保了。

  这个镇国大将军,杀伐果断,做事最是严谨,不讲究情面。

  徐然看这人还是跪着不动,声音不由得加重道:“起来回话。”惹得那个总工头浑身一震,赶紧起身。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徐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总工头已然知晓了是说道什么意思。

  “大人,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道这个木材有问题,当时送来到时候,就发现这个木头腐朽得厉害,应该是被水浸泡过的下等木头。还要那个主梁也有问题,这么大的宫殿用这种轻空的木材。但如果不是这次滑坡,这宫殿起码能撑十年以上。”

  这总工头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不是这滑坡,行宫后面塌了也找不到自己这些人身上,十年之久,早就物是人非了,能找到当时的官员倒是真的,可也能以年久失修为由,更何况也许不止十年。

  徐然闻言眉心一紧,得查清楚这木头是谁采买,主梁又是谁定下用这个轻空木的。

  “你想死吗?”徐然又问道。

  吓得那人赶紧跪下去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其余的事情了,小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头,上面拉过来什么木材,我们便用什么木材。”

  “不想死,就去中都卫的牢里蹲着,等着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了你。”徐然还需要这人日后出来作证,其实找其他的工匠也是可以,反正都是自己觉得是真的证言便是真的。

  只是这个工头从这里出去,定然会被工部的人盯上杀人灭口,自己难得的一次发善心了,至于从这里出去到中都卫的路上会不会死,那就看这人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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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长公主。”一处中都城的酒楼内,一灰衣袍中年男子对着宁晋溪行礼道。

  宁晋溪挥手示意其先坐下,“想必安大人已经知晓行宫被压塌一事。当初是本宫让你们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也不能袖手傍观地看戏。”

  “殿上有何安排,臣定当全力支持。”安大人回道。

  “此事,父皇已让徐大将军去查,你们切记不要让她查出来此事与你们有关,必要时推出一些替罪羊也未尝不可。”宁晋溪不想让徐然知道此事还与自己有关,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藏自己手下的人。

  “臣知晓该如何做了。”安大人了然道。

  宁晋溪见此事已经说完,便不再久留,自己先行离开,安大人则需要等一会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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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这边也在针对这次行宫坍塌一事,需要做出决策来保全自己在工部的人,季子路想到这事当初太子都没有掌权,祸都是大皇子闯的,只是如今人早就已经没了,那些余党也被徐然清理了。

  可是如果非要找些替罪羊的话,便是那些在工部的老人了,可太子一脉本就是那些看着太子成为储君觉得已经安稳的人才投靠过来的,要是此番不能将这些人保住,对太子的威望也会有所影响。

  此事甚是棘手。

  太子撑着头,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盆热碳,看着谋士各自说着自己的想法,有想乘机将工部塞进去人的,也有觉得此事会被轻拿轻放的,没有一个人说到点子上。

  “子路,你怎么看?”太子揉了一下发昏的眉心,抬眼间便看见一直不曾参言的季子路问道。

  “回殿上,子路以为殿下可以向陛下请命与徐大将军一起查办此案,年关将至,早日将此事办好,陛下定然会龙颜大悦。”季子路站出来回道。

  太子点点头,此事与他想到一块去了,上次与徐然一道接待过北境使臣,此人做事沉稳,不易抓住把柄。

  想悄悄地处理掉也不行,这次再看看徐然有何软肋。

  太子趁着天色尚早,便进宫向皇帝请命,皇帝虽觉得太子体弱,如今正直冬季,怕太子身子骨不行,可转念一想,自己时日无多了,就算有长公主在,太子也必须亲自理政才行。

  如今大好的机会,此事正好用来练手,皇帝如此想着,也就同意了太子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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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些时候,太子协助查办行宫坍塌一案的消息便送到徐然的府上,马束赶紧去告诉徐然,向长公主府后面的守卫说明来意后,被带到一处会客厅,这是长公主单独替徐然设的一处地方。

  谁让徐然天天住在自己这里,镇国将军府的人想找徐然都需要通过自家守卫。

  马束跟在长公主府的守卫后面想着,是谁家大将军,天天找不到人,还需要去别人家里找人的。

  嗯,是自家那不着家的大将军。

  可这也不是别人家,在马束眼里,长公主已经算是玄甲军第二个领头了,不然也不会长公主一句话便带着一队玄甲军跟着长公主去找北境少主的麻烦,那论起来可是杀头的大罪。

  徐然刚好在看行宫卷宗,一旁是标注好了问题所在的复制本,果真是工部有问题,只是暂时是谁还不能确定,死还是没死也不能确定,那些还活着的老人们,也不能说他们都不知道,恐怕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将军。”马束在外面敲门喊道。

  “进。”徐然想着今日也没有其他事了,怎么马束还找来了。

  “殿下,皇上让太子协查。”马束进来关上门也不废话,直接说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太子果真是来插一脚了。”徐然也不意外,此事太子若不入场,自己会把他的人全部踢出工部去。

  “知道了,木头查清楚来源了吗?”徐然头也没抬地问道。

  “还未,不过已经有头目了。”马束回道。

  “快些,明日恐怕太子边会来拿走这些卷宗,木头一事我们必须抢先。”徐然猜得没错,只是晚些时候,太子便让人来取卷宗了。

  徐然还未来得及做些文章,当然是回绝了太子,并告知来人明日一定亲自将卷宗送至太子处,只是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在卷宗上改些什么了。

  单纯地不想把东西这么快地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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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然与宁晋溪说着太子协查此事,宁晋溪给徐然布菜的手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被徐然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将长公主夹过来的菜都吃掉了。

  吃完还对着长公主讨好一笑。

  翌日,太子一早便出现在堆放行宫废木的房里,徐然听闻此消息后,赶紧赶去,这次太子怎么这般急切,当真是觉着自己身体好了,不惧怕寒风了。

  徐然刚刚跨进房间一只脚,便被太子一句说得愣在了原地。“徐将军,是在美人乡里出不来了吗?来得如此晚”

  话有些难听,好似男人间的调笑,徐然却觉得太子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住长公主府上的事。

  自己来的时间尚早,中都卫的夜间守卫都还换班。

  不过今日清晨,被窝里面的暖和还要长公主香软的怀抱让徐然真的一点都不想顶着寒风出来,还是长公主一点点哄着徐然,徐然这才起来去见太子。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不像太子这般娇妻在怀。”徐然也不想在此事上继续纠缠,赶紧再说道:“这里的木头都是行宫各个部分挖下来的一节原料,还在查来源。”

  “不用查了,孤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就等着消息便好。”太子摇摇头说道,季子路昨夜分析过,徐然恐怕不会再在卷宗上做手脚,那么现在唯一能做文章的只能是这堆木头了。

  只能先手为强。看谁先寻得源头。

  徐然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微微咬着后槽牙,好啊,那就比比谁先找到木材的来源,提前掌握证据。

  “太子说得是,只是臣的人早已经派出去了,此时收回,往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还是让他们接着寻吧。”徐然虽心中恼怒,可面上终是不显。

  “也罢,年关将至,早日将此事查清楚,也好了却一桩事,好好过个年。”太子也不再强求,即便徐然明面上说已经收回,她真想让玄甲军去查,谁又拦得住。

  当初就不该让老皇帝把玄甲军变成徐然的私兵,如今可好,徐然表面上听皇帝,背地不知做了多少事情出来。

  真是悔不当初,当时再表现得对权势毫无欲望,是否父皇就不会让徐然与自己还要皇妹形成三角对峙。

  不过徐然与自己皇妹的势力是否对峙,就得看这次徐然如何处理了,太子自然是知晓长公主当初为了引大皇子上钩做得事情。

  徐然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暗想到此事决计不能让太子得了先机,自己的人安插不进工部没关系,但是不能让殿下的人有事。

  有些事,即便身边人不曾言说,可相处甚久的人终是会察觉,昨夜长公主为了布菜时的一瞬间失神,足以引起徐然的注意。

  随即调出更多的玄甲军出去寻,还要特别注意身后别跟着小尾巴,如果发现小尾巴,格杀勿论,还得做干净些。

  徐然坐在自己的府里,看着少了一半的玄甲军,若有所思,此番玄甲军去了一大半,希望有个好结果,不然就是烧了源头木材也不能让太子的人发现了做文章。

  本来住在后院的母亲突然来到前院,徐然见状赶紧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