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浑身像泄了力气一般,身体一软就要摔倒,秦勉心里一惊,欲要冲上前。
陶泽川却先他一步扶住苏砚,“没事,我带你去医院。”
秦勉的脚步生生顿住,想上前,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往旁边靠去,让出了路。
眼看着苏砚这虚弱的模样,陶泽川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脚步匆忙往外面走去,从秦勉身边路过。
陶泽川带来的一众保镖也跟在后面匆匆离去。
秦勉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保镖小心翼翼地询问:“秦总,要去追吗?”
沉默良久,秦勉才哑着嗓音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用。”
说完,他无力地松开紧攥着的拳头,转身从地上捡起那把水果刀,上面还沾着苏砚的血,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秦勉还是放苏砚离开了。
即便他说过要囚禁苏砚一辈子,但苏砚用性命威胁他的那一刻,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看着苏砚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一日比一日消瘦,秦勉比谁都难受,比谁都煎熬,怎么会没有想过放他离开?
只是还是不甘心罢了,仍然心存着妄念,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苏砚会接受他,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但终究只是痴心妄想。
苏砚哪怕是死,也要离开他。
卧室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静,谁也不敢再说话。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染血的水果刀上,接着是两滴三滴……
陶泽川抱着苏砚上了车,用手帕轻轻捂住他脖颈上的伤口,“没事了,秦勉没有追上来。”
苏砚睁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司机发动汽车,车窗外的景色开始不停倒退。
他像是卸下了心里的防备,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砚脖颈上的伤口并不深,早已经停止了流血,消毒上药再贴上纱布,也就处理完了。
只是躺在病床上,仍然没有醒过来,医生说他身体太虚弱了。
陶泽川寸步不离地坐在旁边守着,想到刚才抱着苏砚的手感,硌得慌,瘦得身上就没有几两肉,难怪会晕倒。
秦勉也真的忍心……
不过他倒是信守承诺,没有追过来,只是打了个电话。
陶泽川看到来电显示,不放心地看了眼仍旧昏迷着的苏砚,起身走到走廊外面,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沙哑的声音:“他怎么样了?”
陶泽川单手抱臂,靠着墙面,低声道:“他没什么事,只要你别过来刺激他就行。”
“没事就好,我不会再去打扰他。”秦勉又沉默,好半晌才说了句:“你好好照顾他。”
“嗯。”陶泽川也沉默片刻,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安慰了一句:“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想开点。”
他和秦勉认识这么多年,倒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闹翻脸。
秦勉的性格就是如此执拗,甚至扭曲,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直到天色逐渐变暗,苏砚才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了的脸,他大脑有瞬间运转不过来。
陶颂乐站直身体,从苏砚眼前移开了脸,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终于醒了,看着你这病怏怏的模样,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下午他在电话里听到苏砚的事情,当真是吓了一跳,连课也不上了,立刻赶了过来。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苏砚,他这么关心他的。
苏砚身体仍然虚弱,撑着胳膊想起身,却被陶颂乐制止了。
“别乱动,小心点儿,你脖子上还有伤,我扶你。”
陶颂乐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万分小心地扶着苏砚坐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觉得太烫,又兑了点儿凉水,这才递到苏砚嘴边。
苏砚想自己喝,但陶颂乐不让,非要喂。
让本少爷亲自照顾,也算是你的荣幸。
陶颂乐把空杯子放到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还真是个疯子。”
他早就说过苏砚是疯子,正常人谁能做到拿到割自己脖子?
苏砚没有说一句话,像是在发呆,陶颂乐在心里嘀咕,怎么搞得跟自闭了一样。
他也不管苏砚理不理他,继续唠叨:“就算再怎么着,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我和我哥帮忙嘛。”
“秦勉哥也真是的,越老越变态了,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
“你放心,秦勉哥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也会罩着你的,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这时,陶泽川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食物,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脑袋瓜子,嫌弃道:“又在叭叭什么呢,别吵到人家了。”
“去去去,你懂什么,陶泽川你要是再动手打我,我就找爸妈告状去!”
“小气鬼,我不就轻轻摸了你一下。”
兄弟俩互相嫌弃对方,然后陶颂乐就发现刚才还对他表示嫌弃的陶泽川,一扭头看向苏砚,表情瞬间变得温和,还笑了笑,轻声细语道:“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陶颂乐在心里感叹他哥的变脸速度。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哥该不会真喜欢苏砚吧?要不然怎么会对苏砚那么好,不惜跟秦勉哥翻脸,也要带苏砚走。
陶泽川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烂好人,从小就精明得很,哪里会为了一个普通朋友做到这份上。
啧……啧啧,说不定苏砚还真能成他嫂子。
“哥你先歇着,我来喂苏砚就醒了。”
陶颂乐不由分说地接过陶泽川手里端着的营养粥,还挑衅地冲他笑了笑。
随后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子粥,有模有样地放到嘴边吹凉,才递到苏砚嘴边。
苏砚终于开口说话:“我自己来就行了。”
陶颂乐不乐意地瞪着眼睛,“废什么话,张嘴!”
“……”苏砚沉默片刻,在对方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还是张开了嘴。
陶泽川无奈扶额。
直到一小碗粥喂完,陶颂乐这才满意,享受到了投喂的快乐。
有时候陶泽川真怀疑他这弟弟是不是也对苏砚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这么殷勤。
后来,陶泽川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陶颂乐嘁了一声,“想什么呢,我跟他撞号了,我才不要为爱做1,只能当姐妹。”
“你怎么就知道苏砚不能……”
“苏砚那病怏怏的样子,一看就虚得很。”
陶泽川一想,也有道理。
不对,他为什么要跟他弟讨论这种弱智的话题?
病房里,气氛还算和谐。
陶泽川坐在病床前,目光温和地看着苏砚,将怜惜和心疼藏于眼底。
他轻声安慰:“放心吧,秦勉说过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就算他来,我也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你啊,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苏砚的眼皮子颤了颤,指尖习惯性地摸向左手手腕,那里却空无一物。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低声道:“谢谢你们。”
陶泽川轻笑一声,“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旁边的陶颂乐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朋友,也好意思说,陶泽川可真怂。
想到苏砚如今的状态还没有完全好转,兄弟俩也不再打扰苏砚,让他好好休息。
病房外有保镖在守着,倒也不用担心。
苏砚靠着病床,看向窗外,清冷的月色洒进来,一片宁静。
他眼里依旧一片沉寂,没有因为逃离了秦勉而觉得欣喜,重获新生,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苏砚并不是真的要自杀,宋隽刚走那段时间,他万念俱灰之下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并且付诸了行动。
但现在他不会这么做,宋隽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他不能辜负阿隽,无论如何,他也要好好活下去。
苏砚之所以在秦勉面前上演那一出,是因为他知道秦勉会放他走。
秦勉爱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自己。
结果也不出所料。
尽管在水果刀划破皮肤的一瞬间,他真的产生过自杀的念头,也硬生生被他克制住了。
陶泽川又接到了秦勉打来的电话。
“放心,苏砚已经醒过来了,目前情绪还算稳定。”
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秦勉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送进嘴里吸着,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茶几上的烟灰缸装着数不清的烟头。
尼古丁进入肺腑,仿佛这样就能麻痹神经。
再次抽完一根烟,秦勉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我联系到了国内著名的心理医生,找机会带他去看看,以你的名义。”
陶泽川:“心理医生?”
“宋隽去世之后,苏砚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现在复发了。”
“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不肯吃药,也不肯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