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林君元才醒,醒了先往身旁摸,摸不到人就猛地坐了起来。任乔正拧眉看他,一只手抓住了他找人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林君元仿佛才从梦中惊醒,用了些力气回握,叫了声“哥”。

  他声音哑着,眼睛肿的核桃一样,身体还微微发烫,任乔捏了捏他的手,问他:“还难不难受?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要不要?”

  林君元摇了摇头,没松手。任乔很自然地朝他靠近,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林君元低下头,说:“哥,我们迟到了。”

  “没事。”任乔在他头发上又亲了下,说,“你今天在家休息。”

  “那你呢?”林君元问他。

  “我出躺门,”任乔说,“晚点就回来陪你,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林君元没说话了,伸手把任乔推开,自己躺下,用被子蒙住下巴,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流。

  “你又要去见悠悠吗?”林君元问。

  “嗯。”任乔去摸他的手,被躲开了。

  “哥,”林君元哽咽,眼泪好像流进了他的喉咙,又酸又苦,“你亲过她吗?”

  “没有!”任乔立刻说,他很紧张地去看林君元,可是林君元用被子挡住了眼睛,叫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徒劳地说,“没有,元元。”

  林君元还是很难过,躲在被子里抖,任乔的电话又响了,被他烦躁地按断。

  “哥,我想吃刺身。”林君元把被子拉下来,露出红红的眼睛和鼻尖。

  任乔说:“你还在生病。”

  “真的很想吃,哥,你带我去吧。”林君元求他。

  任乔拿了纸巾给他擦鼻涕和眼泪,问他:“给你带行不行?中午就能吃上。”

  林君元鼻子堵着,说话声音闷闷的:“带回来的不新鲜,哥,你今天陪我去吃。”

  “下午去,”任乔不会拒绝他,只能这么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林君元坐起来,把枕头都摔了,哭着说,“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再也不想理你了!”

  他情绪失控,摔了床上所有的枕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直哭着说讨厌。

  任乔的眼圈迅速红了起来,用了真力气,把林君元从被子里捞起来,捏着他的脸硬让他看着自己,声音颤抖地问他:“你讨厌我?”

  林君元斜斜地看着他,眼泪咕噜噜往下掉,瘪着嘴不说话。

  任乔没有松手,捏得他很痛,林君元跟他僵了一会儿,泄了力,看着他说:“我讨厌你。哥哥,我不想跟你走了。”

  “你说什么?”任乔始料未及,眯着眼看他。

  林君元想把他铁钳一样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掰开,可是任乔纹丝不动,他越是挣扎就越是用力,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林君元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任乔,他倔劲上来,不肯妥协,跟任乔在力气上较劲,最后吃疼吃了亏,松手接着哭了起来。

  任乔冷眼看着他哭了一会儿,这才说:“带你去吃,现在就去。”

  林君元下床找鞋,任乔看着他边哭边光着脚走,忍着不说他。可是林君元穿了鞋,睡衣都没换就要开门出去,还在哭着,边走边跟任乔说:“我不跟你去吃,我找别人,你走吧,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用你管!”

  任乔三两步过去把他抵在门上,反钳着他的两只手,手臂压着他的锁骨,恶狠狠地问他:“不用我管?林君元,我管了你十年,你现在说不用我管?!”

  “不用你管!”林君元哭得声音劈叉,崩溃大喊,“我自己走,你去谈你的恋爱,明天就结婚我也不管,你别想再亲我,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睡了!”

  他用力推开任乔往外跑,任乔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又被他使劲甩掉。

  林君元还生着病,任乔又急又气,追到楼梯上。林君元不让他跟,回头推他,路也不看,在楼梯上崴了脚,任乔眼疾手快也没抓住,让他从七八节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元元——”任乔箭步冲过去,把他揽在怀里,急切地问,“摔哪儿了?哪里痛?”

  “脚。”家里的楼梯不陡,任乔最后还抓了一把,林君元身上被磕了几下,没摔实,最疼的还是脚,“哥,我脚疼。”

  任乔把他的裤脚掀上去看了一眼,转身想去拿钥匙,送他去医院。

  林君元以为他要走,猛地抱住他,紧搂着他的脖子,哭着说:“哥!哥哥我错了,我又气人了,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

  他从昨晚一直在哭,眼睛肿的不能看,烧还没退完,现在脚又崴了。

  任乔把他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家里没人,刘阿姨听到动静,从客厅找了喷来消肿的药来。

  “不用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任乔去拿钥匙和手机。

  刘阿姨问:“叫司机吗?我给任先生打个电话?”

  任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不大但是明显不悦,说:“一点小事,不用什么都跟他说。”

  林君元冷静了很多,心里很愧疚,他又给任乔惹麻烦了。任乔没问他能不能走,直接把他抱上了车,林君元坐在副驾,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到了医院,先挂号拍了片子。没骨折,医生给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说一个来星期就能好。任乔又把他弄去打了个退烧针,林君元怕打屁股,但是这回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让打了。

  又是一路板着脸回家,林君元不哭了眼睛也肿,就睁一条缝,任乔把他抱回卧室,林君元拉着他的手不说话。

  “不是不用我管吗?”任乔冷言冷语的。

  “错了哥哥,”林君元没了刚才撒泼打滚的气势,小声又讨好地说,“哥哥,我错了,对不起。”

  任乔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去拿桌上的钥匙。

  林君元就又开始瘪嘴想哭,但是没再去抓他的手,好像任乔可以随时走,真的不管他了也没关系。

  任乔拿了钥匙转身看他,问他:“还去不去?”

  林君元都快忘了自己吵着要吃刺身这回事,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赶紧点头,说:“去,去。”

  他伸手让任乔抱,任乔没往他那儿走,林君元知道自己说错话,又道歉:“你管我吧哥哥,你不管我就没人管了。”

  任乔要的也不是他这句话,但是林君元这么说了,就是往他心口上戳。任乔过去拖着屁股把他抱起来,林君元两条腿在他身侧晃悠,胳膊搂着他脖子,脸贴在他肩膀,很依赖的样子。

  任乔带他去吃了饭,林君元生病胃口不大,只吃了一点点。生冷的东西不适合他吃,任乔随着他吃了两口,又带他去喝了碗粥。

  回到家,林君元坐在床边,勉强冲他笑。任乔给他煮了两个鸡蛋,让他敷眼睛。

  林君元自己把鸡蛋按在脸上,躺下了。任乔又看了看他扭伤的脚腕,沉声跟他说话。

  “你在家敷眼睛,我很快回来,回来就不出门了,陪你玩。”

  林君元表情略有变化,任乔说:“不许哭!”

  “没哭,”林君元把鸡蛋拿开,说,“没哭。”

  “嗯,”任乔让他继续敷,“我去见悠悠,最后一次,跟她说清楚,请她再帮我们一个忙。”

  林君元转开头,任乔拧着他下巴转过来,跟他说:“只亲过你。”

  林君元不想说这个,不理人,任乔借势又亲了他一下,说:“别再哭了,你眼睛还没敷完我就回来了,行不行?”

  “嗯。”

  任乔又亲了亲,在他嘴里逡巡一圈才走。

  鸡蛋还是温热的,林君元知道任乔永远不会不管他,今天他说了那些话,任乔肯定很伤心,任乔回来他得好好哄,把他哄开心,让他不要再生气了。

  要做一个懂事的弟弟,以后好赖着他,他走到哪儿自己跟到哪儿,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了。

  任乔怎么这么好,林君元快睡着了,鸡蛋凉掉,从手里掉出来。任乔正好回来,给他换上了新的,自己坐在床边,慢慢地帮他敷。

  任乔真的没再出门,也没去上学,在家陪了林君元一天。林君元的作业没写完,任乔帮他写的,林君元不放心,任乔说:“学了你的笔迹。”

  林君元的脚只能掂着走,即便这样,任乔晚上也带他出去了。两个人一起选的粤菜,因为中午的粥林君元没喝够。

  晚上任乔在卧室收拾东西,一个小箱子没装满,就几件换洗衣服。

  “我要去集训,一个星期左右,电话有时候会打不通,你不要担心。”

  林君元答应着,他知道任乔成绩好,每年的前二十名,考前都要去封闭训练,回来几天就考试了。

  “嗯。”林君元说,他很后悔又耽误任乔一整天,高三的学生时间都很紧张,连刘明泽都很久不出来玩了。

  任乔大概看出林君元的想法,笑了下,安慰他:“没关系,我会考好的。”

  九点多,任自齐和周盈盈才回来,任安在楼下吵闹,嚷着要找林君元和任乔。

  下楼前,任乔看了眼林君元领子没挡住的吻痕,拿了件别的衣服给他。林君元换了衣服,又照了照镜子,眼睛好了不少,两个人才下去。

  任乔第二天走,起得很早,任自齐也在家,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早饭。

  临走了,任乔又说有东西忘了拿,要去楼上找。林君元自然跟着,踮着脚,在一旁干着急地问他:“哥,你找什么?”

  回了房间,任乔却没去找东西,只让他坐好,蹲下很认真地跟他说:“元元,你乖乖的,就这几天。”

  “我不在家,你没事少下楼去,不要惹周盈盈,不要多跟任自齐说话,放了学就待在自己房间,钱我给你留了,在学校好好吃饭,不要再生病受伤,等我回来,就……”

  任乔收了声,真心地笑了一下,摸着林君元的脑袋说:“昨天是我不好,惹元元生气了,以后我改了,你不喜欢的人我都不去见,你再等等我,好吗?”

  林君元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一侧,说:“我都原谅你了,就是这里还有点疼。”

  任乔昨晚已经为此给他道过很多次歉,这会儿又凑上去亲了亲他已经看不出痕迹的指印,说:“哥错了。”

  “嗯。”林君元说,“你怎么老是亲我?你快走吧,要不然迟到,集训营不要你了。”

  任乔这会儿又不急了,说:“你说呢?你自己想,我为什么总是亲你。你又为什么夜里偷偷亲我,还亲好几次?”

  林君元耳朵都红透了,任乔不再逗他,说:“和好了?对吧。”

  林君元点点头,任乔又很珍惜地亲了亲他,说:“走了。”

  任乔在院子里坐车,任自齐和周盈盈也出来送。行李放好,任乔听任自齐说了几句,抱了一下任安,林君元在一边眼巴巴的,任自齐在一旁看着,任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他也揽过来,很紧地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手。

  “回去吧。”任乔上了车,林君元还站在那颗樱桃树下面,因为崴了脚,站的不很直。车走了一段,马上要转弯,任乔回头看了一眼,林君元还没动,车子倏地拐过去,任乔就看不见他了。

  “开快一点。”任乔对司机说。

  他的时间总是不太充足,紧赶慢赶,还是经常差一步,让林君元受委屈。

  司机加了速,街景模糊不清,没大一会儿又下起了雨。任乔摸了摸包里的伞,又想起给他装伞的林君元。

  希望他今晚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