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慢的握紧拳头,说:“兴才,我没什么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当做一个梦,现在的生活,才是他真正的生活。

  兴才道:“奴才守着世子,明日休息也是一样的。”

  白岩点了点头,不再想关于男人的一切。

  这辈子他不会再与楚祈宣联姻,也就不会有机会再去楚国,他也再也见不到这位大人了。

  *

  可现在的夜到底不太平,变故接二连三。

  一早起来,白岩便察觉院子的气氛有些不对,直到宋嬷嬷进来,才听她说道:“大夫人真是嚣张,此事还没一撇,也不知她欢喜什么!”

  原来昨日白岩的兄长白清并没有在坤泽宫的队伍内,而是再一开始就因为喝了怀疑被下药的酒水,由前去查探情况的宣王世子带回来的。

  白清被下的药物催发了他的信息素,宣王世子走不开,只得尽心照顾了一晚,第二日才命人将他送回坤泽宫,这件事宣王世子没有避讳任何人,也就被人瞧到传了消息出来。

  白清的信息素与宣王世子十分匹配,竟然能被安抚下来,两人似乎又有旧相识,传到都江侯府,消息已经变成了两人有要成亲的可能。

  日前都江候被关押着,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府上经过此次牵连,已经完全失去了复起的希望,这对于现在的大夫人来说正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宋嬷嬷犹自气愤,数道:“那宣王世子自回来还没提过这事,大夫人到时宣扬得整个都城都要知道了,现下侯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虽然宋嬷嬷也厌恶都江候,可在这种情况下,都江候若是被牵连,她们小世子也好不了,不对,现下都江候被除了爵位,侯府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宋嬷嬷面色忧愁下来。

  白岩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见状拉过宋嬷嬷的手,安抚的说:“嬷嬷放心,就算没有爵位,我也可以自己考出去。”

  这些日子虽然先生没来,可白岩一直在楚帝身边学习。

  楚帝命人严查科举的学子,白岩不敢冒险,可是只是一个当地的小官的话,楚帝也不会再注意到他。

  只要他,能够考上一次就好。

  “小少爷,宣王世子在外,要见您呢。”

  院外突而跑进来一个仆从,匆匆忙忙的说道。

  现在时局紧张,连仆从都不敢像以前一样轻松的对待宣王世子,也变得拘谨起来。

  白岩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梳洗一下,这便起来了。”

  “你身子要紧,休息就好,我也只是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温和又有些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嬷嬷望了一眼,随后拉住兴才,道:“那奴才们便先下去了,殿——小少爷有事招呼老奴就成。”

  屋子里的仆从瞬间走了干净,这辈子白岩与楚祈宣其实并没有几次交情,他望着熟悉的这张脸,拘谨的行礼:“世子殿下。”

  楚祈宣拦住他,想说什么,又收回手,最后只低声道:“你兄长昨日喝了——被下药的酒水,我是情急之下才出手想帮。”

  白岩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不知道楚祈宣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与兄长两情相悦,他上辈子便知道了,也完全没有必要与他说这些。

  楚祈宣盯着他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却皱了皱眉,突而说道:“阿年,你母亲与我母亲本就是相识,若是你我一起长大,便是最亲密的关系,如今大局已定,江郡后续不会再有好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愿向皇兄求亲,照顾你一生。”

  白岩僵了一下。

  楚祈宣以为是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唐突,只是他总是觉得,他与白岩的关系不应该是这种如同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他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还有月余——”

  “多谢世子的厚爱。”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白岩惊惧的连忙打断他。

  房间内的两个人全都停下了。

  楚祈宣自高而下的看着少年,不解的上前一步:“阿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再躲着我?”

  白岩又往后撤了两步。

  无论是谁都好,他今生绝不会再和楚祈宣扯上关系。

  即便他两辈子都对自己多加照顾,可是不一样,是不一样的,白岩知道要感恩,但是却本能的想要远离。

  只他自己的话,只他自己,他或许会过得更好。

  “世子,我累了,世子与兄长——很合适,请世子千万不要再这样说。”

  “这不一样,阿年,白清公子是坤泽,你是中庸,我可以照顾你。”楚祈宣说的很快,可少年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白岩觉得害怕。

  楚祈宣僵硬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他才道:“阿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人有的,我也不会让你少了的。”

  白岩只作没听到,僵硬的坐着。

  楚祈宣只当他说的太突然,白岩还没反应过来,抿唇,道:“你好生休息,待我回来——也不迟。”

  一直到楚祈宣离开,白岩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怔怔的看着门外,虽然事情又一次变了,可白岩还没有太慌张。

  楚祈宣定是还想着他母亲与先大王子妃的关系,早晚会意识到他与兄长才是最好的。

  而且现下,最重要的事是别的。

  正想着,宋嬷嬷着急的从外边跑来,到白岩身前,连忙快速喊道:“世子,快些个准备准备,老侯爷回来了!”

  白岩一怔,连忙从床榻上下来:“父亲没事了吗。”

  宋嬷嬷道:“刚刚才被放回来的!说是除了涉及到逆党的,都被放回来了!”

  只是经此一遭,多少靠着爵位等着养尊处优的勋爵也彻底落魄下来。

  楚帝于今晨发布的命令,宴席一事牵扯甚广,甚至还关系到了先太子。

  只是江太子当晚就跪在殿门外,痛声斥责那些大臣以下犯上的行为,又在先江王棺上哭了大半夜。

  被关在大理寺的旧臣全都傻了眼,发疯的怒骂一晚,到现在才累得绝望下来。

  不管大理寺内如何,外界已经很快盖棺定论。

  楚帝感念太子对先江王的父子之情,不但没有追究此事,还特允太子侍奉在父左右,长守皇陵。

  江太子收到消息后便晕了过去。

  “还是便宜了他,只是不知那些大臣现在是何心情。”

  楚然道。

  江国主一家子可谓是坏事做尽,当然,绝大多数上钩的也是看见有利可图的莽人,只是那些忠君忠民的老臣很可惜。

  太河均没有说话,而一直注意着楚帝方向。

  经过一晚上,楚帝已经大好,他披着墨发,指根握着杯盏,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太河均的视线,才挑眉看过去。

  太河均立刻躬身道:“恕臣失礼,陛下可是大好了——”

  楚帝抬了抬手,道:“孤已无碍。”

  想起昨日少年大胆的模样,男人目光黑了些许,只是很快又舒缓下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楚然与太河均倒是互相看了一眼。

  昨晚他们担惊受怕的了一晚上,生怕楚帝被引发易感期就完了,结果最后不但什么都没发生,楚帝的状态甚至比以前都要好了。

  这自然是那名坤泽的影响。

  只是坤泽单方面的安抚,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除非那名乾元已经确认是坤泽的伴侣,并且臣服于坤泽的信息素。

  这一点太河均自然不会愚蠢到当着楚帝的面说出来,只是私底下那名坤泽的定位,他们却是要重新衡量一下了。

  “好在有那名坤泽,只是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皇兄,您什么时间把那名坤泽接入宫里啊?”

  楚然只是慎重一问,结果刚问吃口,殿内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此事直接接手的人只有太河均一个,其他人对内情都是一知半解,以至于目前也不知道,他们对那名坤泽的踪迹都不能确定。

  太河均躬身更低了,楚帝的气势也冷沉了片刻,只是想到昨晚少年,又道:“加多人手,不可放过一个。”

  太河均道:“是,陛下。”

  “等等,派去的人都知道些轻重。”

  男人又沉声补充道。

  太河均一愣,而后立刻应下。

  楚然一知半解的跟着退下。

  江郡如今正在大清洗,不多时新的科举学子们便会重新撑起这个大郡的后续事宜,待到年后,大军也会重回楚国,一切就回尘埃落定。

  说起这个,昨夜楚祈宣与坤泽宫的一名坤泽倒是被捆在一起,竟然是难得的信息素匹配,即便不高,可那名坤泽如今正往天级以上成长,虽然是都江侯府……可倒是合适。

  想着许多事,两人即刻请退下。

  关于少年的事情,楚帝没有太过在意,虽然那名少年胆小又怯懦,可于他时,倒是十分胆子大。

  既这样,找到之后便也不便放在坤泽宫,养在他身边许是更合适。

  现下他只不过是警惕性强,昨晚也敢出现在他身边,被找到也估计只会胆颤一段时间,待到之后,兴许比之前还会兴风作浪。

  想到少年全然不避讳靠在他身前迷迷糊糊睡着模样,男人表情露出一点被冒犯的凝重,马上又消失了下去,仅剩下凉薄的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一下。

  宣王世子正式出发支南,科举考试也逐渐迎上日程,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宣王世子出使,都江侯府的三公子也跟着一起去了,名头上是为了避免宣王世子还被上次宴席逆党一事下了料的酒影响,可实际上世家们都开始重新衡量都江侯府的地位变化。

  大夫人沉浸在喜悦中,除了一个儿子的科举考试,每日烧香礼佛,家中事务都不怎么理会了,二夫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每日盯着白兴读书。

  都江候——现下已经被革了爵,这样说已经不合适了,因着此次变故,整个人在床上躺了许久,到现在也没养好身体。

  虽是落败了,可看管白岩的人也少了,甚至他在府内近来的待遇都好了很多,大夫人与他父亲都没有时间与他多做理会,听闻他放弃这次考试,也只是传人来说了几句,本身他们对白岩就没有报多大希望,还是更专注于白袍与白兴。

  只有宋嬷嬷,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惊失色,忙去找白岩问问。

  白岩只是放弃这次机会而已,毕竟他没有准备太好,而且楚帝要严令搜查,他要躲过这次,必须得放弃这次机会,更何况乡试今年就会开始举行,总共加在一起三年左右,那位大人,应该也不会记得他了,即便他有用,也会有更合适的坤泽出现。

  只是不知道,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距离白岩上次见到楚帝,已经半月有余了。

  府内张灯结彩,准备着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