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就在这几日,偏院内,因为今年白岩的院子被大夫人划来了几个丫鬟小厮,所以竟然还颇有新年的气氛。

  大家都坚信白清与宣王世子一定能成事,把府内的阴郁气氛都扫去了。

  白岩团坐在床上,喝着温药,一边看着书,一边时不时往外看看。

  他要参加今年的会试,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也得提前开始准备。

  宋嬷嬷在外指使着小厮洒扫装点院子,不多时,门一响,是兴才端着一些吃食进来。

  白岩正在第二次成熟期,虽然被药物压制下去,可身体还是很虚弱,见到糕点,眯着眼对兴才道了谢。

  兴才没多说什么,只把托盘放在他的小桌上。

  白岩自觉身体还可以,只是偶尔——偶尔他还会见到男人,与之前不一样的是,以前是出现在大人面前,现在却像是隔着一定的距离,并且大人也见不到他。

  男人本就坏脾气,最近却像是更坏了。

  白岩有两次出现在那里,被男人的视线盯住,全身都动不了,还好楚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真的存在,只目光狠沉的盯了片刻便会移开视线。

  大约是他的成熟期还没稳住,不能控制好自己。

  白岩揣测着原因,捏着书本低下头。

  楚帝这么生气,也不过是因为他有用,并且还在这个时间段消失罢了。

  与他自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没关系,他要振奋起来。

  白岩抿一口糕点,打起精神。

  这辈子到底与上辈子是不一样的,他多了一个小外甥,还多了兴才,宋嬷嬷也在他身边,他要努力学习,将来下放出去,在宋嬷嬷的老家当个小官。

  “兴才,我这里没事,你下去歇着吧。”

  白岩说了一句,兴才握拳行了礼,回身退下,白岩发现些不对,叫住他。

  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感觉兴才的气息有些不正常。

  兴才能教他隐藏坤泽气息的法子,还有那么高的武功,白岩已经察觉到他身份的不简单,可也没有继续深问过,他只要记得兴才帮过他就好。

  可现在兴才的气息却很不对劲,白岩拧着眉,看向青年。

  兴才顿了一下,他原本不想多说,只是他的性格也不习惯啰嗦麻烦,白岩既问了,他便抱拳低声回道:“世子若是不想与那位再扯上关系,务必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白岩眼睛微圆:“你、你是说。”

  兴才道:“那位还在找您,世子,您千万要小心行事。”

  白岩轻松的心情瞬间紧张起来,焦急的问道:“大人——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楚帝的脾性天下人都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兴才与楚帝为什么会有关系,白岩却十分担心起来。

  兴才沉沉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像是原来那样,轻松道:“世子不必过于忧心奴才,奴才无事,不过是正巧遇见而已。”

  说是正巧遇见,实则却是暗卫私下探查而来。

  天底下能隐藏乾元坤泽气息的也就只有楚宫暗卫间的秘法,兴才自然也被追查到,不过好在他身上没有白岩的气息,况且都江侯府一直在楚帝眼皮子底下,又为他所厌恶,所以也算过了这关。

  只是也只过了这关而已,既然楚帝都已经追查到他身上,那想必此次不会善罢甘休。

  兴才退出房门,白岩彻底坐不住了。

  他莫名的慌乱也在下午得到了证实。

  此次所有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都被严查,其中有两个介于坤泽与中庸之间,只有微薄气息的学子都被检查了出来,甚至考试还在进行时,一波官兵便开始了全城搜索,用的名头依然是搜查逆党,可里边跟着的是坤泽宫的人,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来其中的内情。

  白岩因为在侯府,已经被彻查过三次,才又躲过这次搜查。

  只是这次过后,他彻底死心下来。

  现下他是被药物压制了十几年,所以即便是有坤泽宫的人在,有身体里的积药影响和兴才的帮忙,这才能藏住,可若是有一天他被迫断了药,是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即便是想要殿试再见到那位大人一面,也是不应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江郡,待日后会试过后直接去往偏远地方当一个小官。

  白岩心中有些难过,可很快就调节好了。

  他早已经决定好了,这辈子绝对不要别人施舍的感情。

  如果必须要是假的,那就不要靠近好了。

  江郡的第一个新年,宣王世子成功提前折返,秦安王被削爵,罗列的罪名足有百项,搜刮出来的财务更是连当地的钱府都装不下。

  楚帝下令秦安王府的缴纳之物都重到江郡的金库中,不入国库。

  即便如此,今年也不算个好年。

  不知为何,所有心腹大患全都解决的楚帝却比初入江郡时更难相处,连除夕国宴当天,歌舞声洋,底下的群臣却都不敢放肆。

  楚祈宣是赶着时间回来的,他先送白清回了侯府,来不及去探望白岩,便急匆匆的进宫拜见楚帝,只是楚帝没给他什么好脸。

  “十八叔,侄儿不在的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

  楚祈宣放下酒杯,拧眉看着主座上的楚帝,低声朝身边的楚然问道。

  楚然正致力于劝冷冰冰的太河均喝酒,闻言一抽气,谨慎的回头压低声音道:“这事是你皇叔的逆鳞,你可千万别在他身前提起。”

  楚然唏嘘一声,想着楚祈宣或早晚知道,低声说:“皇兄在找一名坤泽,那名坤泽自己断了与皇兄的联系,身边又或又强人协助压制坤泽气息,如今看来——竟是找不到了。”

  楚祈宣闻言顿住。

  他的确隐约知道宫里或许有一名坤泽存在,可没想到那名坤泽竟然躲掉了他皇叔的追捕。

  事情内情如何暂且不提,单以他皇叔头一次失利,甚至只是一个人都找不到来讲,这的确是天大的逆鳞了。

  楚祈宣又开始担心起来:“那皇叔的情况——”

  楚然这次正经了很多,神情又有些唏嘘的说:“这不必担心,那坤泽——影响甚大,皇兄前几日差些进入易感期,不过那名坤泽出面安抚了,只是自那之后没再出现过。不过我们以问询过国师,皇兄既然已经度过易感期,只普通坤泽能梳理信息素也是可以压制住的。”

  “话说,那位都江侯府的三公子——”

  楚然挑眉看向楚祈宣。

  楚祈宣神情变了些,他低着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可否认,白清性格坚韧,与世间的坤泽都不一样,而且他接近天级以上,此次去秦安王一程帮了楚祈宣很多。

  上次的宴会之事只是意外,可白清似乎对他上心了,坤泽本就脆弱,即便是白清表现出来坚韧,依然不会离开这个本质。

  只是还有白岩在。

  楚祈宣低声说道:“十八叔,此事还请不要再提。”

  他握了握拳,道:“此次,我还有一件事,想求皇兄允许。”

  楚然皱了下眉,又松开,思索片刻,瞪起眼睛:“等等,你不会是——”

  楚祈宣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何白岩对他很不亲近,可这在楚祈宣看来应当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当下的要紧事是白岩必须要与他一起回楚。

  国宴与白府全无关系,经过宴席一事,废都江候白父彻底没了心气,现在就指望着三个儿子考上科举,亦能在江郡立足,还有白清,许是能与宣王世子结亲。

  白清出去一遭,人有些清减,被大夫人叫去心肝肉的说了些体积话,待到吃饭时才出来。

  白岩一望见他,便僵了僵手,随后努力牵起一个笑容来。

  白清目光闪了闪,坐在他身边,愧疚的说:“阿年,都是兄长不好,需要你来——”

  白岩怔了下,握紧筷子摇摇头。

  只他这辈子与宣王世子不再扯上关系,安安稳稳的下放生活,用一些血来救兄长,也是他应该做的……

  白清见状,便知道他的意思,满意的牵了牵嘴角,拉住他的手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到时候你参加考试,我让宣王世子帮忙,把你送到一个和暖的地方做父母官,宋嬷嬷他们也都能一起跟着去。”

  白岩这次抬起了头,眼中冒出希冀。

  白清说的正是他想过的生活,都江侯府深宅大院,他牵扯其间,分不清对错摘不出自己,对白岩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离开。

  对白清来说,也是最合适的结果。

  他不能冒险再把白岩放在宣王世子身边,此次去收缴秦安王府,他费尽心力才叫楚祈宣意识到他们的信息素才是最匹配的,要想一劳永逸,自然是消失,可是不行。

  “都江候”已经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了,举着杯子,清清嗓子,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大夫人和二夫人笑着应和,几个孩子也都热闹起来。

  白清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要等到楚帝易感期,还有几年的时间,而现在的他,离不开白岩的血。

  此次在沿途,白清的信息素有几次味道变得淡不可闻,而补了白岩的血之后,很快又恢复过来。

  他赖以生存的骄傲,全都是因为白岩的血才有的。

  所以白岩要远离,却不能消失,他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