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的信息素一直被压在一个尚算安全的范围。

  太河均与楚然在外守了大半天,快到深夜时被楚帝赶了回去。

  戌时,寝殿将熄了灯火。

  今日一整天,那名小贵人都没有出现,楚帝的脾性也越发低沉,江德满躬着身,压低嗓子告退,正准备安静退下,等着有宣召再进时,余光突然瞥见男人按住书案上杯盏的手。

  楚骥本就人高马大,手掌也能轻松将杯盏笼住,那双遒劲的手背上此时爬满了令人惊心动魄的青筋。

  江德满心头一惊,头压得更低了,压着恐惧询问:“陛下,下……”

  “宣太河均。”

  昏昏暗暗的烛火笼罩在高大的男人身上,仿佛将他扯开成两半。

  “勿要声张。”

  楚骥哑声的说道。

  他微抬着眉眼,烛火下眼底快速的漫上了一片猩红,绷起的青筋从额角一直蔓延到脖颈,狰狞消失在暗色的内衫中。

  深冬腊月,江德满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咬着牙,扛着外泄的强大精神力,哆哆嗦嗦的迅速行礼:“是!殿下!”

  江德满蹒跚的走出寝殿外,刚一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杯盏炸裂的巨响。

  殿外的内侍赶紧的扶住他,听着屋内的动静,脸色惨白起来,江德满没时间管顾他们的心情,借力死死扶着自己,大喊:“快宣太河均太大人进宫!快宣十八王爷和善大将军入宫!”

  楚帝深夜被诱发了易感期,易感期的乾元就像是认不出人,攻击性极强的猛兽,除了他自己的坤泽,没有人能近身。

  深夜得知这个消息的太河均几乎是瞬间就起了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们几个都在,或许对上清醒等等楚帝能有一些平息的机会,可现在的楚帝是全无理智,不会手下留有分寸。

  楚然刚刚准备休息一下,就又收到这个噩耗,人都面色惨淡下来,尤其想到这次去很有可能竖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整个人越发忧伤。

  唯一庆幸的是如今楚鸿锦大将军也在,否则只凭他们是绝对没用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进宫之后,整个寝殿除了时不时乾元散发出来的威胁气息,却没有一点血腥、残暴。

  太河均拉过江德满,皱着眉紧急开口。

  江德满擦着额角汗水道:“大人您冷静些,那位——那位坤泽在呢,现在陛下应是没有大碍的。”

  “那名坤泽?!”

  楚然惊诧道。

  他声音大了点,似是被寝殿内的乾元察觉,信息素瞬间暴涨起来,将寝殿团团围住。

  楚然立马住嘴,只是仍然有些不敢置信。毕竟那名坤泽现在与他皇兄也只是见过的关系而已,他皇兄的信息素会无条件信任那名坤泽本来就特殊了,那名坤泽竟然不怕他皇兄的吗!

  此时的殿内,白岩甚至忘了原本的落寞,他只是想帮男人一次,可没想到刚刚一出现在这里,就见到与平时全然不同的男人。

  应该还是难受的,所以男人英俊的脸仍然板着,看着比以前更冷漠,但是自白岩出现后,那双凌厉的凤目便盯在他身上,紧接着,不管白岩去哪里,动一下,那双目光都会紧紧跟上。

  起初白岩还有一些胆小,以为男人要出其不意,有办法把他抓住,可很快,他往前走了两步,男人也没有别的动作。

  白岩心有些慌,男人的额角仍然是绷着的,他虽然是坤泽,可却是刚刚变成坤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来干什么?”

  男人忽然哑声开口,白岩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堪堪停下,睁着一双眼睛看了男人冷漠的脸片刻,抿抿唇,往前走过去。

  男人脸色很沉,意识像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他盯着眼前的少年,这东西胆小,他当然是最清楚的,可他现在这副模样,连一干武将都不敢靠近,这东西仍是敢上前。

  少年没有出声,只默默的靠近,然后笨拙的用两只手盖住男人的脸两侧,触手是热的,白岩被烫了一下,目光有些担心,只是想到那位太大人的话,又很快低下头。

  这辈子他是要好好活着的,他的母亲希望他自由的活着,白岩也希望自己自由的活着。

  最重要的——男人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不过是利用罢了。

  白岩吸了吸气,乾元信息素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息,小心翼翼的挨挨挤挤在他身边。

  “这样好些了吗?大人。”

  少年小声说道,他双手贴着男人的脸,额头与男人轻轻贴在一起,温柔的气息交杂着,原本癫狂的乾元信息素彻底失去理智,瘫软成一片。

  楚帝的神智再逐渐恢复,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区区坤泽,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甚至叫他的信息素都俯首称臣。

  只是他沉着脸,最终却没说什么。

  总归——这是他的东西,即便他“被迫”如此,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这东西又弱又娇气,他若乖巧,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在宫殿内的日子更好一点。

  白岩额头贴着男人,坐了大半夜,熬到后半夜,困得睁不开眼睛,顺着男人的胸膛滑了下去,他张开眼,有些茫然的看了一下,便见到男人低着的双眸。

  仍然是冷冰冰的凤目,可白岩却看出了“纵容”和欢喜。

  应该是他的错觉。

  白岩瞬间清醒了起来。

  或许不是他的错觉,但也只是乾元信息素的影响,总之——

  想到在宴席上男人冷漠厌恶的视线,白岩顿了一下,握紧手指,下一刻,眼前笼罩下一片黑暗。

  白岩呆了一瞬,仰起头来,男人的眼眸离得他更近了,眼中也只有他。

  贴着的额头传来男人偏高的温度,把白岩都点得暖起来。

  白岩眨了眨眼睛,然后低下头,抓了抓男人的拇指,圈住,又放开。

  他是要好好活着的,绝对不要再被骗,再者,上辈子的教训已经足够了,他不会再以为别人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他可以像那位太大人说的一样控制住自己不再出现的话。

  一但被发现,他就会被关起来,这次便再也逃不出去了。

  白岩心口快速的跳动起来,恐惧淹没了“出现在男人”身边的盼望,下一刻,熟悉的有些凉的小风从窗子缝隙席卷进来。

  听到动静,今日守在房间内的兴才回身看向床上的少年。

  白岩怔怔的睁开眼,回看他一眼,然后才慢慢去看向周围。

  他回来了。

  原来真的像那个人说的一样,白岩想到之前几次见到男人,每次他心底都曾经想到过,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要是他能躲开就好了

  原来这都是他自己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