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午后, 金陵州府鸣冤鼓,在建朝以来第一次被敲响一事传播了整个金陵!
不管是客栈茶馆亦或者是起风居等地方,都在纷纷谈论这件事:
“我可是听说了啊, 敲响鸣冤鼓的, 不是谁, 就是那位薛家主的夫人!”
“而且我还听说啊,这位薛夫人不单单是为自家夫君鸣冤,也是为死去的刘淑兰鸣冤呢!”
“……不单单如此!你们知道吗?那位刘淑兰是自杀的!”
“啊?不是薛家主杀的吗?”
“唉……是受人胁迫啊。”
“没错, 就是受胁迫啊!我可是听我在府衙当值的二叔家的表弟家的说了,那刘淑兰的弟弟,盲眼的,才十三岁, 在大堂哭得那个凄凉啊!”
“真是造孽啊!到底是谁这么毒辣, 要逼死刘淑兰去诬陷薛家主呢?”
“咳,这个, 这个, 就不要打听了!”
……
大牢里,薛正峰正在教赵景流读书, 正教的兴头上呢,大牢的门就被人踢了一脚!
薛正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于世琮阴沉着脸瞪他。
“哎呦,我的于大人哎, 你这是要吓死我啊。”薛正峰翻翻白眼,切~~这是受了柳橙的气了?来找他撒气?
“今天, 有人来敲鸣冤鼓。”于世琮瞪了薛正峰半晌,才缓缓开口。
“哦, 听见了。”
“这个人说,要为她的夫君和死去的无辜者鸣冤。”于世琮继续冷冷的说着。
薛正峰心头一跳,为她的夫君?谁啊?
“然后,这个人说,三日后,公审此案!”于世琮缓缓的咬着牙说道。
公公公审?!啊?
“薛正峰!”于世琮突然间提高音量!
薛正峰吓了一跳,“啊?”
“你真是……娶了一个好夫人啊!”于世琮磨牙,公审?说得容易!柳橙那边,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金雪兰就来逼他公审!
然后,这赵景流的案子怎么办!啊!
薛正峰呆呆的看于世琮半晌,才嘿嘿一笑,眉飞色舞的,“哎呀,于大人,这个……你要知道,我当初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娶到我夫人呢,我夫人好看吧,我跟你讲,我夫人以前在金家的时候,就是非常厉害的……”
于世琮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金陵七巷中的一间僻静的茶馆里。
柳橙阴郁着脸,盯着对坐的管事模样的瘦削男人,冷声开口,“即便金雪兰敲了鸣冤鼓又如何!薛正峰的案子板上钉钉!”
“柳大人,金雪兰找到了刘淑兰的弟弟,必定是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金雪兰要求三日后公审!”管事低声说着。
柳橙冷笑,“公审就公审!我布的局,金家破不了!”
“既然如此,那么柳大人又为何这般担心二郎君呢?”管事慢条斯理的说着。
柳橙猛然握紧手里的酒杯,目光死死的盯着对坐的管事,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公主身边的第一管事,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到底二郎君是公主所生,您放心,赵家也不会就这么的看着他死在金家三郎的手里!”管事温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微微眯起,“但是,薛正峰一案,还望柳大人多上点心,莫要最后功亏一篑,负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柳橙冷冷开口,“你放心,定然会如公主所愿。”说完,柳橙站起身,转身大步走出这间茶馆。
管事微微摇头,柳橙的心已经乱了,看来,这件事还得从别的地方入手,万万不能让金雪兰翻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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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从金陵茶庄离开后,金竹也收到了金陵的急报,鸣冤鼓一事有了最新进展,于世琮接了皇城的旨意,三日后公审薛正峰一案以及赵景流一案。
金竹挑眉,对身侧的林叔笑道,“果然不愧是姐姐,这个方法好!”
林叔皱眉,“主子,二小姐这样会很危险,那些人一定会在这三天里盯上二小姐的!”
“这就是二姐的目的了。二姐就是要他们动!”金竹说着,转头对花无眠说道,“无眠,你去找李洵,跟他说,让他和来福叔去找连壁,让连壁去找柳橙,我们和柳橙谈一笔生意。”
“啊?和那柳橙谈生意?”花无眠眨眼,有些困惑。
“嗯,你让李洵和来福叔把这封信给连壁,连壁会知道怎么做!”金竹说着,顿了顿,“另外,让来福叔去找那几个人,如果奉老离开金陵的话,就问问这几个人,愿不愿为枉死者伸冤?”
“是!”
待无眠走了,金竹转身看向林叔,认真开口,“林叔,觉得难受吗?那个宁王……”
——在和他说事情的时候,那宁王的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在林叔身上,那种百般不舍欢喜的眼神,……他好像曾经在谁身上看过……= =
林叔一愣,随即摇头,神色也郑重的开口,“主子,我想陪奉老去北洲,顺便去看看老神仙。”
金竹点头,“好。”
这时,忽然天空砸下一只黑啾啾!准确的砸在了金竹的头上!
金竹面无表情的抓下黑啾啾,盯着啾啾叫的小黑鸟,露出阴森森白牙,“信不信我把你煮了!”
黑啾啾无辜的:啾啾啾……
金竹哼了一声,拆了小竹筒,没有信,只有一个黑色的玉扣,和一朵小白花。
“哎,这是昆仑上的玉兰雪花。”林叔惊奇,“难道六郎君去了昆仑?”
金竹嗅了嗅小白花,嗯,应该是去了昆仑……昆仑在函谷长廊背后,哦,是想绕到昆仑?再次偷袭蛮族?
那熊孩子看着稳重淡定的,偏偏每次打仗都喜欢剑走偏锋!
唉!算了,没事就好。
“嗯,应该是吧。林叔,奉老今天应该会过来,准备一下。”
“是。”
*****
入夜时分,金来福在金陵东街的巷子里慢悠悠的晃着,他选的路径不是特别僻静,毕竟是东街,金陵达官贵人的住所所在,但是他每每走过的路,恰好都是不引入注意,且没有什么人影的地方,他在金陵二十年,对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早已熟知,在哪个时辰,哪条街会比较热闹,哪个时辰,那条巷子会比较安静,他都了然于胸。
他所在的金家,所追随的主子金家三郎是个有趣的人,他在金陵城是管事,但与别的管事不同,他不用费尽心思的做生意,他家主子金三郎对金陵城的八卦,街头巷尾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又很赏识他的这份在旁人看来没啥特别,难登大雅之堂的“八卦”的能力,于是,他的三金玉佩,就这么的靠着这种“八卦”能力得来了。
然后,六年前,他家主子收留了六郎君,如今的唐门宗主唐远之,他就更加受主子的依仗了。
他十年来,奉命在金陵城中悄悄寻找当年唐家的幸存者,幸不辱命,终于被他找到了几个……
此刻,他穿行在金陵东街,终于在夜深的时候,在没有人的巷子里,悄悄扣响了一户人家的侧门。
一脸被烧了半边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看着金来福,怔了怔,随即有些紧张的让金来福进来,在角门的小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压低声音急急问着,“怎么了?出,出什么事了?”老者的声音沙哑难听,但语气透着关切,“是不是,是不是我家老主子他……”
“老寿,别担心。有事,不过,不是急事。你听我说。”金来福压低声音说着,“你别急。”
“好,好,你说……”老者平静了下来。
金来福赞赏的看了眼立马冷静下来的老者,压低声音,继续说着,“奉老要去北洲,现在唐家的案子正在翻案,金陵城里,奉老一走,这案子恐怕会被人压下去,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最好是你们唐家的旧人……眼下,宗主在漠州,情况不明……所以……也不能翻得太过……你,懂我的意思吧。”
老者听着,点点头,声音嘶哑的开口,“我懂。明天,明天我就去敲鸣冤鼓……”
“好,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一旦敲了,你就退不得了。”
老者扯了扯嘴角,被烧毁的半边脸看着可怖,“我很高兴,我六年前看见小主子出现在金陵,三元得中的时候,我就想去找小主子和老主子,但是你说不可以,要等机会。我听你的,等了六年……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拜见老主子了……谢谢你……”
金来福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听我的,老寿,要好好的,别做傻事,奉老和宗主都希望你们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老者喃喃的说着。
*****
此时的州府大牢中。
柳橙看着眼前的低头不看他的赵景流,喉咙滚动了几下,哑声开口,“那个把你带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赵景流捏着手指,头更低了,不说话,旁边大牢里的薛正峰皱眉看着,他离得近,他自然能够看见赵景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赵景流……害怕柳橙?
薛正峰侧头看向站在柳橙不远处的于世琮,示意了一下,但于世琮微微摇头。
“你再不说出来!你是想死吗?!”柳橙忍不住上前一步吼道。
赵景流捏着手指,不抬头,低着头,但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薛正峰忍不住了,开口了,“喂!这位大人!你是来问话的,还是来吓唬人的!”
柳橙目光盯着赵景流,冷冷的,看都不看一旁的薛正峰。
“我就问你最后一次,把你带出来的人,是谁!”柳橙冷冷开口,“你不说出来,你就是死!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你真的想死吗?!”
赵景流缩在角楼里,距离柳橙远远的,但身体却在颤抖。
薛正峰忍不住上前,“够了!你没有看见他怕你怕得要死吗?”
“薛家主,我代表赵家和赵家二郎君问话,与你无关。”柳橙终于动了,侧头看向薛正峰,神色冷厉。
“我知道,这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你没有看见吗?他怕你!怕的要死!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和他说话吗?”薛正峰说着,翻了个白眼,竹子来信说这柳橙和东阳公主有一腿,生下的孩子就是赵景流,屁,这柳橙看着也不像是赵景流的爹!
柳橙看向赵景流,他知道,这孩子从小看他就很怕他,不愿与他亲近,而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看见这孩子,每次看见这孩子……他就想到赵霖,想到……他所喜欢的女人,却是因为他和赵霖的几分相似而与他欢好,如果不是因为赵家需要孩子,他所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他的孩子活着……
他知道这是他的儿子,但每每看着,就不喜欢……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真是他柳橙的儿子吗?
柳橙盯着赵景流半晌,猛然转身大步而去。
薛正峰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角落里的赵景流,他还在瑟瑟发抖。
“别怕了,他已经走了!”薛正峰叹气说着。
于世琮这时候慢步上来,看了眼赵景流,又看向薛正峰,“你倒是对他挺好的。”
“这小子也就和我家的,差不多大,唉。”薛正峰说着,又看向赵景流,赵景流似乎悄悄的抬头,确定了一下,那个自称是他爹的可怕男人好像走了?
“没事了!”薛正峰安慰着。
于世琮也开口说道,“因为他拿了皇城的诏书,我没有办法才让他进来,放心,接下来,他不会来了。”
赵景流苍白着脸,轻轻点头,又小小声开口,“来福叔呢?”
“这几天他恐怕没有办法来了。”于世琮想到金陵现在的热闹,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