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流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于世琮看着赵景流, 微微叹气一声,走出大牢后,想到了什么, 对守在大牢门口的衙役低声说道, “这几日务必要注意保护里头的人, 千万不肯懈怠!”

  衙役忙诺诺应下。

  这三天必定是最关键的时间,薛正峰的妻子金雪兰敢提出三日后公审,手头必定是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那么赵家, 柳橙,会不会在这三天对这薛正峰和赵景流痛下杀手呢?这事也是有可能的!

  于世琮捏了捏袖子里的纸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朝外走去, 一边招来了府衙的总捕头。

  ****

  金雪兰坐在铁匠胡大的铺子里, 慢慢的喝着若娘倒的茶。

  此时已经入夜,夜深了, 金陵飘落了小小的雪花, 还没有出三月,金陵的天气还是有些冷。

  但金雪兰似乎没有感受到冷意, 慢慢的喝着有些微冷的茶,看着铺子外头,黑衣人对战他们蓝衣劲装的护卫,打斗颇为激烈。

  李璟羽快步走来的时候,就见金家的这位二小姐, 薛家的主母慢条斯理的喝茶,神色冷静的看着外头的拼杀。

  李璟羽心头不由敬服了几分, 难怪若娘这么崇拜,这么听这位薛家夫人的话!不过也是, 金家三郎的姐姐,岂是一般人?

  “夫人!”李璟羽走到金雪兰跟前,微微拱手,低声说道,“已经找到了。”

  金雪兰微微点头,示意李璟羽坐下,此时外头的黑衣人又多了几人!拼杀再次激烈起来!

  “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金雪兰慢慢的开口问着,问着的人却是身后沉默打铁的胡大。

  李璟羽瞅了眼胡大,微微摇头,这人可真是固执,也不知道在忌讳什么,刘淑兰的弟弟已经被他们保护了起来,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便有人敢去追杀刘淑兰的弟弟,有他们保护着,怕什么啊?

  胡大的沉默并没有让金雪兰觉得有什么,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李璟羽,问道,“这几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啊?为什么啊?”

  “奉老要去北洲了,三郎刚刚传信给我,让你去跟着奉老,前往北洲。”金雪兰缓慢说着,“奉老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人照顾着。”

  李璟羽肃然点头,“好。”看了眼若娘,若娘低头,似乎没有看见他的视线一样。

  “眼下金陵还有当年唐家的旧案在查,而奉老却要前往北洲,唐家的案子呀……”金雪兰轻叹一声。

  ——万万没有想到,她夫君的案子居然会扯出当年唐家的旧案。

  可是,既然扯出来了,那就只能一扯到底!偏偏佑安现在又在漠州……

  “奉老去北洲了,唐家的案子怎么办?”李璟羽皱眉。

  “不会停下来的,三郎不会让唐家的案子跟十年前一样无疾而终的。”金雪兰淡淡说着,“但你不用操心这个,做好你的事情,照顾好奉老。”

  李璟羽点头应下。

  这时候,拼杀终于结束。

  蓝衣劲装的护卫将刺杀的黑衣人全部扑杀完毕。护卫的头领走过来,朝金雪兰恭敬拱手,“夫人,打扫干净了。”

  “你们辛苦了。”金雪兰说着,慢慢站起身,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停下打铁,呆呆的出神的胡大,平淡开口,“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就保存好你自己。待事后,好好照顾刘淑兰的弟弟吧。”

  金雪兰说完,就欲转身离开,但身后,胡大忽然哑声开口,“你们刚刚说的唐家,奉老,可,可是唐敬奉老元帅?”

  金雪兰转头看向胡大,胡大神色很激动,眼眶泛红的。

  “是。”金雪兰微微点头。

  李璟羽皱起眉头,和若娘对视一眼,齐齐疑惑警惕的看着胡大。

  “夫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胡大哑声开口。

  金雪兰点头,但李璟羽和若娘齐齐开口,“夫人!”“姐姐!”

  “没事!”金雪兰摆手,抬脚走向胡大铁铺的后院。

  胡大紧跟上去。

  若娘有些着急担心,忙扯住李璟羽,“怎么办!姐姐他会不会很危险!”

  李璟羽悄悄握住若娘的手,小声开口,“我看应该没事,夫人应该是故意的!”

  “啊?故意的?”

  不然呢,以夫人的寡言冷静的性子,刚刚怎么会突然提起奉老要离开金陵?奉老离开金陵的事情,哪怕不是机密,也不是适合在外头这般大咧咧的提起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夫人是故意的!

  那胡大……和唐家有什么关系吧。

  “夫人是金家人?”胡大看着金雪兰,哑声问着。

  “我是金家的二小姐,十年前,我的弟弟金三郎教养了唐家的唐远之。”金雪兰淡淡开口说着。

  “老元帅……要离开金陵了吗?”胡大哑声问着,声音有些颤抖,“老元帅,老元帅一直,一直在金陵?”

  “你不知道?”金雪兰微微挑眉看向胡大。

  胡大苦涩摇头。

  “是。”金雪兰平静说着。

  “老元帅……在为唐家翻案?”胡大又哑声问道。

  “是。”金雪兰盯着胡大,点头回答。

  胡大深吸一口气,看着金雪兰,哑声说着,“能让我拜见……老元帅吗?”

  金雪兰盯着胡大,慢慢的开口,“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拜见老元帅?以金陵城西街十三巷的铁匠胡大,还是……曾经的白马军的铁骑营少将荣喜?”

  胡大脸色变了又变,一片惨白。

  金雪兰却不再说了,转身慢步朝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金雪兰顿住脚步,开口,“当年你背叛老元帅,你若是敢于承认你背叛了也罢,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小人了,但你躲藏了起来,现在你明知刘淑兰冤死,却不敢站出来,也不敢堂堂正正的庇护刘淑兰的幼弟,既无担当,又毫无情义,你凭什么去拜见老元帅?”

  胡大猛然一颤,双膝一软,踉跄跪倒在地。

  而金雪兰慢步走出,头也不回。

  今天晚上和李璟羽谈起奉老,便是对胡大的试探。她此前第一次见胡大,见胡大的靴子的时候,就有些怀疑,那种靴子的鞋头是军中才有的绣法,因着金家也曾经承接过十年前白马军的军中布料,她便知道,白马军中鞋子的鞋头独有的绣法,那是为了战场的时候区别敌军才有的绣法。

  她便去信三郎,让三郎再查查这个胡大。而三郎傍晚时分来了一封急报,说是胡大,很有可能便是当年唐家旧案的知情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白马军中少将以上中失踪的那位荣喜。

  十年前的函谷一战,白马军几乎死伤殆尽,但少数还活着的都是藏于民间,后来被重新招募,进入了如今的三万白马军中,这些还活着的将士提过,在决战之前,荣喜失踪了。他们以为是被蛮族抓走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但是,佑安,却说不可能。老元帅什么都没有说,包括如今的唐家大爷唐琛云和三爷唐齐云,都意外的保持沉默。

  三郎便提出一个问题,当年函谷惨败,除了边境边防图被出卖,还有最重要的便是函谷背刺蛮族的这件重要的战事,是谁走漏了消息?

  ——唯有当时背负背刺重任的铁骑营。

  所以,佑安说不可能。

  而今晚,她试探了,果然,这胡大,便是当年失踪的铁骑营的荣喜。隐姓埋名躲藏在金陵之中,做了一名铁匠。也是有意思了。

  *****

  金陵郊区的茶庄里。

  唐敬奉缓缓放下手里的册子,神色复杂,半晌,轻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的……”

  “奉老,您别难过。来,喝茶。您这茶真不错。”金竹笑说着,忙倒着茶,恭敬的双手将茶呈递了过去。

  唐敬奉笑了笑,接过,目光和蔼慈爱的看着眼前的金竹,“本来想着在金陵的府邸里,好好的招待你,你倒是好,都到这里了,也不进金陵。”

  “嗯,佑安说,他不在的话,最好还是别进金陵。而且当初,我们答应了那家人,不进金陵的。”金竹说着,透着几分懒散,“虽然那家人现在也已经贪污渎职被流放了。”

  “既然是佑安说的,那可能是有你我都不知道的不安全的地方,嗯,那也好,你现在还在养身体,我看这里也不错。”唐敬奉肃然说着。

  ——若是三郎进了金陵,以三郎的名气,不说别的,就单单一个唐远之等待了多年的人的名头,就足以让金陵那些人趋之若鹤了。

  金竹一笑,见唐敬奉的神色没有刚刚那种悲怆颓唐了,便指着册子,低声说着,“这个人,我二姐今晚会去和他接触,老爷子,你想好了吗?你若是去了北洲,这些事,我就来接手了。”

  唐敬奉长叹一声,“想好了,北洲那边我得去看看,我放不下,这些事我就交给你了,三郎啊,我和佑安总是让你受累了。”

  “哎,老爷子,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受累不受累的,您呀,明儿个去北洲的时候,就带上我家林叔,还有李璟羽。这两人,您老多给指点指点。”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唐敬奉惊奇,李璟羽也就罢了,宁王那边也是这个意思,要带着李璟羽磨练磨练,但是林叔?三郎身边的贴身管事林叔?

  “这是为何?”唐敬奉不解,“可是北洲那边有什么事?”

  “不,是林叔自己的私事,他想避一避。”金竹无奈叹气,小声的简单说了一下林叔和宁王当年的那点事。

  唐敬奉听完,恍然,“哦,难怪了……好,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点的。”

  “那就拜托您老了。”金竹笑嘻嘻的拱手。

  “不过,林叔走了,你这边人手够吗?”唐敬奉关切的问着。

  “够了,放心,红衣也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