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混蛋!拿着烛火威胁我姐姐, 若姐姐不肯按照他们的去做,他们就要放火烧了我!”少年的声音嘶哑,又带着几分哽塞。

  金雪兰慢步上前, 看着少年, 少年颤抖着, 神色悲愤,他一句一句的说着,“我姐姐, 我姐姐以为我不知道……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就做他们要求的事……我,我求我姐姐,我求她不要去做……但是, 我没有办法, 他们把我看得非常紧,我,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能做。你可以做到。”金雪兰站在少年跟前, 看着少年,目光温和, 声音轻柔,“你能为你姐姐报仇。现在,你不就是在做这些事吗?”

  ******

  此时的漠州,函谷长廊。

  函谷长廊背靠昆仑,而越过昆仑往西, 就是蛮族的地方。

  此时,就在昆仑的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 有一队人犹如鬼魅一般,在黑色蔓延的密林之中一闪而过!这队人约有数千人, 如风掠过,密林发出小小的哗啦之声,随后又一片沉寂!

  打头的黑色锦衣黑色盔甲的青年,黑发束着竹冠,暗淡的月色偷偷穿过树叶的缝隙漏了下来,涂抹了青年的侧脸,那是一张极为俊美无暇的脸,只是眉眼间极为清冷淡漠。

  忽然,青年伸展手臂,一只黑色的小鸟从高空落了下来,啾啾两声,落在青年的手臂上。

  青年顿住脚步,抬手示意,身后紧随的数千人静默无声的停下。

  “休息片刻!”青年淡淡的说着,一边抓着黑色的啾啾鸟,走到一旁,解下竹筒,将黑色的啾啾鸟递给身后紧随的侍从,随后拆开竹筒一看:

  是一副画:愤怒的小人拿着刀子比划,旁批:欠揍。

  再翻看背面,是一段话:

  啊啊啊你这个熊孩子,你跑去打蛮族不是打完了吗?你这个混蛋!我都快忍不住跑去漠州找你了!你要是活着的话,你就给我吱一声啊啊啊啊混蛋!

  青年看着,嘴角弯起,他完全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灿灿是多么的担心又生气的样子,一张脸肯定气得红红的了……他知道他的这个时候的情绪有些不对头,灿灿担心他又生气,他居然觉得好开心……

  青年轻轻的抚着画里的愤怒小人,墨色幽深的眼眸深处是隐藏极好的癫狂与痴迷。

  但是……他也不想让灿灿担忧太过,灿灿身体不好,第三次蜕变还没有到来,也不知道灿灿会如何……他得想办法,让灿灿知道他平安。

  青年看了看四周,扣下腰间玉带的墨色玉扣,又手一扬,摘下一旁树上的白色小花,放到竹筒里,绑上黑啾啾的竹筒,看着黑啾啾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青年心想,他得快些结束这场战斗,他要回到他的灿灿身边。

  “主子?”青年身后的侍从低声开口。

  他们越过昆仑,从函谷长廊的后背摸进蛮族!此前,他们从函谷的西北方向突破了蛮族的围截,三万白马军,再加上一万白袍军,才将十万蛮族军打退!但是,这样,仅仅这样不够!主子的目的,是要将蛮族彻底的打残!

  所以,这次,他们带领一千影子军和一千白甲营,越过昆仑,再次进入蛮族!

  “起行!天亮之前,进入关谷!”

  “是!”

  *****

  天亮之时,金陵郊区的茶庄。

  金竹站在前堂回廊处,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天空的一点点的明亮,快天亮的时候,他的二姐金雪兰派人给他送来了纸条,今天的金陵将有一场击鼓鸣冤!

  “主子?”花无眠匆匆走来,恭敬拱手,低声禀报,“宁王殿下已经到了。”

  “尾巴可是清理好了?”金竹回过神,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银子和白一两人已经清扫了一遍,干干净净了。”花无眠说着,一边低声说道,“李洵派人送来了东西。”

  金竹一怔,随即神色严肃,“什么东西?”

  “是这个。”花无眠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染着血迹的信,双手呈递给了金竹。

  金竹接过,看着信的封口——赵家的标记?

  “让李洵小心点,还有来福叔,不要过于深入,保重自己最重要。”金竹低声说着。

  “主子放心,李洵和来福叔都知道的。”花无眠笑笑说道。

  金竹抚着信,叹了口气,看向花无眠,“无眠,你让金陵的管事留意一下,今天的金陵,会有热闹。”

  花无眠恭敬应下。

  “走吧,你让林叔不要出来了。你陪我去见宁王吧。”

  “是。”花无眠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让林叔出来,但主子没说,那就是林叔的私事了。

  花无眠快步跑去让人去通知金陵管事盯着,就忙跟上金竹,前往了靠近角门的园子。

  *****

  金陵州府,天色明亮之际,在街上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

  金雪兰踏上州府的台阶,身侧的护卫上前,重重敲响了鸣冤鼓!

  此时的大牢里,薛正峰正看着赵景流的书,指指点点,“哎,这书不错!这可是金家的拥有三金玉佩的才能借的书!”

  赵景流侧头看向薛正峰,认真问着,“三金玉佩?”

  “对,三金玉佩,你知道的吧,你的来福叔,他是金家的管事,他很厉害,做了很多事,所以呢,他的主家就奖励他三金玉佩,拿着三金玉佩,他就可以年末拿很多钱,还能去图书馆免费借书。图书馆呢,就是金家的藏书楼,里头有很多书,外头都不容易找到的,但是只有三金玉佩的,还有他们金家本家人才能去借书。你手里这边书,如果拿到外头去卖的话,可要一百两黄金呢!”

  赵景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书。

  薛正峰看着,嘿嘿一笑,拍了拍赵景流的头,“你来福叔,这辈子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你呀,要对你来福叔好一点!”

  赵景流点点头,认真开口,“我要和来福叔一起住。”

  “不过……你不是叫赵景流嘛,你来福叔怎么喊你安安呢?”薛正峰好奇的问着。

  赵景流低头,小声开口,“我不喜欢赵景流这个名字……我以前有一次差点死了,是来福叔救了我,后来……来福叔说叫我安安吧,希望我平平安安的……”

  薛正峰点头,叹气,拍拍赵景流的头,“你以后也会平平安安的。”

  刚说完,外头厚重的鼓声传来,薛正峰好奇的仰头,哎,这是鸣冤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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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州府前的鸣冤鼓,也就是一个摆设。这在金陵,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是大楚的国都,鸣冤鼓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响起来呢?

  ——不好看!也不好听!

  但此时,金陵州府前的鸣冤鼓,响起来了。

  于世琮坐在大堂上,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一身紫色袍服的美丽女子,薛家主母,金雪兰。

  “按照大楚律例,我曾经受过嘉奖,可于公堂上不跪。”金雪兰淡淡说着,身后的若娘恭敬双手呈递一盘子,盘子里是一诏令和一顶珍珠冠。

  于世琮瞥了一眼,薛家主母金雪兰曾经因为赈济灾民,受过朝廷嘉奖,这件事他在接手薛正峰一案的时候,就查过了,也知晓了眼前的金雪兰,是曾经教养过阁主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二小姐。

  “本官已经知晓!金雪兰,你敲响鸣冤鼓,你有何冤情!”

  金雪兰抬眼,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为我夫君薛正峰,以及我揽月馆临聘女琴师刘淑兰,鸣冤!”

  *****

  金陵郊区的茶庄里。

  宁王看着站在金竹身后垂眼平静的林叔,微微一笑,“阿尘,待会事情结束了,随我回去可好?”

  阿尘?林叔的名字吗?

  金竹好奇的竖起耳朵。

  林叔瞥了眼跟前他家主子好奇竖起的耳朵,无奈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宁王,神色平静,“殿下,我已经说过了,我是金家的管事,是我金家三郎的管事,不能,也不愿随殿下回去。”

  宁王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托腮好奇看着他的金竹,忍不住微微一笑,教养佑安六年的金家三郎,神秘而不被金陵诸多大氏族所知的金家三郎,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有趣的妙人,看似少年,眼神也干净得像个孩子,但看他在薛家一案中的诸多作法,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智谋手腕皆有的聪慧之人……

  “三郎,我可唤你三郎?”宁王温和开口。

  “当然可以,殿下,这个……我家林叔的事情暂且不提,眼下请殿下前来,是为这北洲一事。”金竹正色起来,坐直,递过去一封信。

  宁王一怔,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低声喃喃开口,“沈家军兵变?”

  “佑安眼下在漠州,消息全无,此事,我只能说与宁王殿下知晓,沈家军应该是压制得住,但,兵变不寻常,还请宁王殿下速速派人前往调查。”金竹认真说道。

  宁王微微点头,看向金竹,“此事,可有告知老元帅?”

  金竹点头,低声说道,“有,但眼下朝局不稳,唐家旧案正在掀起,奉老不宜离开金陵。”

  宁王皱起眉头,可他眼下所能想起的,唯一的可以前往北洲查看的,唯有奉老。

  一来,是因为奉老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二来,军队之事,目前金陵中唯有奉老懂得更多。

  “但……只怕奉老会选择前往北洲。”金竹无奈一笑,叹息一声,“奉老他呀……”

  ——那位固执暴躁的又疼惜他的老人家,心里还是看重大楚,看重着这个天下。

  唐家旧案和天下安危,奉老一定是会选择天下的。

  宁王神色复杂的慢慢点头,声音有些低哑,“的确……是老元帅会做的选择……”

  “所以……还是需要有人在金陵为唐家旧案发声……”金竹低声说着。

  宁王郑重点头,拱手,“我明白,三郎放心,我定然会为唐家旧案发声,不论局势如何,定会让大理寺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