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依旧刮风下雨。

  原勍睡到大中午,起床时,右脚尖微微晃动,似乎已经没什么明显的痛感了。随即想到了半夜来过的沈时若,她眼睛瞪着天花板发怔了会儿,才翻身下床。

  阳台上的玻璃架已经摔裂了,估计又得重新买一个了。那些玻璃碎块被沈时若装进袋子里提走了,她忍不住乐了起来,怎么现在才发现,那人还挺贴心呢。

  原勍当时搬行李的时候,往箱兜里装了几盒高档零食,都是亲戚出国旅游时带回来的。她平时自个也舍不得吃呢,毕竟是有钱也未必有地方买去。

  但她这会儿似乎一点也不心疼,转到书房,拉开抽屉,取出了两大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和果酒。

  她换了双拖鞋,走路有些瘸拐,速度不快地来到沈时若家门口。手指微曲,敲了几下门。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冬一稚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朝她打招呼,“圆圆姐。”

  原勍笑了下,问,“你姐在不在?”

  冬一稚指了指靠右侧的卧室,“她在房间里,”她侧开身子,招呼原勍,“圆圆姐,你进来吧。”

  原勍咬唇,迟疑了下,看见冬一稚眼巴巴地瞅着她,脚步微抬,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沈时若的家里,看起来似乎面积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整洁。客厅里略显老旧的布艺沙发,墙侧装置小型的电视机,左拐是狭小方形的厨房。

  冬一稚带着她到沈时若的房间门口,忽而听到另侧屋子沈建汀在叫她,于是鼻子一耸,说,“圆圆姐,你自己进去吧,我爸爸在叫我。”

  原勍点头,笑了笑,“那你快去吧。”

  沈时若的房间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缝隙,原勍伸手扣了扣门,坐在里面的人正背对着门口,插着耳机听歌,没有听见。

  她犹豫了下,迈起步伐朝里走去。

  桌面上的台灯散发出氤氲的灯光,拢在那人的身上,衬出柔和的轮廓。沈时若肩背挺直,手指间夹着黑笔,微微晃动,白色耳机线绕过纯黑的发尾。她眉间折出浅淡的纹路,一手捻着书本纸张翻页,时不时地在上面留下笔记。

  原勍站在后面,盯了一会儿,才伸手去轻轻戳了戳沈时若的后背。

  沈时若转头,瞧见了她,眼眶微挑,取下了耳机,有些惊讶。

  原勍笑出了尖尖的小白牙,“不会介意我进来吧?”她指了指门口,“刚刚我敲门,你没听见。”

  沈时若摇摇头,“没事,”她视线定在原勍的脚上,问,“好点了吗?”

  原勍揉了揉鼻子,“嗯,好很多了,这是一些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她把那两盒放在了桌子上。

  沈时若婉拒,“我不怎么吃零食,你拿回去吃。”

  “那就给一稚吃,”原勍说,她看到沈时若一脸要拒绝的模样,瞬时皱了皱鼻子,抢先道,“不许拒绝。”

  沈时若有些无奈,但还是补充说,“她也不能经常吃零食。”

  “你在看书么?”原勍试图转移话题,“机器设计?你也是这方面的专业啊?”

  沈时若点头,忽而想到之前原勍到公司找段熠绪的事。

  原勍手肘搁在书桌上,翻了两页,头疼,“跟天文一样,看不懂。”

  沈时若问,“你是学什么专业?”

  “师范专业,”原勍叹了口气,“我原先也想学自动化专业,不过我妈不让。”

  沈时若垂眸,问,“是因为段熠绪想学的这专业么?”

  原勍一时愣住了,是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想学是因为当时这门专业听起来挺酷,而她一直热衷于做那些很酷的事情;但似乎吧,也是受到了段熠绪的影响,或者说,是她表哥覃随屿。

  沈时若看她这副反应,便没有再多问,“喝水么?”

  原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沈时若,很认真地解释,“可能有一点,但不是全部。”

  挺莫名地,她就不希望沈时若误解她。

  沈时若点头,表示理解了。

  原勍观察她的表情,发觉对方好像并不相信,她挺了挺胸,想要再进一步解释,就听到了沈时若又问了她一遍,“喝水么?”

  原勍只好作罢,蔫蔫地应了声好。

  沈时若出去客厅端水了,原勍留在房间里,不自觉地开始打量沈时若的房间。小型的书架上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一眼望过去,都是机器设计相关,桌角摆着散落的草稿图纸。

  沈时若端着蓝色茶杯进来了,递给了原勍,“茶杯干净的,洗过了。”

  原勍紧忙接过,道了声谢。她嘴唇碰在杯沿,喝了口水,又问,“你是不是要看书了?我待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

  沈时若摇头,“不会,”她拿了把塑料凳子,摆在一边,“坐吧。”

  原勍抿嘴笑了,坐了下来。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着实待得无聊,屋子里连个会呼吸的响动都没有,安静得可怕。这会儿坐在沈时若的房间,虽说氛围也是安静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自在。

  沈时若问,“你要看书还是?”

  原勍立马摇头,“我最近正在追一部剧,你耳机要继续听歌吗?”

  沈时若会意,转而拿过耳机线递给她。

  静谧的室内,原勍占据了桌子一角,肘部搭在桌面,手掌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剧,偶尔看到爆笑的点,她忍不住,就会笑出声来。

  沈时若刚开始会侧头看她一眼,接着,也就安静专心地继续看书了。

  网络有点卡,手机屏幕上打着圈缓冲。原勍摘下耳机,退出视频播放,刷起了微信消息。

  窗外偶尔有风吹进,卷起书页一角。沈时若修长的手指会轻轻压住,她的指甲修得圆润干净,微透淡粉。

  耳边一时只剩下书本缓慢翻页的摩擦声,原勍忍不住,侧头,看了眼沈时若。视线掠过那人漆黑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转而到达削薄的唇瓣,唇色很浅,轻轻抿着。

  她看了一会儿,才调转开视线,低头去看手机。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挪开后,沈时若微蜷着的手指终于放松了些,重新集中注意力看向书本。

  中午时,沈时若邀请原勍留下来吃饭。原勍面上客套一番,其实心里十分乐意。台风天气,许多外卖店都停了生意,她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能吃些什么。

  原勍靠在厨房门框边,看着沈时若从容熟练地忙活。切菜、浇油、翻炒,每一道工序井井有条,准确又养眼。她看着沈时若伏低脊背,拿着钢精匙细心地刮出鱼肉,问,“需要我帮忙吗?”

  沈时若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你可以去客厅里看电视。”

  原勍哦了一声,人却没走开,依旧待在门边看她。

  沈时若嘴唇翕动,她挺想问原勍,是不是挺喜欢盯着别人看。她拧眉,要不是知道原勍正在追求段熠绪,她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想法。但她从来不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冬一稚写完作业后,赤脚蹦跶了出来,她跑到厨房里,端出烧好的菜,又利索地盛了三碗米饭,喊原勍,“圆圆姐,快来吃饭。”

  原勍转头看了看屋子,问冬一稚,“你爸妈呢?”

  冬一稚说,“方姨出去搓麻将,中午不回来吃的,爸爸刚才吃了碗粥,现在已经睡下了。”

  原勍有些奇怪,冬一稚怎么喊方秀璇阿姨,但她这会儿也没好意思多问。

  围坐饭桌时,原勍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头一回在沈时若家里吃饭,下筷子夹菜还有些拘谨。

  沈时若看出来了,把菜盘往她面前挪了挪,“多吃点,晚上吃面。”

  原勍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心里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个想多了,沈时若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自个晚上也能留下来。她莫名地愉快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地提了提,低头扒饭。

  解决午饭后,原勍主动提议洗碗,她将碗筷摞成一叠,放到了厨房。

  沈时若说,“还是我来吧。”

  原勍不让,“我都白吃一顿了,还不让我洗个碗。”她抓起一块小方布,在水龙头下动作不熟练地搓了搓。

  沈时若提醒,“那是抹布。”

  原勍发窘,讪笑,“这抹布挺干净的,”她又找到了一块海绵搓,转头问,“这个是了吧?”

  沈时若点头。

  原勍嘿嘿一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洗碗。”

  沈时若淡淡回道,“看的出来。”毕竟原勍的动作不是一般的笨拙,拿个碗都能手滑两三次。

  原勍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解释,“家里有专门管饭的阿姨,我就很少接触厨房,”又低声嘟囔,“我第一次洗成这样也不赖了吧。”

  沈时若听到了,低头浅笑,“嗯,很不赖了。”

  原勍脸色一红,哦了一声,“这你也能听见。”

  沈时若嘴角弧度加深了。

  午后,外面的风势更加凶猛,吹得玻璃窗哗啦作响,听起来怪可怕的。

  原勍本来打算下午回到自己的屋子,可现今一瞧,又不敢自个待在冷清封闭的房间里了。她仍然赖在沈时若的卧室里,眼皮子乏力地眨巴着,一脸困倦地盯着手机里的综艺节目。昨晚半夜折腾了一下,她都没睡好,这会儿直犯困。

  沈时若合上了书,迟疑了下,说,“你要想睡觉,可以先到床上躺会儿。”

  原勍嘟着嘴唇,发音模糊,“可以么?”她看见沈时若点头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扛不住睡意,于是脱了鞋,爬上了沈时若的床铺,还不忘嘀咕,“我早上洗过澡了,香香的。”

  沈时若表情凝固了一下,挪开了视线,低头看书。

  原勍靠在属于沈时若的枕头上,腰间搭着薄毯,鼻尖呼吸之间,充斥着那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她无意识地拿脸颊蹭了蹭,困倦地瞌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