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勍这一睡直接到了六点,醒来时,整个人还有些犯晕。

  外面天色渐暗,坠有昏黄。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视线徐徐定在淡蓝色的毛毯上,这才突然意识到她是睡在沈时若的床上。

  原勍转头看向一旁的书桌,沈时若人不在。她掀开毛毯,套上拖鞋。

  厨房里,沈时若正端出煮好的面条,烫气喷香。

  她抬头看到原勍从房间走出来,说,“我刚准备叫你起床。”

  原勍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一下午都赖在人家的床上,问题是自个还睡得挺香挺久的。她摸了摸鼻尖,讪讪开口,“我好像睡过头了。”

  沈时若眼底隐约透出笑意,“你晚上还睡得着么?”

  原勍眉梢一动,笑了起来,“估计有点难,感觉这会儿都睡饱了,”她转头看了一圈,没瞧到冬一稚,于是问,“一稚呢?”

  “她吃完面,去楼下同学家了,”沈时若把手里的碗筷搁在餐桌上,对着原勍说,“这碗你的。”

  原勍舔了舔唇角,她确实有些饿了,这会儿也没再扭捏,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下了。等沈时若把自己的那一份端出来后,她才开始动筷子。

  沈时若吃了两口,问,“会不会太咸?”

  原勍把嘴里的面条嚼完吞下,摇头,“不会,刚刚好。”她在心里又补充,简直就是忒好吃了吧,可以的话,她还挺想天天蹭饭。但她脸皮虽厚,也够不上讨吃食的水平。

  沈时若点头,拿过桌角的胡椒粉,问原勍,“你要么?”

  原勍摇头,她不喜欢这玩意,加了感觉味道怪怪的。

  屋子里有些安静,窗户开了条缝隙,凉风窸窣抖动。

  原勍把最后一口汤汁喝完,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浑身酣畅舒服。她满足地打了个嗝,声音不小,她连忙尴尬地捂住了嘴。

  沈时若挑起一边嘴角笑了,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吃饱了?”

  原勍清了清嗓子,挪开视线看向别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低嗯了一声。她站起身,准备搭把手收拾碗筷,被沈时若阻止了,“我洗就行了。”

  原勍犹豫几秒,顺势又坐下了,其实她这会儿吃得太撑,刚好不想动弹。她蜷起唇角,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一边脸颊盯沈时若,冷不丁地开口,“我觉得你这人挺有反差感的。”

  沈时若擦拭完桌面,抬头,挑眉问道,“怎么说?”

  原勍抿了抿唇,“就那种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相处久了,才发现你这人吧,挺那啥的。”

  沈时若蹙眉,“挺什么?”

  “哎——”原勍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就是吧,挺细心温柔,会照顾人。”

  “不是面瘫了?”沈时若一本正经地反问。

  原勍乐了,这人还记着呢,她紧忙摇了摇头,“现在怎么瞧都不是了。”

  沈时若低头,勾了勾唇角。

  等收拾完,将近七点,原勍赖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琢磨着要回自个的房间了。她扒着门把手,说,“今天谢谢你了啊。”

  沈时若淡淡开口,“没事。”

  原勍挠了挠额头,食指竖起指向楼上的方位,“那我先上去了。”她看到沈时若点头,便转身朝楼梯走。中途,脚步遽然滞住,没来由地,她居然回头瞅了一眼,沈时若也还没关门,隔着三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原勍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居然可以这么撩人心魄,恰似嵌在沉潭之下的玻璃珠光,幽深湿澈。

  她心头一晃,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连忙收回了目光。

  暴雨连下了三天,直至周日,天色才开始放晴。

  透过窗口,外边的云层厚薄不一,嵌着淡淡的金边。路边潮湿的树叶曳着明朗的淡绿色彩,清新的空气中挟着干净的泥土味。

  上午十一点,原勍接到了覃随屿的电话,她将手机夹在肩颈处,一边微弯腰穿高跟鞋,一边回应,“知道了,我现在就准备出门,你们在楼下等会儿,五分钟到。”

  她提起挎包,开门下楼。

  沈时若正提着一袋垃圾走在过道上,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

  原勍今天的穿着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浅V领黑色吊带丝裙,透出些成熟风韵,细跟绑带衬出纤细清秀。她看见沈时若,愣了下,随即伸手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夹到耳后,开口打招呼,“出门扔垃圾呢?”

  沈时若点头,抬起眼皮子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下滑定在她的脚上,问,“脚好了?”

  原勍笑了笑,“就一个小伤口,这几天一直抹药,结痂快好了。”她停了下,又说,“你把垃圾袋给我,我帮你扔吧?”

  沈时若拎了拎手里的垃圾袋,淡淡开口,“不用了,袋子口沾了菜渍,有些脏。”

  原勍一听这话,也没再勉强,跟在沈时若后边下了楼。

  公寓楼门前停了辆黑色宾利,覃随屿打开车抽屉,取出了薄荷糖,往嘴里扔了一粒,侧眸瞥了眼段熠绪,又提醒一遍,“老段啊,等会儿我妹妹来了,怎么做?”

  段熠绪抿了抿干燥的唇角,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提前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覃随屿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跟你都唠了一路了,这丫头什么心性你也早就知道了,这回跑这么个疙瘩地方实习,到底图的是什么。”他顿了一下,啧了一声,半带轻嗤,“结果,你丫的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段熠绪脸色有些发热,他这周刚把手里的项目结束掉了,得空能闲一阵子,刚巧碰上覃随屿过来这么一趟。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是相当熟悉了,说话调侃也没个遮拦,更何况覃随屿是原勍的表哥,犯不着拿这事儿跟他开玩笑。

  尽管早前他心里有琢磨出那几分原勍对自己的意思,但他不敢确定,更何况自己的感情经历完全归零。这回经由覃随屿的点明,他才确信透彻。他之前从未对原勍产生那方面的想法,一直以来只当成邻家妹妹照顾,但无法否认的是,一旦这种想法开始觊越,心里竟无端生出了些悸动。

  段熠绪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己,随即不动声色地悄悄呼出了口气,莫名地,就有些紧张了。

  覃随屿眼尖,瞧到了正从楼梯口走出来的原勍,于是降下了车窗,抬高嗓音,“原勍,这里。”

  段熠绪抻了抻衣摆,下车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回头看向原勍,声音沉稳悦耳,叫了原勍的名字。

  原勍脚步微顿,抬起眸子惊讶地看了两眼段熠绪,这人什么时候也会做这遭事儿了。

  沈时若也听到这声招呼了,顺着视线抬头瞥了一眼,只一瞬,又垂下了眸子,拎着垃圾袋走向路旁的垃圾桶。

  原勍上车后,扒着车窗口,朝沈时若说,“我先走了。”

  沈时若立在灯杆旁,身形颀长清隽,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顿了几秒,只轻淡地点了点头。

  原勍眉心一动,干巴巴地抿了抿唇。

  覃随屿‘哎哟’叫唤一声,“原大小姐,一个多月没见的表哥杵在你面前呢,你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么?”

  原勍转头看了他一眼,兜头泼了冷水,“早就看腻了,瞧个什么劲。”

  覃随屿龇牙,“个没良心的,”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跟你计较,老段,咱们去吃什么?”

  段熠绪打了个方向盘,调转车头上了主路,说,“不然去试下老泰菜馆?味道挺正宗的。”

  覃随屿看了眼原勍,“怎么样?”

  原勍点头,“我都行。”

  覃随屿身材高大,但长相着实一般,面容线条生硬,显出了几分冷淡。他向来是个话唠,没人搭理他也能自个念叨一路,说话耿直爽利。他递给了原勍一个高档精致的礼盒,撇嘴,“你嫂子知晓我过来找你,专门托我带给你的。”

  原勍眉眼含笑,接过了,“嫂子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呀?”

  覃随屿咂了一声,“脸部按摩仪,你嫂子专门托人从专柜带的,限量价。”

  原勍挑大了眼眶,哟了一声,“嫂子忒好了吧。”

  覃随屿笑了两声,“你就乐呵着吧。”

  老泰菜馆是本地小有名头的地方,门脸装修古式,内楼环形梯建,儒雅淡朴。他们定了二楼的庆合居,又点了一桌招牌菜。

  覃随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老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琢磨自己的大事了。”

  段熠绪脑筋直,没拐过劲,问,“我有什么大事?”

  覃随屿‘嘿’了一声,你这小子,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他白了对方一眼,“你瞧你工作也差不多稳定了,是不是寻思着该找个女朋友了。”

  段熠绪险些呛住了,他没料到覃随屿直接当着原勍的面儿提起这遭事。

  原勍倒是安然,这会儿掀起眼皮子瞅了覃随屿一眼,接着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咬蜜汁鸡翅。

  覃随屿吭了声,这一个两个地都不上道,就属他自个蹦跶得起劲。他对段熠绪这人了解,知晓这人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这才想促成一对。换旁人,他还看不上眼。

  不过,他就纳闷了,原勍这丫头不是心心念念着段熠绪么,怎么这会儿跟个木疙瘩一样,连个响动都没得见影。

  原勍平日里脑筋精怪得很,哪里看不出覃随屿的意思。她端过果汁喝了两口,咂摸了下刚刚鸡翅的味道,觉着还是没有沈时若做的味道来得好。这一想,脑子里又浮现了刚刚沈时若的模样,对方似乎又恢复了那么一点冷淡。

  想到这里,她咬唇,蹙起了眉头。

  覃随屿看她吃顿饭居然还能走神,没好气地吭了一声,“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刚刚上车时就心不在焉的。”

  原勍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我就是琢磨着这鸡翅味道太重了,有些腻味。”

  覃随屿抽了抽嘴角。

  段熠绪问他,“来这儿准备待几天?”

  覃随屿点了支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吃完饭歇会儿就该走了。”

  原勍皱眉,“怎么这么匆忙?”

  “社会打工人,不忙一点都对不起月薪三万的工资,”覃随屿歪着嘴角,炫耀了一口。

  原勍翻了个白眼,“把你给嘚瑟的。”

  段熠绪笑了,“那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

  覃随屿摆了摆手,“不用,太远了,上午让你去接已经够麻烦了。我搭计程车,你等会儿负责把原勍送回去就成。”

  段熠绪转头看了眼原勍,笑着点头,“行。”

  一路上,段熠绪专心开车,只是偶尔会侧眸看眼原勍,他主动开口问,“你在这儿的实习怎么样?”

  原勍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听到这话,将目光调转了回来,点头,“还可以。”

  段熠绪沉默了会儿,又说,“前段时间有点抱歉,因为手头上的工作太急,没办法推掉。”

  原勍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没事的。”

  段熠绪侧头盯了眼原勍,觉着对方的态度跟一开始有些微妙的不同,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询问,于是只好沉默着,将人送到了公寓楼门前。

  原勍下车后,盯着黑色宾利的车屁股在拐角消失后,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她咬了咬唇,没法儿说自个现在的感受,她似乎就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段熠绪了。

  她不能不说跟前段时间段熠绪的冷落表现有关,但她着实又怪不了对方。再者说,原本的喜欢便是模糊不界定,这一番经历下来,她着实冷静平淡多了。

  原勍思忖着家里缺了个自动感应小夜灯,半夜起床,捉瞎摸黑的,怪不方便的。她犹豫了下,抬脚走到了超市。

  午后的阳光慵懒烘烤,四周蝉鸣渐起。

  透过超市推拉透明玻璃门,原勍意外地看到了超市里出现了个人,柔顺的长直黑发披肩,面容白皙清秀,身上套着简单的素色长裙,乖巧而又恬静。

  沈时若站在靠近柜台一旁,神情平淡。

  丁筠荞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左侧,椅背朝前,双手架在扶手上,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

  孟殷姝看了沈时若一眼,垂下了眸子,双手握在一起,“时若,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沈时若还没出声,丁筠荞就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是,你怎么还好意思来这儿?说什么话呢?又是那种装可怜求人的话了吧?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孟殷姝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圈出了白印,摇头,“不是的。”

  丁筠荞气不过,拍了下柜台,发出‘嘭’的一声,愤慨,“不是你个毛线,你他妈的还真有脸。”

  孟殷姝眼眸颤动,睫毛抖揣,她只是固执地仰起脸,再恳求地看向沈时若,“时若,就十分钟,我说完就走了。”

  丁筠荞正想再挤出点骂人的话语,却听到了沈时若开口,“荞子,你先出去吧。”

  丁筠荞刚要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字眼顿时噎住了,她滞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沈时若,“老沈,你干啥呢,还有什么好跟这贱人说的?”

  沈时若没看她,只是淡淡再重复一遍,“你先出去。”

  丁筠荞咬了咬腮帮子肉,压低嗓子说了一声毛病,接着拉开了门,大步往外走,却撞上了要往里进的原勍。

  原勍后退一步,让开了路,“你要回去了么?”

  丁筠荞嗯了两声。

  对方的声音低哑,匿着火气。原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就感觉这人正使性子呢。她刚拉了门把手,就被丁筠荞喊住了,“那啥,原老师,你先等会儿再进去,里边的人有事儿呢。”

  原勍手上动作一顿,朝里看了眼,只瞧到了沈时若冷淡沉默的侧脸,对面站着的女孩儿一脸愧疚娇弱。

  她放开了门把,退开步伐,没忍住,问丁筠荞,“里边那人谁呢?”

  “她老相好呢!”丁筠荞也是嘴上没个把门,这会儿也正在气头上。她就纳了闷,当时明明是孟殷姝这个小贱人害得沈时若没法儿去参加完高考,还背了一身臭名,怎么就这会儿,沈时若还愿意一脸平静地听对方讲话呢。要是她,早就两个大嘴巴子下去了,煽得对方红肿大鼻。

  原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两秒,反应过来了,脊背猛地抽直,“老相好?!”她瞪大眼眸,转头又盯了两眼那个女孩,一脸不可置信,“那不是个女的吗?”

  丁筠荞蹲在廊道上,掀着衣领抖风,“草,那就是个神经病,不男不女。你知道不,咱老沈原先是个学习楷模,全市数一数二的成绩,后来怎么沦落到这地步,还特么不是那个贱人害的。”

  她着实憋不住了,俞蓉衍向来不管别人感情上的事儿,所以跟这人她也没法儿谈这事。老沈平日里倒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她的性取向,眼前原勍知晓了,倒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丁筠荞忍了忍,终于是兜不住,一吐噜,嘴皮子开开合合,“当时,老沈是咱们学校里的顶尖人物,就是那种挺受欢迎的人,学习好综合素质也强。那会儿,孟殷姝是隔壁班的,家里穷得要命,她家当时就住在对面。”她说完,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馄饨店,“那会儿还是毛瓦房,孟殷姝她爸也是个酒鬼,动不动就打孩子。老沈打小就是帮忙照看着超市,孟殷姝常帮她酒鬼老爸买酒,都是赊账,没钱给,后来堆积成了上千块。”

  原勍也蹲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丁筠荞语气停了会儿,才又接着说,“孟殷姝这人就是心眼多,她就瞧着咱老沈面冷心暖,一来二去,就开始倒追咱们老沈。那手段啊,啧啧,你是不晓得。浑身被她老爸揍出青痕,大冬天的就穿着短袖晃在老沈面前,半夜出去帮人家刷碗打工,说是自个都舍不得吃晚饭,愣是愿意偷偷花钱打包夜宵带给老沈。”她揉了揉额角,“老沈架得住这种攻势么?压根就没法儿架啊,时间一长,她就开始关照孟殷姝了。”

  原勍眉头蹙着,安静了一瞬。

  “再后来,这事儿被捅漏了,小地方闭塞得很,谁晓得这玩意。学校向来不允许早恋问题,更何况是这种另样的,于是开始追究。孟殷姝自个进了校长办公室,据说脱了半光,干嘛呢,给校长看身上的伤痕呢。惨吧着脸说是老沈威胁自己跟她好的,但凡有点挣扎就揍她。”丁筠荞说到这里,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你说,这人恶不恶心?”

  原勍听了,站了起来,“靠,我瞧着挺乖一人,怎么这幅德行?”

  丁筠荞叹了口气,“当时老沈爸妈都各自外头有人呢,谁也没管她,更没人给她定个理儿。这事差点捅到公安局,说是老沈有变态暴力倾向,刚好有个老教师给挡住了。那会儿正好高考第二天,老沈最后两门直接没去成。后来消失了四年,直到了前年才回来这个地儿。”

  原勍听得心头火噌噌起,这都是些什么破人什么破事啊。

  丁筠荞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所以你说,我刚看到这人,我能不生气么?”

  原勍咬牙,“该,这人就是太贱了。”

  两个人在外头蹲了十来分钟,超市的玻璃门才被推开了,孟殷姝惨白一张小脸出来了,眼圈有些冒红。

  丁筠荞走过她旁边时,低头‘呸’了一声。

  原勍下意识地被这种情绪熏陶到了,想要开口‘呸’时,蓦地意识到有些不妥,连忙收了嘴,只是用嫌恶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

  丁筠荞走进超市,悄摸拿眼观察沈时若,却发现这人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无奈了,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她刚跟你说什么了?”

  沈时若喝了口水,语气听不出情绪,“来道歉的。”

  “你该不会原谅她了吧?”丁筠荞嘶了一声。

  沈时若放下了杯子,“没,她以后估计不会来了。”

  丁筠荞拍了拍胸口,“就应该让她滚,否则我看一次揍一次。”她这趟过来本意是想借个充电线,却正好赶上这遭事,气得脑壳发疼。她把借到的充电线揣进了包里,摆手,“我先走了,你记得,下次再碰上那个小贱人,喊我,”她握了握小拳头,“看我不怼死她。”

  沈时若看她那副憨厚的模样,嘴角绷出了笑意。

  等丁筠荞走后,超市倏地安静下来,沈时若手指捏了捏眉心,她是真的有些疲倦了,孟殷姝的出现确实勾起了那段狼狈的回忆,但这会儿,她确实不想与对方有什么瓜葛了。

  她转身,准备拿手机。却在下一秒,视线对上了站在门口的人。

  原勍觉得眼下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起先知道沈时若喜欢女的,她有些震惊,后来知道了这档子事,莫名的愤怒掩盖了原先的情绪。

  但她这会子直视沈时若时,没来由地,有些发虚。她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人,以前也见过身边的朋友处过同性,但这人换成了沈时若,却有些说不出口的复杂。

  沈时若好看精致的眉毛动了动,削薄浅色的唇瓣微启,“怎么了?”

  原勍愣了下,连忙晃了晃脑袋,“没事,我上楼了。”

  沈时若疑惑地看了她两眼。

  凌晨一点半,原勍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已经琢磨个把小时了,终于理出了个猜测。她‘啪’地一声打开卧室灯光,走到镜子前,细致地观察了自己的脸蛋五官,精致漂亮,挑不出缺点;接着又冲着镜面凹了个造型,身材相当不错,有肉的地方一块不少。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子里杂乱无章地开始回忆,想起这么些天跟沈时若的亲密相处,又琢磨到今儿中午沈时若看到段熠绪时的冷淡反应,倒像是有几分醋意。

  她仰面躺在床上,横过胳膊搭在额头上,心里咂摸道:沈时若这人该不会有点喜欢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