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暖黄色光线穿过雕镂的轩窗,照在萧灼华的身上,也照亮了他正在擦的那片地板。

  他笨拙地跪在地上,忍着腰痛吃力地一点点擦着,抹布用冷水浸过,冻得他的手发僵。

  他听到门外有闲下来的几个婢女在说他的闲话,因为王总管今天只给萧灼华另外派了活干。

  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身侧,他低垂着浓密的睫毛,身子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发抖。

  地上好像有一片黑影总是擦不干净,萧灼华想了一会儿才觉察到是自己跪太久发晕了。

  “吱呀”王总管趾高气扬地推门进来,看到萧灼华艰难地干着活,一张胖脸泛出嘲讽的笑容。

  “废物,病得一点用都没有,连个地都擦不干净。”王总管找不出什么茬有些不满,故意在光洁得可以照镜子的地板上踩几个带着泥水的鞋印。

  萧灼华晕得抬不起头,难受地伏在地上,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奴……再擦……”

  “你知不知道你在打扫什么地方,这可是三天后将军要和公主殿下拜堂的正殿,因为你一个扫把星耽误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奴……会改的……再擦……”想起这殿上装饰的大红喜字和红绸带,萧灼华心里有些发酸,连带着眼里也发酸。

  王总管得意地奸笑着,一脚踢翻了萧灼华放在一旁用来洗抹布的小木桶。“东西怎么乱放,都碍着爷的脚了。给我擦,擦不干净你这一天都别想吃一点东西。”

  萧灼华努力张嘴吸着气,半晌才回答:“好……”

  王总管昂着头走了,萧灼华才敢脱力地倒在地上,抬手捂住心跳过快的胸口。

  费劲地喘着气,萧灼华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碍事,这么没用,怀孕后已经慢慢虚弱到干不动简单的活计了。

  从小没人教过他男性地坤怀孕后会格外脆弱,更何况他本来就带着一身病痛。

  他只觉得自己变得更没用了,心里很自责。

  缓了一会儿,心脏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小腹又隐隐作痛起来,萧灼华感受到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知道自己又出血了。

  他每到特别难过的时候肚子就会痛,偶尔在裤子上留下一点血迹。

  他很尽力逼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影响到小桃子,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觉得小桃子好可怜,生在自己的肚子里,陪着他苟延残喘地度日。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情绪激动,低头继续打扫着,忘记了时间,直到落日的余晖替换了日光,偏凉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惹得他打一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一天都快过去了,而他一直滴水未进。

  饭点都过了,不出意外今天又要挨饿了。

  萧灼华本来像白玉一样漂亮的手被冷水浸得通红,被锋利的物件划开了几道小小的裂口,他疲惫地倚着门框,看着一尘不染的大殿,想象顾煜的大喜日子。

  你到时候应该会很高兴吧。

  你高兴就好。

  在我面前你都不笑的。

  少爷啊,你笑一笑吧,哪怕和别人在一起也好。

  忘了我,你笑一笑吧。

  雁阵的悲鸣惊破了秋风的静谧,孤鹜的身影装点了红霞的绚烂。长天常伴秋水,天地间凄然无际,秋波横黛,鹭起哀声,好似废旧戏台上嘶哑的残曲,唱不尽雾霭迷茫间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