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于显文搬旁边房间，陈宪自己卧室平时只有等祝阿姨过来时收拾。但祝阿姨平时都是工作日来，现在周末，他只好自己动手。
他把床单拉下来，扔地上时看到项圈和那个枚红色的盒子，把它们捡起来。于显文当时到底买这玩意儿做什么，套脖子打个蝴蝶结上送自己一个惊喜吗？他拿着盒子晃了下，忽然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
盒子昨天被于显文胡乱拆开，有点破了，他在内侧发现一个夹层，就一块硬纸板，拉开了，里面有两张身份卡。
陈宪脑子有点晕。这两张身份卡印有他和于显文的照片，但一个叫陈显文，一个叫于宪，姓名互换了，卡号也不对，放在一起感觉像错版文件。他几乎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立刻打电话给杨心润。
“你帮我查两个身份卡号。”理论上找警察会快很多，但他现在做什么都被人看着，万一于显文又干了什么违法的事，那就很麻烦了。
杨心润接了电话，答应得很爽快。之前陈宪承诺的一百万已经打过来了，他钱收了反而什么都没查到，还挺不好意思的。
“还有，你能不能帮我搞到那个夜店内场的会员？”
“这恐怕不行。他们内场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你身份又招摇又敏感，进去不合适。”
*
苏麦下午五点就换好衣服，吃了药，从宿舍出发，到了治水路的方可乐园。宿舍是方可乐园背后的看海公寓，装修很豪华，离方可乐园步行也只要两分钟。
那片区的住宅住了很多像她这样在夜场工作的Omega，光进小区就能闻到一股脂粉味。
她是中洲人，来大夏有两年了，棕色皮肤在这里还挺特别的，尤其夜店灯光下，总能吸引不少人。今天在舞池的是她和一个男Omega。他们不需要做什么，甚至不用推销酒水，只用顶着胡乱散发的信息素在舞池跳跳就行。
发情状态下的人神色是非常露骨的，再资深的演员也无法仅凭演技展现出来。在人群中，这种神色会带动来玩的人放开束缚，这不仅仅是信息素的作用。除了Omega，几乎没人能胜任。
她来之前会吃一颗精神类药物，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丧失控制。虽然很折磨，但习惯就好。她的工作就是这样，吃一颗强制发情用的管制药物，再吃精神药物，结束工作之后，吃抑制剂。日复一日。
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她吃了抑制剂，到门口时遇上一个轮廓干净利落、身材高大的男人。
往常也有这种在门口等她下班，邀请她和自己出去的，她出台价格很高，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付钱。有的看起来很穷的，甚至贷款都愿意为她买单，但有些有钱人听到她的报价还会侮辱她几句，干久了很容易就能分辨这些人的类型。而眼前这个让她觉得挺奇怪的，有点看不透。
“换个地方吧。”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车。
苏麦微笑道：“五千块。”
对方甚至没把眼神留在她身上，只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上车。
苏麦要上他副驾驶，他伸手拦住，“你坐后面。”
男人上车后，向后排扔了件风衣外套。“遮一下。”
苏麦穿的一片式超短连衣裙，里面是丁字裤，一上车就能走光。她不在乎这些，但一个要约自己开房的男人搞这么保守，过于道貌岸然了点。
男人把车开到僻静处停下了。苏麦有点不满。“在这里？”虽然车内挺宽敞的，但在车上搞很不舒服。只能说有的人就好这口，她也没办法。她拿开风衣，准备去拉内裤。在舞池老有人想蹭进来，她虽然身上软，但还是巧妙地避开了。在那种地方只要找到同性，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大部分女生还是会替她拦一下。
“别脱。”
“穿着也行。”苏麦翘起二郎腿，脚趾勾着高跟鞋。
男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手边放着手机，不小心碰到屏幕，屏幕亮起来，屏保是个小女孩。
“你才多大，怎么有孩子了？”
“怎么，歧视少妇啊？”她用生涩的汉语反问。
“偷渡到大夏干这个养女儿吗？”
“你到底干不干，话这么多？”因为发情症状，她本来就挺烦躁的，这个人又偏偏要说她不想提的话题。
男人扭过来，指了下风衣，示意她继续披上。
“我是Omega，还是同性恋，对你没兴趣。”
“你玩儿我呢！”苏麦去开车门，但车门被锁了，“打开！”她锤了一下车窗。
“我写书的，想了解下你们的生活状况，钱照付。你要多点也没关系。”
“你写书？”苏麦看他的打扮，还有这辆车，“写书的能这么有钱？”她又不是没遇见过那种所谓的文化人，这男的也不像。
“随你信不信吧。”
“有什么你快问！”
“要不，你先讲讲你为什么来干这个。”
苏麦加快语速道：“我男人欠了钱把女儿抵出去了，卖女儿和卖我二选一，我有的选吗？幸好她是Beta。”
对方有片刻的停顿，“你女儿不在身边，你怎么知道她能过得好？”
“钱够多就行啊。”苏麦说得很心虚，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女儿在那样的爸爸身边能好到哪儿去。但如果不这么想，这样活下去就失去了意义。
“方可对你们怎么样？”
“一晚上两三千吧。”
“这是外场的价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男人听起来还知道内场。不过以她的年龄去不了内场，她太大了。住在她隔壁宿舍有几个内场的Omega，都很年轻。他们作息时间不同，加上有Alpha看着，他们没交流过。关于里面的事也是禁止谈论的。
但就算不谈，大家都有一些猜测。里面赚得多，但是死得快。在里面不需要吃思然保持理智，否则会撑不下去。
苏麦也曾设想过，自己如果有机会是否愿意进去。答案是愿意的。Omega发情后能记住的东西都很少，既然没有痛苦记忆又有足够多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好在男人没继续纠结那个问题，他又问：“你跟Alpha做过没有？”
苏麦想起他说的，他是Omega。有些Omega总对Alpha怀有幻想。她严肃道：“大哥，你别对这个问题好奇了，Alpha很危险的。可能他们会让你舒服那么一小会儿，但真的，风险太大了。”
她分明看到那个男人嘴角翘了一下。
“没有吗？”
“我脑子还是清醒的。”
“你们方可那么多Alpha，他们不会近水楼台？”
苏麦答得很模糊，只说了句“没有”。单听上去会无法判断是没有Alpha还是那些Alpha没有和Omega搞过，结合上下文就很明白是后者。
男人竟然笑了，“那他们还挺会守身如玉的。”说完他就开车把苏麦送回去了。
下车前，男人喊住她：“风衣你拿走。”
“这挺贵的吧。”至少比给她的五千块贵。
“沾了你信息素，我对象不喜欢。还有，你就当正常出台。”
“我明白。”
苏麦回到宿舍，将收到的五千块现金交给外面的Alpha，“麻烦你了。”他们要寄钱回家只能通过方可的人。也有Omega会就地花了，他们也并不阻止。她其实不确定这些钱能不能回到女儿手里。但至少偶尔和女儿打视频电话，她都特别开心，这就够了。
*
陈宪开车回家，进门前先用中和剂喷了自己一圈。开门的瞬间，他有点诧异。于显文穿一身米灰色骆马毛睡衣，靠墙坐在楼梯上，半眯的眼眸正好抬起来看到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
这会儿七点过，天都亮了。“你是没睡还是醒了？要吃早饭吗？”
“我去做吧。”于显文起身往厨房去。
陈宪觉得不对劲，冲过去拉住他。“你怎么了？”
于显文表情很迷茫，“我不知道。”
以前于显文就算几天不睡觉，也很难看出他有什么异样。但此时他茫然又疲惫，让陈宪有点心疼，“你回房去，我待会儿叫祝阿姨过来。”
“不想回房。”
什么情况？陈宪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不会易感期了吧？”算算时间，还差十来天。于显文易感期还挺稳定的，不受刺激一般不会提前。
“没有。脑子有点乱。”
陈宪试探着把他头放到自己肩上，他也没反抗，很顺从地埋在他颈窝里，呼吸间热气洒进来，痒痒的。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换衣服，我们去趟医院。你得去复查一下。”他上楼于显文也跟着他上楼，寸步不离的。陈宪感觉他症状有点像易感期。转身凑他脖子附近闻了一下，味道淡淡的，很细心分辨才能闻到，和平时一样。
他回自己卧室，打算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带于显文出去，谁料于显文坐到床边，说：“不去了，我好得差不多了。”
陈宪心跳漏了一拍。那个枕头还有印子，是用过的痕迹。
“你哪儿好了？”头发倒是都长出来了。
“刚才我躺在这里，”他指着紫灰色的床单，“我看到你了，站在那个板房门口。我刚处理完几具尸体，地上有血，你站在那里，吓了我一跳。我知道你回来了，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
陈宪捂住他的嘴。“你不用说了！”
于显文看起来不怎么清醒。陈宪也不敢这会儿带他去医院了，他怕他胡乱说出什么来。他让于显文先睡，自己坐在旁边。于显文听话躺下，面朝着陈宪。他可能一夜没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他睡熟后，陈宪给医生打了电话，大概描述症状。医生让他把人带去医院，他说不方便。
“听你的描述，可能是记忆和现实重叠造成的，有时候还会产生幻觉。很多大脑疾病都有这种症状。他本来大脑受到损伤，恢复期也可能出现这些情况。我只是说的可能，最好还是来医院检查一下。当时情况紧急，怕有碎片遗留在里面。”
“过几天吧。要真有碎片，你医院也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