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宪晚上和发小约了酒局，刚到酒吧楼下，就看见程爽遮遮掩掩地站那。来往都是年轻张扬的男男女女，他穿一件超短皮夹克、紧身裤，戴两串长链子，精心打扮却犹豫瑟缩的模样透露着一股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不自在，反而显得突出。
陈宪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懒于多想，在上楼之前果然被程爽拽住胳膊，于是歪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松手。
程爽再次露出水汪汪的可怜表情，在胡乱照射的彩灯中显得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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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厕所的事发生后，程爽认为陈宪生气了，回头上课就给陈宪发短信，不停地道歉。
“陈宪，刚才的事对不起啊，但是我也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在谈恋爱啊。要是知道了，他们就会发现视频上是我了。”
“我们不一样，发生这种事对你没什么影响，但是我是下面那个，加上你给我买的东西又那么贵，平时还让司机接送，太显眼了你知道吗？他们会骂我是鸭子的。你也不愿你的男朋友被这样骂吧？”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不理我啊。”
过了两个小时，程爽的语气突然开始激烈起来：“你怎么还告诉别人？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发畜生疯在礼堂干那种事却要我来承受压力？在学校承认是你男友你知道有多大压力吗？你能不能稍微站在我的角度想想？”
“什么人啊！你会不会谈恋爱，就你这个样子，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两个人要相互体谅互相尊重，从一开始你就没拿我当回事，你他妈想艹人怎么不买个飞机杯，嚯嚯不懂事的高中生算什么？”
……
他一早上都在发信息，从一开始的惶恐歉意到愤怒埋怨，再到后悔话说太重收不回来，陈宪却一直没给回应。他一句要挟分手的话都没说，因为他知道，陈宪根本不在乎分不分手。他们之间不是那种有感情基础的关系。最后一节课，他开始长篇大论地道歉。
“陈宪，对不起，刚是我冲动了。但是你做得不对在先，你真的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啊。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他要挟我，这个人真的很恐怖，你怎么能告诉他呢？”
“对不起陈宪，你回回我消息好吗？我知道你在看。”
下课铃响，他发过去最后一条信息：“陈宪，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对话框弹过来：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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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个过程中，马斌梁也在群里胡编乱造事情经过，他看了，没反驳，因为既不是他在造谣，这故事里也没他本人一句坏话，他只添了一句：我没跟他打架。
当时一楼男厕所被水淹，很多人问是怎么回事，于显文和陈宪不在场，马斌梁也等人就迅速将谣言扩散开去。
后来统考班的找上门来对峙，他们那个漂亮的班长似乎并不希望加入这种队伍，只是被一个气势汹汹的圆眼睛女生硬推出来的。
“你们造什么谣呢！我们班长就在这，马斌、梁也，还有你，程爽是吧，你们说，当时怎么回事！谁骚扰谁了！当着于班长面说！说啊！”
马斌和梁也本来就是嘴贱的怂货，看统考班来了起码十七八个人，登时被吓得不敢动弹，支支吾吾道：“我、我没说什么啊……”下意识地就逃避否认。
于显文勉强笑着：“你们别这样，大家冷静一下好吗。陈宪之前送我回去换衣服的时候还说呢，他跟你们其中谁……不好意思我没记清楚，说跟你们谁关系还很好的，他当时很失望，但毕竟是朋友，他也不想闹太僵。但是马斌你们真的太过分了，那就不像学生能说出的话啊。”
“陈宪和谁关系好？这三个他还有认识的？”
“他不是一直独来独往吗？”
程爽心脏咚咚咚跳起来，紧张得大腿内侧开始战抖，他看向于显文。陈宪跟他说了吗？说了他是我男朋友？他会不会现在说出来？
“还关系好呢！这能是朋友干得出来的事吗！”
“陈宪不会是不想把事闹大，骗班长你的吧。”
梁也道：“就几句玩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秀荣伸手推了他一下：“什么玩笑能侮辱别人性病！你说啊！什么玩笑？我说你漏屎你觉得是玩笑吗！”
“谁他妈漏屎了！”马斌一把把他推回去。
看话题没聚焦到自己，反而是马斌梁也和统考班的吵起来，程爽稍稍松了口气，不住地瞥向于显文。于显文没看他，在吵得越来越激烈的人群中逐渐后移，直到人群边缘，才把目光投到他脸上。
于显文在所有人后面，举起左手，食指和拇指作一个圈，右手食指往圈里指了一下，一个很隐晦的抽插动作，随即平静地放下。除了程爽，没人注意到他。
程爽此时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于显文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于显文笑着看向他，随后指了指旁边的公告栏，上面有一串像打印字体的笔迹:请所有同学喝奶茶。
请同学喝奶茶？
于显文向他点点头，虚拢手指，撅起嘴唇，洗了一小口，仿佛真拿了杯奶茶在喝。
程爽觉得莫名其妙，眼看于显文又开始往人堆里凑，嘴巴似张非张，好像要说出恐怖的话来。
如果他说出来，一切都毁了！
就在此时，王道铁一声大吼：“干什么呢！都给我滚回去！”黑脸的统考班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王芳及时出现，把人群驱散。简单了解情况后，于显文和他都作为当事人被叫去办公室。他俩在这件事里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于显文之前还去办公室打过报告，王道铁只是不知道前情罢了。
程爽是和于显文一起离开办公室的。他现在看这位年级第一就像恶魔一样恐怖。
在过道上，于显文拍拍程爽的肩膀，再次做了下喝奶茶的动作。他人高马大，撅嘴却很可爱，但程爽只觉得可怕。
于显文没说一句话，只向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什么意思？
程爽甚至不敢直接开口问，只觉得发冷。
回到教室，他战战兢兢想了很久，脑子里充满被人唾骂嘲笑的画面。
“喂！程爽！”
他一个激灵，前排同学把习题集拍他桌上。“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他从沉浸的恐惧中惊醒，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地他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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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考班和经济班1、2班的九十四名学生在上午第四节 课收到了来自程爽的奶茶，理由是希望大家和睦相处，不要因为个别同学的行为坏了和气。
奶茶二十块钱一杯，94人加起来近两千块钱。这是程爽最后的生活费。
上高中了，程爽妈妈相信他作为优秀学生，能够管理好自己的钱财，于是在开学就将一学期的生活费都给了他。而程爽为了配得上陈宪，又怕万一下次再去酒吧，自己穿件制服太蠢，于是掏钱买了不少衣服，很快就把陈宪给他的钱和生活费花得所剩无几。而这两千块，则是他最后的剩余。
他不知道于显文想干什么，自己也没他手机号和其他联系方式，只能怀着忐忑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当大家收到奶茶，纷纷称赞程爽果然是有钱人，豪气大方，跟陈宪关系不错的八成就是他了。他连忙解释:“我跟陈宪真的不熟！只是在外面碰到过，一起玩了一下而已！”
“是去火药局街酒吧那次吗？豪横啊程爽！”
被吹捧的情形让程爽有些飘飘然，谁不爱听好话呢？有钱人设带来的甜蜜之处如在云端。
美中不足的是，小群里马斌梁也拿到奶茶，反而骂他不讲义气没同他们站一边。
“说得跟你没干过似的，装什么清高！”
“对啊，还他妈不要为了个别人伤了和气。我们群这么多人就都成了个别烂人了？”
程爽忍不住回：“你们要不去招惹陈宪和姓于的，哪儿有这么多破事？”
梁也一个截图甩来，内容是程爽之前跟人意淫于显文下身大小的话，还附带对其身世不佳的批评。
“我这是在背后说，我有当面发情吗？”
“诶不是，程爽，没出事你跟大家一起嗨，出了事你就骂姐妹，这算什么啊？”
因为小群都是“共犯”，大家对程爽急于划清界限的行为不爽，很容易就吵起来。程爽一气之下直接点了退群。
什么玩意？玩不起别玩！他一边吐槽，一边又想到至今仍未回消息的陈宪，气愤中连骂了他好几条，想想又觉得后悔，一直道歉，到中午邀请对方吃饭，才发现自己被删了。
那天放学，接送他的李师傅也没再来，他知道自己回家路上有好几个同学跟他同路，他不敢坐公交，但他已经没钱打车了。
他花了四十分钟步行回家，路上遇见一个短发女同学，对方来一句：“今天你家司机没来啊？”
他心虚地笑着回答：“啊，没有，今天我想自己走走。”
到家已经快十点了。他很怕明天、后天再遇见那个短头发的讨厌女生，这些女生嘴巴多大啊，指不定说他什么闲话。
要是陈宪还理他……说不定能找陈宪“借点钱”。而且至少司机还会继续接送吧。
陈宪当初为什么找他谈恋爱呢？如果找到原因，是不是能够挽回？
现在想起来，他每次找自己的状态都很奇怪。第二次因为被拍，他根本不敢回想，那次外面还有个Omega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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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宪根本没看程爽发的那堆消息，醒来打开手机直接就把他删了。此后几天在学校就算遇见，也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在酒吧门口被人拉住，他多少有点烦躁。
他以目光相询，对方却看不懂似的，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有话跟你说！”
“说。”
“这里不方便，我的话，相信你也不想在这里听到。”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陈宪轻松甩开他，径自往楼道上走。
程爽怕把脸撕破闹僵，双手拉住他袖子，可怜兮兮地凝视他：“陈宪……我们还没说过分手……别走……”
那种神色让陈宪有一瞬间的动容，仿佛有什么记忆被唤醒。“……松手，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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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用空格分段就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