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时,芜丁掀开帐帘进来,崔衍正闷声哼哼着兀自做坏事。
“你,在,干,嘛!”芜丁恨得咬牙切齿。
如电从梦中惊醒,睁眼见芜丁正狠狠瞪着自己,赶忙合十退了出去。
崔衍慌乱遮掩丑态,脸上挂不住,发起脾气来:“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把我放眼里了吗?!”
芜丁一把捏住他下巴:“你把我放眼里了?我哪日哪时走的,你知道吗?”
崔衍心虚吵不下去,气得踢翻了案,甩开芜丁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芜丁张开嘴又闭上,反复纠结,终于哑着嗓音说出口:“你在想他?”
“想都不能想吗?”崔衍声音冷漠生硬,令人心寒:“已答应你,绝不再碰别人,你还要如何?”
芜丁瞬间堵了鼻子。
同我在一起,怎么可以想别人?
你心里怎么可以有别人?
对彼此一心一意岂非理所当然,怎么好像是给我的天大恩惠?
“你这身臭毛病,全是他惯出来的!”芜丁忍不住发了火。
崔衍脖子一梗:“你终于受不了了?那就滚吧!滚!”
芜丁被他吼得朝后一缩,盛怒之下摔帘而出。
到了帐外,他却再迈不开腿。
不能走,决不能走。
他怕一错身,又是无尽的分别。
崔衍把地上、床上各样物品挨个朝帐门口摔,芜丁抱着头蹲在外面无声淌泪。
我怎比得过那人?
两千多个默默守望的日夜,四千里饥寒交迫的苦行。
他是他年少懵懂时最初的悸动,也是他在无数情人身上苦觅的身影。
与之相比,我竟如此自私浅薄。
夜半时分,帐内终于安静,想是崔衍力竭睡倒了。
芜丁满腹委屈与不忿,硬挺着不肯进去看他。
身旁忽有人坐下,芜丁抬头,见是如电。
“芜将军可消气了?阿衍只是嘴硬……”
“用你教我?!”芜丁一时冲动,失态了。
如电低头轻叹:“果然。对不住了芜将军,是我存了私心,总想着再陪他一日,再看他一眼,这一晃,竟拖了这么久。您别气了,明日我便启程返吴,再不给你们添麻烦。”
芜丁闻言呼吸一滞:“你……要走?”
如电微微点头,态度却很笃定:“你同他好好的,我总是多余。从前的我,万难想象,阿衍竟会收住性子只守着一人。想来他很疼你,舍不得你难过。芜将军。”他双手合十,深深作揖告辞。
如电转身那一刻,芜丁突然拽住他衣袖:“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你不会痛吗?见他与别人……”
如电并不回头,望着远处幽然答道:“怎会不痛?不过,总是甜,会腻的,时时尝着酸苦的滋味,才会让甜,更甜。”
芜丁心疼起情敌来,不禁担心他说是返吴,实际是去走那不归路。
“你保重。他日我若埋骨大漠……答应我,回去等他。”
如电听懂他言下之意,郑重颔首:“好。我答应你。芜将军大可放心,出家人珍视生命,万不会自戕。”说完轻身走了。
四千里,又四千里?
这一瞬间,芜丁甚至有种奇异的冲动,想叫住他,说“你别走了,我走。”
次日崔衍醒来后去找如电,却发现人不见了,只在帐中留下一封书信。
“阿衍,原谅我不辞而别。我怕一见到你,又舍不得走了。芜将军在你帐外坐了一夜。你好好待他吧,让他伤心,你不一样难受吗?恕我不能再日夜想着你。我会把你搁进心头一个小小的角落,那里有吴郡三月烂漫的春光,和我们再也回不去的荒唐青春。珍重。”
崔衍泪如雨下,将信上字迹晕开。
他走出帐门,在营中茫然乱转,直到碰上芜丁。
“阿芜!他走了!”崔衍扑进芜丁怀里,跺着脚哭道:“怎么办?我心好痛!怎么办阿芜!”
芜丁却终于释然。
如今你我都背上无法偿还的情债,只能紧紧抓住彼此以求心安。
“无妨,衍衍。”芜丁将他深深按进怀里:“我陪你痛。”
是夜,两人抵死缠绵以为慰藉。
天明时分,芜丁从混沌中惊醒,眼前出现一片浮动的字幕。
一些无比鲜活的画面,如同前世记忆般涌上心头。
“因政策原因,我们不得不将《大炎》永久下线并关闭服务器。哥德尔公司衷心感谢您的厚爱。宇宙那么大,你我终会再见。”
芜丁转头,见崔衍也直直盯着空里,瞳孔剧烈颤动。
“衍衍,衍衍!”视野越来越窄,芜丁最后奋力叫出:“来找我!警官学院大四吴俊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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