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越摘掉脑机头盔，简直要气炸了。
被强制下线时，他正坐在一个人身上啪得起劲。
但那人根本不是他cp崔决！
“崔决呢？崔决去哪儿了？”尹越揪住工作人员衣领怒问。
工作人员将平板递给他，给他看姬越被迷晕后发生的事：“尹同学你先冷静！今天是法院判决让我们关服的最后期限。崔决没能在此之前把全部玩家下线，所以就只能强行……”
尹越抱头蹲在地上，越想越憋屈。
姬越以为自己在跟崔决那什么！
崔决死前看见姬越在跟别人那什么！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尹同学，抱歉啊，你们这条线基本都是BE，这种结局已经算好的了……”
尹越记得上次他们说崔决在“服务器那边”，强压着火问：“崔决早出来了？他人呢？你们服务器在哪儿？”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放下平板，接了杯水递给他：“你先缓缓，先缓缓，好吧？”
“问你呢，服务器地址！”
尹越窝火极了，这破故事线，得把崔决气成啥样？
就算是游戏，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得赶紧找到人，好好解释解释！
“尹同学，这事儿吧，害，这……你看，这是个角色扮演类游戏，对吧？这种游戏里，它都得有一些……NPC……我们这款游戏呢，它算是个进阶版的角色扮演游戏，这里面的NPC，它是一些能通过图灵测试的AI扮演的。但NPC就是NPC，它是非真人玩家……”
“崔决是NPC？”尹越的表情像听到了极荒谬的事，可问完这句，自己就泄了气。
“诶对。这游戏里面，姓崔的，都是NPC。因为我们首席技术官姓崔，这几个姓崔的是他亲自训出来的AI，算是游戏里的顶配‘皇族’NPC了……”
尹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妈妈抱着他哭、让他给他爸打电话，他都木木呆呆的没反应。
给那人打电话干嘛？
我欠的慌？
尹越的妈妈甚至都不是小三，只是他爸爸鱼塘里众多鱼中相对较笨的一个，妄图携子上位，当然未遂。
他从小就是个姥姥不疼奶奶不认的拖油瓶，如今拖油瓶长成了花瓶，在尹大律师看来，更丢人了。
手机响起，尹越点下去，只是为了止住铃声。
他爸爸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尹越小时候曾经一度非常非常想跟他爸爸更亲近，可每次努力，都只能收获冷漠的尴尬甚至羞辱。
他一声不吭，电话对面那人少见地竟语气急躁：“你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尹越！我再给你30秒！”
“又不是我打给你，你挂了不就行了？”尹越不知道30秒之后会怎样，却还是怂了。
他爸爸松一口气似的冷笑了一声：“给你脸了。出来了就赶快回学校。别给我添堵。”
尹越突然想起《大炎》被告一事，诉讼流程走得这么快，跟他爸脱不了干系。
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从来没在这人面前这么不要脸过。
他哭着、骂着脏话，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吼。
那人竟没有挂断。
趁尹越嚎累了，歇下来喘口气的工夫，那人无比平静地问：“你现在跟我闹，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对着他撒泼是想干嘛？
尹越抽着哭嗝，想赶紧找个像样的理由。
“你给我问他们服务器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尹大律师哼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尹越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那人的消息。
是个定位。
无论如何想去看看，虽然也不知道去看什么。
尹越直接在地图里叫了车，半小时后，来到市郊高科技产业孵化园一栋全玻璃外墙的建筑下。
哥德尔，是这里。
尹越围绕这个玻璃房子转了一整圈，终于找到入口。
进去后的大厅空无一人，迎面滑过来一个引导机器人。
“您好，欢迎来到哥德尔科技，我是您今天的助手小八，您可以向我发出……”
跟酒店里、商场里的机器人一样，尹越直接开口：“《大炎》服务器在哪里？带我去。”
“对不起，因政策原因，《大炎》已永久下线并关闭服务器……”
“那就带我去找你们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姓崔的！”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跟我来。”
尹越跟着机器人，脚步越走越慢。
是我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为游戏里的NPC掏心挖肺的，见了人家游戏制作者，能说什么呢？
“你家AI太高级了，害我一整个爱住了”？
“这剧情把我整抑郁了，你们得负责”？
尹越苦笑着，不知不觉已跟随机器人乘电梯来到不知几层的走廊里。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稍后。”机器人停在一扇门外，头部发出一阵伴随着蜂鸣的轻音乐。
尹越捋了捋留海，深深呼吸。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稍后。”又是一阵轻音乐。
门里毫无动静。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
“你确定？”尹越偏头问机器人。
机器人停了片刻，又来一遍：“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稍后。”
“你怎么知道他在岗？”
机器人胸口的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监控画面，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门前站定，片刻后门开，他进去了。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稍后。”
尹越这才发现门上与人脸平齐的位置有个像摄像头一样的小窗，视网膜锁。
他心里毛毛的，抬手叩门：“崔总，崔总？”
“你确定他进去了就没出来？”尹越握拳把门敲得咚咚响，是头猪也能吵醒了。
“首席技术官崔以沫，在岗，请稍后。”
尹越脑中闪过一个令他心跳骤停一拍的念头。
“你把刚才那段监控再放给我看！”
这次尹越盯着右上角跳动的时间。
2024.10.08.06:45:20
那是三天前！
换算成游戏里的时间，是三年多、将近四年前！
尹越抬腿对着门就是重重一脚。
机器人“呜呜”响起警报声。
“崔决！崔决！”尹越用力踹门。
不会吧，比我还代得狠？BE就不活了？
门踹不开，里面还是全无动静。
走廊上跑来几个人，尹越冲他们喊：“人在里面！敲不开！”
其中一人低头凑近机器人眼睛：“叫物业！”
尹越又踹门，旁边人拉他一下：“这哪踹得开，等着吧，物业有权限。”
片刻后，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人朝门前一站，“嗞”的一声门开了。
尹越冲进去，一台茧型脑机终端映入眼帘。
里面坐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口里吐着白沫，已没了反应。
“崔决！”尹越伸手把他抱了出来。
救护车上，尹越问跟车医生：“怎么样？人怎么样？”
医生的回答很官方：“还要进一步评估。”可说完，就去跟司机聊天，问他们车队夜班有没有餐补。
尹越放下心来，要是真有事，医生绝不会这么淡定。
他吐出一口气，抬眼发现另一个跟上救护车的人，正意味深长地打量他。
那眼神，竟像是在……吃瓜。
“领舞小哥？”那人轻声问。
“运营小哥！”尹越猛然反应过来。
运营小哥略显尴尬：“你还真找来了……害，多亏了你。我们跟执行法庭的人周旋一天了，谁也没顾上他……”
尹越不知为何竟觉得安心。
这人也太……不就是在游戏里被绿了嘛，这就不活了？
啥心理素质。
“至于嘛？”尹越一不留神，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运营小哥却一脸严肃：“怎么不至于？他十岁就开始写这个游戏了……八年的心血啊，说没就没了，要我，我也受不了。”
尹越这才顾得上细看崔以沫面孔。
闭着眼睛还挺清秀，头发像是自来卷，睫毛很长。
还不错了其实，尹越不自觉抬了抬嘴角，我可以。
运营小哥直勾勾盯着尹越，突然凑近他耳朵：“他是个孤儿。”
尹越一怔，运营小哥又说：“他这几年就活在那里面，在现实里他没有家人，没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至于，很至于。”
尹越顺着运营小哥的眼神，低头发现自己竟然抓着崔以沫一只手。
什么时候牵上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如果现在放开的话，崔以沫的手就要掉在担架床外面了。
那就还是拉着吧。
崔以沫被推进抢救室，运营小哥接了个电话，加了尹越的联系方式，就急匆匆走了。
尹越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心里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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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直气壮叉腰